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找到许无
穿过悠长的通道，见识过各式各样的飞船闸门，柒陆默默地打量前面两座高山般的人影。
看起来不是那种黏腻的新婚夫妻，估计结婚很久了，做决定的时候心照不宣，默契非常。
“对了，76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女人转头问她，灰色的眼眸里有坦率的好奇。
柒陆挠了挠头，把自己当做一个四岁的孩子那样，在陌生人面前露出迷茫无助的眼神，“我也不知道……我一醒过来，就到了这里……”
果然见女人脸上闪过怜惜，她看了看坚持跟在柒陆身后的机器人卫士接着说，“它说我等会儿要见军长……”
穿工服的男人身形一顿，他缓缓转身，“肃晔？你认识肃晔？”
再下一秒柒陆就被人拎着后领提到了身前，男人犀利的眼神里有一个灰色的小小影子，脸上露出七分惊讶。
“不，我不认识他……”
“呔，你这女娃娃别害怕。他只是问问，不会害你。”
旁边的女人笑眯眯说。
“那肃晔找你干嘛？”他们一行还在行动中，只是现在她的姿势变成了趴在女人怀里，估计是男人嫌弃她太矮，蹲下来说话不方便。
机器人卫士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这时候涉及军长，它红色的眼珠子闪过电光，开口说：
“这是军长的小秘密。”
“……噗。”男人忍不住，接着大笑起来。
“肃晔的小秘密，哈，啊哈，我还以为……居然是这小娃娃？”
在女人的怀里躺得不太舒服，柒陆不自觉地左右扭动。主要是屁股下面搁着的手臂太硬了，虽然温度是有的，但好像温热的金属。她感官始终比从前敏感，此刻和坐在烙铁上一样。
“呃……”她听不懂“秘密”这个词，所以也没法反驳，但这在两人看来就是她默认了。
于是他们更加卖力地逗她。
好不容易才到了目的地的那道门前面。
因为一路走来都没遇见什么人或者机器人，柒陆都快以为这是艘人烟稀少的大船，所以当闸门打开的那瞬间，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齐划一、纪律严明，他们站在一个阳台似的入口处，下面宽广的坪地上摆放着至少百行百列机甲，有的被除去了贵胄、卸下了武器，只剩最内的素体，有的正在组装，负责拆卸和安装的，全部都是机器人！
肃静无声的广场上从最近一排机器人开始，看到他们，逐一停下动作，“机长。”
“机长。”
“机长。”
……
太震撼了。
“继续工作。”灰发灰眸的女人挥手，声音突然变得十分洪亮，似乎竟然能够能传到下面地坪的最后一排。
柒陆更惊讶了。
看样子他们尊敬的对象是抱着她的这个女人，而不是旁边更高大强壮的男人，而且看他们两个之间的互动，男人明显很尊重女人，她不禁想到，或许自己的猜测错了？
他们可能不是情侣，而是姐弟……
但是姐弟干嘛去那种全粉色的地方吃饭？
左思右想间，男人突然说：“对了，忘记说，我叫葛雷，她是我的伴侣，她叫葛绿。”
居然还真是伴侣……“记住了，葛雷。”
葛绿大概是看出柒陆的不解，笑意融融地解释：“我们是机械族，又是姐弟，家人都生活在幂星机械城里。76你的家人呢？你从哪儿来？”
“唔，他们不在这里……等等，你们是伴侣，但又是姐弟？”
还有机械族……
葛绿正巧低头，看着身量不长但下巴已经掉得老长的76，笑得愈加开心，葛雷也畅快地大笑起来。一行人顺着阳台一边的阶梯往下走。
“你不是幂星的公民吗？那你是哪个族群的？”葛雷问她。
柒陆压根不明白这个世界种族的定义，随口答：“我大概是个人。”
“……”
“我当然知道你是人族，你看着也不像机械族。”葛雷把她打量一番，“只是在人族里，也很少有这种发色的人类啊。”
葛绿同意，顺手摸了摸她散着的头发：“金灿灿的，和幂次元一样。”
“幂次元？”
“哦，就是幂星的一种通用货币。”
沿着地坪上机甲阵的边缘走着，柒陆嗅着空气中机油和金属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慢慢开口：“机器人说，我的朋友在修理仓，她叫许无，她……”
“她是zero型战机？”
“对。你怎么知道？”
葛绿灰色的头发垂下来落在柒陆脸颊两旁，有些微的痒，“因为叫许无这个名字的……”她突然顿了顿，露出了然的神色，随着她话语的停顿，一行人的步伐也慢下来，最终穿过一个窄短的过道，停在一块新的坪地。
柒陆不由地抬头看向这块天花板低矮、但面积却不输于广场的地方。
