第8章 闲敲棋子落灯花
不!我不认命!
南音一把抹开在脸上涓涓细流的泪水,转过去朝那小乞丐道:“这儿叫什么名字?我可以托你照顾一下我哥哥吗?我出去一下尽快回来。”
小乞丐被她郑重其事的样子吓得有些呆,却也还是点点头:“这儿是普陀寺一旁的破庙。”
南音见他点头后,暗暗记下普陀寺三字,总觉着这名字略耳熟又想不出在哪儿见过。现下已是顾不得这些,只晓得哥哥可以暂时寄托小乞丐照看,便飞奔了出去。
瞧着南音行事风风火火,一点都不似女子行径,小乞丐也并未在意,只将陈锦衣裳撕下来一块:
“对不起,想给你拧些水擦一擦,可我的衣裳太脏了。”
而后,便一趟趟在破屋子里与破屋子外的石缸间来回。
一路快跑,满脑子皆是:快一些?再快一些!哥哥还在等!陈南音,你要快一些!
可在跑到人山人海的市集时,却还是发觉自己无能为力。在这全然不同于21世纪的时代,要如何才能迅速的找到钱来救哥哥?
“掌柜的,你缺小二吗?我替你帮工罢,只要一些去热的药就好?这是拿去救命的。”
眼中满是哀求,只盼掌管能垂怜自个儿,奈何这儿的民风着实不似她想的那般淳朴,那掌柜见她不是来买药的,当即便是一个白眼:
“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没功夫听你瞎扯,没工夫听你瞎扯!”
哥哥是为着自己才挨罚的,不可以就这么算了!
想到这儿,南音将姿态放的更低了:“掌柜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权当是行行好,可怜可怜我罢,我哥哥现在需要药救命的。”
可惜掌柜的并不吃这一套,饶是她现下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硬是不心软:“别挡着我药铺生意,真是晦气!小二,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赶出去!”
如此一一问过了所能寻到的药铺,得到的回应皆是同样的:被赶出来了。
熙熙攘攘的人海间,不乏有阖家团圆的,或是为了过日子努力辛苦着的,却是没有一个是能上去求助的。
扶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南音只觉烈日当头的天儿,也是那般冷,就如此刻的心。
哥哥,我要如何才能救你?
想自己一个女大学生,到了这儿,竟是连想护的人都护不住么?那也着实太窝囊了些。可现下,果真是是窝囊到家了,怎么办?
怎么办?
“致远,今日诗会可想出什么好的诗词了?说来听听?”
“你又说笑了,我哪来什么好诗?倒是伯言,怕是有了好诗罢?”
茫然走在街上的南音,耳边陡然冒出了这么两句对话。回头,却见身旁不紧不慢走着三人,皆是锦衣华服手执精致折扇。南音对这些不懂,却是瞧得出价值不菲。
“三位公子,小女子有好诗,不知可有兴趣与我打个商量?”
顾不得别的,事到如今,全作死马当活马医罢!碰碰运气也好,哥哥,你等我!
一溜烟冲上去的南音,大大咧咧的举动着实让这三位公子哥目瞪口呆了一番。哪有女子是这样的?
那被称之为伯言的公子温润如玉,碍着良好的世家风范未曾点出南音的粗鲁来,只含笑道:“姑娘倒是有趣,不知姑娘要如何谈?”
其余二人皆是不屑:“伯言,这黄毛丫头的话你可信?快走罢,仔细去迟了。”
见那两人如此,只将所有求助念头压在了这位叫伯言之人的身上,十分诚恳对他道:“实不相瞒,小女子现下急需钱救命。小女子无能,只会作诗,烦请公子行行好,花钱买小女子的诗罢。”
说来奇怪,不知为何,南音总觉着这副身子在见着柏言时心底情绪起伏特别大,悲伤的情绪占大多数。
伯言轻摇折扇,笑得温文儒雅,朝着其余二人道:“你们先去罢,我觉着这姑娘恁有趣,先跟她看看再说。”
那二人看了半晌,被称作致远的书生一拍脑门焕然大悟状:“这不是那...那我们先去了,你快些。”
说着,硬拽着一旁摸不着边际的同伴,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南音总觉着这人是认得自个儿的,却也着实没兴趣去了解过去的是是非非,只想着快些筹钱才是正经,是而领着伯言至街旁人烟稀少之处:
“小女子有一首好诗,要价十两,给钱就告知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因着不大懂得这儿的物价,是以说了个自个儿觉着十分少数儿。
她却不知,这十两银子换成人民币,也有一万块了。
柏言目不转睛盯着她,还是那般温润如玉,只是语气却不似方才那般了:“陈南音,你究竟还想要我怎样?不是说好了,你我再无干系的不复相见的吗?”
这话,倒叫南音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莫非又是原主的旧相识?
