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共肩风雨
当晚，月色朦胧，客栈的小竹林与溶溶月光相映成画。
水月灵的房间烛火还亮着，她推门走了出来，果然看见竹林里的那个人。
他的身影一半隐在阴影中，一半沐浴在月光下，俊朗的面容平视前方，侧脸的线条简直完美。风掀起他的衣角，恍然间有种仙人临世般的错觉。
吹痕哥哥经常都会在那里，不像是在看风景啊……水月灵默默地想，他好像肩负着很多东西，却从来不跟自己提起。是因为……我帮不了他吗？
水月灵神色有些黯然。可是我也在努力啊……总有一天能够和吹痕哥哥并肩而立的！少女暗暗给自己打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水月灵欣然走去。
禤吹痕正在思考着那晚庄泫雅所说的话，她的意思……是指梦念珠藏在梦华皇宫中么？看来，有必要亲自去探探真假了！他暗下决心，忽觉身后有人，一双柔软的小手覆上了他的双眼，背后那人阴测测地道：“我是鬼，来向你索命的！”
他轻轻一笑，拉过了水月灵的小手，转身道：“灵儿，哪有鬼是你这样的？”
水月灵不服气，“哪里不像了？”
禤吹痕扬了扬她的手，笑道：“鬼怪的手应是瘦骨嶙峋且冰冷无比的……你的哪里像了？”
水月灵哼了一声，“你这是在讽刺我手很肥！”
“这样也好，”禤吹痕一脸正色，“捏起来很舒服……”
水月灵一愣，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双颊有可疑的绯红飘过。禤吹痕轻笑了起来。
水月灵转身，寻了一块巨石坐下，半晌不说话。禤吹痕也只是望着她，眼里却有化不开的情愫，如这夜色般深沉。
“吹痕哥哥……”水月灵终于开口，“卫一是你的下属，他称你为‘玄主’，那你是什么人？玄主又是什么？”
禤吹痕无声叹了口气，灵儿看起来天真无邪，好像什么都不懂，其实却是无比细致之人，心中自有一番思量。许多事情，自己不想把她牵涉进来也不太可能了。
他缓缓地坐到她身旁，抚了抚她柔顺的发，“灵儿想知道什么？”
“我不是想知道什么，我只是……希望能够帮到你。”水月灵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侧脸，语气里不经意有一丝黯然。
禤吹痕的心里有一块地方软了下来，“灵儿，你的性子自由洒脱，我不想拘束你。之前不告诉你，只是希望你永远没有被纷纷扰扰困住的那一天……”
“吹痕哥哥，人生在世，怎可能永无纷扰呢？灵儿希望能和你一起面对……再大的风风雨雨我也不怕！”水月灵倔强地抬起头，眼里的光华让人刹那失神。
望着她如此坚定，禤吹痕叹息了一声。
“灵儿，你可知道百年前的上凰女帝？”禤吹痕缓缓开口，神色有几分凝重。
水月灵暗暗思索着这个名字，竟然觉得十分熟悉，但就如同自己对亲人的记忆一般，模模糊糊的就是看不清。她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禤吹痕耐心地解释道：“她是统一了泛云大陆的第一位女帝，只可惜在位不久便崩逝了。上凰女帝膝下无子，死后各地掀起叛乱，企图自立为王，几十年的纷扰斗争后才逐渐形成如今稳定的大陆格局，中部有梦华、泷月两大国，周边的小国零星而布。而广袤的银海上……据说还有一个极其富饶的海国存在。”
水月灵一边听一边暗自思忖：吹痕哥哥的来历，莫非也牵涉如此之广？
“百年前，禤氏一族乃是名门望族，世代出将入相，地位尊崇无比。
上凰女帝即位后，用雷霆手段暗收了禤族在各地的政权，并且将禤族心脏之城——无叶城打入寐池之下，施加上古封印，并昭告天下：禤族自此，永无翻身之日！”
说到此处，禤吹痕的一双眼隐隐有了暗色，“而我，正是禤族第四十三代玄主——禤吹痕。”
水月灵心惊，不禁问道：“我初见你时，你那浑身的伤……莫非就是冲破封印时所致？”水月灵担忧又焦急，“吹痕哥哥，你要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险？你会再受那样重的伤吗？”
禤吹痕心中泛起暖意，握住她的手，郑重道：“灵儿，我向你保证，为了你，我也绝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他的目光包含了太多，太多，水月灵有些不自然地别过了脸，轻声嘟囔：“勉强相信你好啦……”
海国皇宫，凌云殿。
华丽的纱帘之下，萧皇后一身大红凤袍彰显了身份的高贵，满头金钗步摇错落有致，玉石珍珠缀满袖口，光彩逼人，虽已年近四十，却依旧显得妩媚多姿。
此时她正厉声审问着几位黑衣侍卫：“你们是怎么回事？一个人都守不住！”
“禀贵妃娘娘，皇太子当时执意要去禁地，属下也……”
“祎儿去禁地做什么？”萧贵妃冷声质问。
“属下……不知！请娘娘责罚！”十个人立即跪了下来。
萧贵妃平息了一下怒火，语气依旧冰冷刺骨：“他进去多久了？”
“四个时辰了。”领头那人颤颤回答。