“——这里有五百二十一台。”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恢弘，或者震撼，她都已经在进入这里之前体会过了，但仔细看地上停下动作，无声地向机长致意问礼的维修机器人，她惊叹于他们手上工具的精细完备。他们比刚才见过的那些维修机器人更小，身体更精巧。
他们负责维修的机甲……
柒陆放眼望去，所有机甲的头都默默转向这个角落。
她正同时被五百二十一个“许无”注视着。所有正在被维修或者停机休憩的机甲，都长着一张和许无一模一样的脸。
“叽——呲”
她们尚未变化完成的下部□□体，都从圆柱体瞬间变化成为强壮、承受力强大的两条下肢，半跪着向她——抱着她的机长葛绿低垂下了她们巨大的头颅。
和许无变身后的唯一不同，就是，她们现在都保持着那张脸，某些素体上更能看出专属于女性的线条。
美丽。
柒陆脑海里瞬间绽放出的词，就是美丽。
是谁，或者是什么早就了这般鬼斧神工的美丽，明明是女性化的机甲，但是却丝毫没有剪灭她们身体中透露出的力量感。肩膀不宽，但是手臂线条却非常流畅，就和刚才她撇到的葛绿的腿一样，都呈现机械化的灰色。
其中有一台，就是许无。
——属于她的许无。
怎样从这一百五十二台零式机里面找到许无呢？
#她有特殊找机方法#
“继续工作！”这次代替葛绿喊话的是葛雷，那些机器人们和机甲在一声令下后都回归原来的位置，继续作业。
看来他的话和葛绿一样有作用，柒陆突然想到，机械族能容许这样“乱伦”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没有那个什么的能力？
如果无法通过生物间的传统模式繁衍后代，那是姐弟还是母子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呃……不会吧。
“刚刚出任务回来的，破……呃那个……”
机器人卫士代替她回答：“破损度为百分之六十五的。”
柒陆：“对，破损很严重的这个许无就是我的。”
葛绿伸出没有抱着她的另一条手臂，肌肤的颜色就在他们眼前一点点变成了和她头发一样的灰，一个控制面板从里面弹出来，翻盖后变成了个投影屏。
葛绿通过意识控制上面的信息滚轴滑动，最后抽调出一台令柒陆十分眼熟的无头机。
“是许无！”
“把这台调到维修室。”葛绿对旁边守卫的机器人吩咐。
葛雷这时收到消息，要去检查燃料仓，于是告别他们之后往另一个方向拐开。柒陆听到那两边执勤的都对他喊：“机长好。”
可是之前回应的人都是葛绿……所以他们到底谁是机长？
还是说，他们两个人其实，都是机长？
“到了。”葛绿把柒陆放在地上，刷指纹和瞳孔，然后她们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
这是一个圆形的房间，正中间有一块圆形的升降台，此刻正载着一台满目疮痍的机甲升入。
柒陆蹬蹬蹬跑到边缘，一点点看着缝隙变窄，然后她的许无就停在那里。
葛绿走近，说：“这是最新刚入舰的零式。上面说是出A级任务。”
“什么任务？”柒陆问。原来机甲的任务也有分等级。
“任务权限比较高，我暂时看不到。”说完，葛绿从工服口袋里拿出一把扳手，看准了机甲的心脏位置，戳戳，又用手指的指节敲敲。
她看着柒陆，灰眸里笑意浅淡，“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军长的小秘密了。”
“欸？”
葛绿指了指覆盖在许无心脏上的那块保护盖，“新的程序芯，而在这里有能力把一台零式机改成这种机不机鬼不鬼样子的，也只有他了。”
“肃晔？”
“就是军长。”
哦，感情许无来教她，并且最后会变身成机甲保护她都是有预谋的，这个叫肃晔的人看起来权力地位非常高。
柒陆突然想起那天在甲板上，把她捧起来最后又扔到保育室的藏青色头发的男人。
但也说不清为什么想起他。
现在要紧的是，“许无还能认识我吗？怎样把她修好？”
葛绿摸摸她的金毛，“你算是找对人了。机械族修补机甲全宇宙最快，但是连我也不能保证……她的记忆芯片完好无损。”
意思也就是说，许无很有可能，因为记忆芯片的损伤，再也不记得她是谁。
即使这样……
柒陆想起她第一天遇见许无。
那个笑容，当她叫她名字的时候，“许无？”机器人指尖上的屏幕有一瞬变成了绿色。
让柒陆瞬间放下所有心防的笑，她还想要再一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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