瞧这架势,只怕关系非同寻常,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说自己失忆了?万一将自己当做疯婆子可怎么是好?
还不待她想清楚,在她两难之际,柏言又道:
“有些事,还是莫声张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一向觉着,你虽任意妄为却也是善良之人,原是我看错了。这儿有二十两,今后切莫再来纠缠我了。”
一个十分有分量的荷包塞进了南音手中,南音只是不知自己该有何反应,是而只站在原地。
只见柏言走出几步后,又立与原地,头也不回道:“我怜你是庶女,总是时不时救济你,却不想教坏了你品行。今后,也莫再出去行骗了,就这样罢,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
什么?行骗?感情这老熟人只当自己是骗子?
若是往常的性子,定是将手中那二十两银子砸他头上。可现下不行,哥哥需要钱,自己也需要。
“你站住!”
强压下心底本能的难受,小跑两步上前,面不改色朝着他一本正经道:“十两银子一首,既然你给了二十两,那便两首罢。”
说到这儿,也不顾他错愕的眼神,张口便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曲饮水词完毕,也不顾他记不记得住,又是一首忆江南朗声背诵出来,只吓得柏言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质问:
“这么好的诗怎会是你做的?你这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南音念着自己哥哥,也不愿同他多说,只蹙眉反问:“记住了吗?”
柏言一时也被她问住了,半天方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是好诗,你是从哪儿得知的?莫非又是偷你哥哥的文章?陈南音,你还是那般不学无术是不是?”
还是那般不学无术?这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先前的陈南音黑历史被眼前这位仁兄一一记住了?
南音着实不大想同他纠缠,只将方才的诗又重复了一两遍,方才道:
“如此,便不打扰了。”
一句话毕,急匆匆跑向自个儿印象深刻的那药堂,徒留柏言还立身于原处喃喃:“你还是恨我了,是不是?”
头也不回的南音径直去了那最近的药堂,一路上脑中时而是柏言那番话,时而是自己哥哥的脸庞,好几次撞着人后,方才到了药堂:
“大夫,您能带上药箱跟我去瞧一个人吗?就带着金疮药和去热的药就可以了,拜托了,就去看看罢。”
因着有了那二十两,又怕药抓不好会延续病情,思前想后,还是觉着将大夫带走好些。
这儿着实是一个破破烂烂的药堂,一个年老而跛脚的大夫坐堂,打压的小二便是他儿子儿媳,俱是穿着打了补丁的衣裳。
老人家抬起头,本能便想拒绝出诊,确实在瞧见南音慌张的脸后心软了,现下店内人虽不算太多却也是不少得,自己着实走不开,故而派了自己儿子前去:
“姑娘莫急,犬子自幼习医,老朽腿脚不便,便让他随你去罢。”
那中年男子应声收拾了药箱,随着南音出了门,南音叫他领着自个儿先去买了些包子,又是去买了一褥被子方才拦了辆马车报了地名儿,带着那青年医者急急往普陀寺附近的废弃庙宇奔去。
下了马车后,挑了块最小的碎银子扔给车夫,也不待他找零,便拉着年轻医者朝内跑去:“大夫,快些!”
被她扯得有些散架的大夫险些跌倒,却也耐心宽慰道:“姑娘放心,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若真是如此,为何上天要这般不公?
险些再次垂泪的南音还未踏进门槛,便高声呼喊了起来:“哥哥,哥哥!”
脚踢在门槛上,整个人都跌倒外地,也顾不上手上擦伤的伤口,只努力朝自己哥哥爬过去,一点一点挪动,离陈锦越来越近,直到紧紧握住他的手。
小乞丐善解人意的退至一旁替她捡起来地上她顾不上的被子,以免碍着人。
“哥哥,哥哥你看我给你找来了大夫,你会没事的。”
泪雨婆娑,颤抖着将小乞丐递过来的被子覆在陈锦身上,又颤抖着手打开荷叶包着的包子递与陈锦:
“哥哥,你饿了是不是?我给你买了包子,你吃了就醒来好不好?大夫来了,哥哥你会没事的了。”
小乞丐在一旁闻着包子香味,不停的吞下口中的口水,他也很饿很饿了。
尽管如此,却也并未做什么,只跟着大夫一起劝南音:
“先让大夫给他瞧瞧罢,可不能耽误了救治的时辰。”
对!还有大夫!
想到这儿,连忙让开来,只将所有希望都寄予大夫身上,只哭着道:“大夫,你一定要救我哥哥。”
而后,又对着那早已不省人事的陈锦道:“哥哥,你快醒来,你这样,姨娘怎么办?”
未说出口的一句,是:没有你,我要怎么办?茫茫人海,去哪里能再找出一个肯为我如此犯险的人?
经历过生死的人,方才晓得亲情有多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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