萧贵妃眯起双眼，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冷冷甩手道：“随我去禁地查看！”
“娘娘…娘娘……先皇曾有令：除皇帝及太子外，其他人踏入禁地者，诛之。您……”黑衣侍卫皆一副惶恐的样子，跪着上前劝道。
萧皇后忽然诡异一笑，“先皇？先皇亦有言，他死后，视我如他！你们不是忘了吧？先皇的玉玺都还在我手中呢……”
黑衣侍卫噤声，冷汗淋漓。这番话……真是大逆不道至极！可是说的人是萧皇后，权倾朝野的萧皇后，谁又敢质疑呢？
他们不禁想到皇太子对待萧皇后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骨肉之情？面对这样一个□□强横的母亲，恐怕谁都会痛苦万分吧？
“还不走？！”萧皇后回头呵斥，妖艳的容颜竟显得有些扭曲、恐怖。
黑衣侍卫们不敢再迟疑，连忙跟上。
黑夜茫茫，那一身红装曾也是等待爱人掀起盖头的娇羞青涩，曾也是宠冠一时万人景仰的风华无双，不知何时，却变得威严凛冽，孑然一身。
或许，从踏入这深宫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抛弃所有的纯真美好吧……
***
“水小姐，您快请进！奴婢这就去通报圣女！”侍女一反常态的热情让水月灵有点莫名其妙。她在大堂中挑了张软凳坐下，徐徐接过另一个侍女端上来的茶。她的坐姿十分端庄，只可惜……
一旁的侍女在心底叹气，这位小姐看来十分喜欢把茶从一个杯子里倒向另一个里啊！
其实，这只是水月灵无聊时下意识的动作。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愣神想了半天，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日禤吹痕似笑非笑的模样，“收敛一下你的形象？”她忽地愤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气恼地捶着自己的脑子，真是的，怎么总是想到他？
水月灵一连串的小动作都落入了旁人眼里，侍女不解地想：这位小姐，莫不是有臆想症？
于是这般，白蔹一踏入大堂，便发现众侍女皆一脸古怪的神情。她不解地看向水月灵，发现她正在发呆。桌上摆着好几个杯子，皆只有半杯茶水。她了然一笑，扬声道：“你们都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替灵儿姑娘斟满茶水？”
众侍女惊醒，连忙端来茶壶。水月灵听见熟悉的声音，欣喜地迎上前去，“圣女姐姐，你真的没事了？”
白蔹笑了笑，摇头道：“你不来，我还要去找你呢！”
“怎么了？”水月灵弱弱地问。
白蔹敲了敲她的脑门，忽然转身摒退了所有侍女，恢复了一脸正色。
“灵儿姑娘，那次的事情着实有些出人意料。”白蔹一脸凝重，“我虽成功进入了你的识海之中，却发现那里漆黑一片。一般人的识海是五彩缤纷的，里面蕴含着各种记忆。而你的失忆，恐怕也与识海的黑暗有关。当时……我好像置身于河水之中，那条河十分宽阔、平稳，完全听不到波浪翻涌之声……”
“河？”水月灵脑中有什么片段一闪而逝，她却未能捕捉到。
白蔹见她蹙着眉，一脸担忧的神色，立即安慰道：“灵儿妹妹，你别想太多，我这几日在翻阅典籍，或许能够找出其中的缘由。”
水月灵感激地一笑，看着白蔹的双眼，忽然问道：“圣女姐姐，你的眼睛真的无碍了吗？灵儿也略懂医术，可否让我瞧瞧？”
白蔹愣了愣，点头道好。水月灵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恢复如常了。”她这才舒了口气。
白蔹的神色却有些恍然，水月灵嘻嘻一笑，凑近问道：“圣女姐姐，不知是谁治好了你的眼睛？”
白蔹心中一惊，低头回答：“一位……故人。”声音里有些苦涩的味道。
水月灵转了转明亮的眸子，说道：“那个人……对姐姐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很重要吗？白蔹也问自己。他从一出现，便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来，他的温柔话语，他的含情脉脉，他的黯然神伤，皆是为了另一个与自己样貌相似的女子罢了！对他而言，自己是什么？
白蔹想扯出一抹笑，却有些无力。
气氛有些凝滞，水月灵便开始努力地转移话题，她取下手腕上的玉镯，拿过白蔹的右手，说道：“这是上次姐姐借我防身用的，灵儿今日物归原主！”
正准备给白蔹戴上镯子，水月灵忽然“咦”了一声。白蔹见她望着自己右手手腕上的莲花胎记，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这个胎记……有什么问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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