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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玉秾


  玉秾看着床上依旧酣睡的高崇,冷淡声道:“他愿等就等。”

  无音一滞,犹豫片刻,道:“玉小姐,您知道陛下的……”

  “怎么?我不去,他今日还会来逼迫我去不成?”玉秾坐在妆台镜前,目光中有怒火。

  话音一落,门外骤然响起了威严而冷厉的声音:“你以为,朕不敢?”

  无音一惊,躬身退了下去。

  玉秾咬着唇,一脸倔强。

  高祎走到她面前,手抚摸着她的头,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迫使她抬头看他,他脸上依旧浮着酒后的晕红,眼睛却异常清明。

  他薄薄的唇轻缓地吐出:“你以为今日玉堂在,朕就不敢动你?”

  他的笑,不及眼底,道:“就是,这里,朕都能要你。”

  玉秾瞪着他,眼底的慌乱变成了不可抑制的怒火。她随手将妆台上的玉齿梳扔过去,齿梳种种地打在那张俊美却邪恶的脸上。

  他一把将她推抵在镜面上,她感受后背有些疼。

  他揪着她的发,冷冷道:“你的心,满是尖刀。但,朕就偏要拔了这尖刀。”

  她猫儿般的圆眼里跳动着倔强的,不屈的光芒。

  他嘴角弯起比刀还锋利的弧度,“不服?朕有办法让你屈服。”

  哗啦,是丝帛撕裂的声音。

  在安静的夜里,这声音如此刺耳。

  他说:“朕就在这里,当着你崇哥哥的面,要了你。”

  一瞬间,她脸上的血色褪尽。

  他却是微微一笑,低语呢喃道:“你可以尽情地挣扎,朕丝毫不介意让整个宫里人都知道,朕在临幸你!”

  一种深入骨血的屈辱感让她镇定下来。她哭了,低低靡靡,眼泪湿透的双眼,凄婉绝望。

  他就是要让她明白,纵使她的身后有成千上万的玉家军,也耐他不得!

  她的手如一只柔软的藤蔓,缠绕在他牢牢按压她的手臂上,她道:“求你,不要在这里!”

  他没有丝毫动容,质问道:“因为他?”

  他的语气里有无法遏制的怒气。

  玉秾不停地摇头,泣声道:“不是,是我自己……受不了,房间里,你要怎样都可以,不要在人前。”

  她的声音如此卑微,如此可怜,他的心忽然觉得痛,像刀剜……

  他将她抱入怀里,扯了柔软的纱幔将她衣不蔽体的身体包裹住,他的手如铁条一般将她紧紧焊在自己的怀里。

  他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他却没有把握全然得到她的身心,对于他的强取豪夺,她太过冷静,太过温顺,她就像轻柔的风,明明从他身边拂过,可他总是也抓不住。

  他在她身上倾注了一个男人所有的柔情,不是帝王,只是一个男人。

  面对她,他心底是怕的……

  他低低地唤她的名字:“玉秾,玉秾……”

  玉秾望着窗外惨白的月,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滚落,那双眼,美丽的眼是空茫的。

  隔了许久,她细弱得声音如来自天外,她道:“疼…好疼…”

  闻言,他想起了那日,她失去孩子那日。他叹口气,低头亲吻着她流泪的眼,将缩成一团的她抱到院子里,搁在自己大腿上,宠溺地抱着,他柔声道:“阿秾,朕喜欢你,从见了你的第一眼,朕就喜欢你。”

  玉秾没有说话,眼神依旧是空茫的,但仔细看去,又觉得里面暗藏着细碎的流光,让人看不真切。

  “阿秾,你到底想要什么?”他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你早晚都会得到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一切。”他承诺。

  玉秾看着地上婆娑的树影,合上眼,软靠在高祎怀里。

  她曾经想要的,现在不想要了,也要不起了。

  玉秾甚感疲惫。

  “朕还记得,朕曾问你,可觉得朕是个不仁暴君。你还记得你那会儿的回答吗?”

  他啄了她的发丝,笑道:“那时,你特别淘气,学了老学究的模样,捻着莫须有的胡须,嗡声嗡气道‘圣上,您做的对,该杀之人就得杀,岂能养虎为患。’”

  “那会儿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朕残暴不仁,唯独你理解朕,知道朕的困境。”

  她自小生活在军营,见多了生死别离,在边关为了震慑住来犯强敌,别说挂人头了,便是将尸体串在木桩上,形成死人阵都是小事儿。

  在军人眼里,保卫自己的家国比任何道德束缚都来得重要。

  将士用命杀敌报国,上京里安逸骄奢的贵人们呢?每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翻弄权势。

  玉秾只觉得凄凄,她道:“皇上从未去过边关,自然不知边关将士的艰辛。将士们常年驻守边关,皇上若是真的怜惜,便在军饷上多宽宥些。”

  高祎低低地笑了,笑得欣慰。

  怀里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天下大爱,她天生就该属于皇家。

  此次,玉堂从上京离开,皇帝赏赐丰厚,玉秾一直相送出京,她便是笑,也难掩眼中向往之情。

  这头玉堂刚离开,那头高崇就悄悄地被太后娘娘传入宫中。

  太后话虽说得婉转,但高崇也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这个宫里要悄无声息地弄死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依照太后的意思,他不动手,她有的是办法弄死玉秾。

  这个通身尊贵的老太太一辈子都在为她儿子,为她陈家做打算,谋利益。他呢,永远都不过是一颗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高崇的心凉如冰霜,心底的不甘与日俱增。

  “太后娘娘,我看王爷未必会舍得动手?”刘嬷嬷道。

  太后冷笑:“高崇什么心思,哀家岂会不知?哀家也没指望他会动手!”

  “那您今日……”刘嬷嬷不解。

  太后眼底闪过冰冷,道:“他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他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嫌弃我陈家尾大不掉,掣肘他左右了。”

  刘嬷嬷瞪大了眼,惊愕不已,道:“您是说,皇上想要……”

  “我可不会让陈家步夏侯家的后尘。”

  “再怎么说,陈家也是皇上的母族,皇上不至于如此绝情。”

  太后冷笑道:“皇权之下哪有亲情,便是父子间、母子间,兄妹间反目成仇比比皆是。”

  “可,万一,万一那人真的成功了,您和陈家不是一样没有活路。”

  “成功?”太后冷笑,“哀家岂会让他成功。哀家只是想要皇帝知道,我陈家对他有多重要。”

  刘嬷嬷自太后出嫁便跟随左右,自然知道太后手段之毒辣,没想到这份毒辣也能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刘嬷嬷恭敬伺候太后用膳,不再言语。

  高崇并没有如太后预计那般与皇帝起嫌隙,一如常态的风流不羁,放浪形骸,时常夜不归宿。

  玉秾对此毫不在意,依旧每日清闲度日,如果少了高祎偶尔的打扰,她真觉岁月静好。

  只是,这般静好,总归是打了折,失了味。

  这日,天气闷热,坐在树下阴凉处静听蝉鸣,淡看蝶飞。忽地,耳边传来小厮们的窃窃私语。

  “刚才圣上派人来请王爷,王爷不在,听说宫人是在醉花楼名妓的被窝里把咱们王爷拖出来额。”

  “难得见圣上这般急切召见咱们王爷,这是何急事?”

  “当然是大事儿,你没听说边关告急,摩诃部落联和大单于一起围攻边关。”

  “边关不是有玉家军在,怕什么?”

  “说你孤陋寡闻,你还犟嘴。再厉害,也挡不住那嗜血吃人肉的蛮夷啊!听说,他们不论死人、活人抓住了就地生火开膛破肚烤着吃了。”

  “……”

  声音渐行渐远,玉秾的眉头轻蹙。儿时,爹爹还健在,她窝在娘亲怀里听爹爹说起过,摩诃与大单于一直因为玉家军派出的奸细有意挑拨下才常年不合,不至于玉家军腹背受敌。现在,他们忽然结合围攻,不知玉家军可否抵挡得住?

  玉家世代为将,守卫边关。男丁最好的结局便是马革裹尸。现在玉家就只剩下大伯父和堂哥哥,她不希望玉家的男丁最后都是如此下场。

  可男儿心中那份精忠报国的忠君之心,又岂是她能左右的?

  玉秾只觉这天闷热得让人眩晕。

  因为边关报急,整整一个月,玉秾都没有在府里见过高崇,高祎也没有来寻她。

  日子清闲中隐约透着炎炎的热,燥的,闷的。

  边关的持久战依旧继续着,原本以为,只要战事一日不休,她便一日不会见到高祎。

  很显然,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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