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1 章
且说赵黼说罢,季陶然仰头看他,竟一笑道:“说来,我倒要也敬世子一杯。”
赵黼不解,垂眸见他脸儿红红,目光闪闪,便道:“季呆子,你喝的糊涂了不成,你敬我做什么?”
季陶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若不是世子,这辈子,只怕我再也见不到……”望了云鬟一眼,低头握了酒杯要喝。
云鬟忙劝止:“别再喝了。”
赵黼先握住她的手挪开,又把季陶然手中的酒拿出来,自己一仰脖喝干了,方笑说:“我吃你这杯酒就是了,只不过我带她回来,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
季陶然道:“我自然知道,然而我仍是承情罢了。若不是世子这番私心,自仍是相见无期。”
云鬟握着那块帕子,无法言语。
又恐怕季陶然吃的醉了,更不知会说出什么来,赵黼是个性情不定的,说不好那一句话就惹了他不快,云鬟便道:“方才所说的那件事,还要尽快去料理才好。你方才说,每次去王家,他都会在,可见他盯得甚紧,若是那孩子已经遭了不测,便不必说了。倘若还有命在,此人见你仍是不放开此事,只怕会起更不良的想法。”
果然,季陶然闻言警醒起来,忙竭力压住酒意,待要起身,却觉着有些晕眩。
云鬟回头让那小二准备些酸辣醒酒汤来,季陶然却等不得,只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说道:“事不宜迟,我且先去了。”
云鬟见季陶然定要走,只得放了些钱银结账。
赵黼便半扶半抱着季陶然出门,唤了一辆车,把人簇拥了上去。
上了车,季陶然便闭目养神,赵黼也陪着进了车内,又问他们所为何事,云鬟便将王家孩儿失踪的经过同他说了一遍。
赵黼道:“原来那日还有此事,这么说,已经有了嫌疑之人了?”
云鬟皱眉叹说:“人虽已经有了,却也尚未确认,又不知那孩子到底吉凶如何。”
赵黼看季陶然闭眸不语,便往云鬟身边蹭了蹭,道:“既然是那天发生的事儿,如何现在还没查明白?你又怎么知道那嫌疑人了?”
云鬟道:“我才想起,那日我似看见过那人领走了孩子,方才又在王家院子里见了一眼。且想,那孩子已经是五六岁,早懂了些事,若非是素日亲近认得的人,其他陌生之人也难毫无声息把他带走。”
赵黼定定地看着她,虽不敢造次,却早暗暗地把手握在掌心里,放低声音说道:“你如何又要帮季呆子行事?”
云鬟道:“我并没有帮谁行事。”
赵黼揉着那手,竟再不舍得放开。便问道:“还说没有?那现在又是如何?”
云鬟又叹了声,转头看他:“世子。”
赵黼会意,便不再尽着揉搓,只却仍是不肯放开。
谁知车行半道,颠簸之下,季陶然胸口有些不适,忙命停车,自跳了下去,在路边儿吐了一回。
赵黼按住云鬟,自己下去给他捶了两下背,看他狼狈之态,又捂着鼻子笑道:“明明知道自个儿不能喝,却偏逞强,你们倒不愧是亲戚,这份性情倒是如出一辙。”
云鬟在车上听了,疑心酒馆中她跟季陶然的话多半都给赵黼听了去。忙潜心回想了一遍……自觉并没什么破格逾矩、不可被他听见的言语,倒也罢了。
季陶然吐了这阵儿,整个人却比先前略清醒了几分,赵黼又叫随从往旁边儿店家里要了一碗清水,灌了他喝下,越发明白了。
不多时候,车停在京兆府门口,季陶然下了车,谢过赵黼,又对云鬟道:“此事若有进展,改日我去世子府寻你告诉。”
云鬟道:“案子要紧,可也要多留意身子。”
季陶然答应,转身入内,自去寻盖捕头,布置跟踪侦讯等事。
这边儿赵黼自陪着云鬟回到世子府,将进门时候,云鬟便问:“静王爷可去了么?”
赵黼答道:“已经去了。是了,先前他见了你,可同你说过什么不曾?”
云鬟道:“静王爷又不认得我,如何会跟我说话?”
赵黼方一笑:“说的也是。”忽地又补充说:“只是毕竟阿鬟生得这样好,我担心四叔会格外留意……以后你可要留神些,别任意四处乱走,要知道京内不仅有什么饕餮异兽之类,凶险的事儿多着呢。”
云鬟见他突然竟问起静王,本正觉着有些古怪,见他又说出这几句,却不由心头一动,便对赵黼说道:“我因担心表哥,故而想去亲自看一眼,见他无碍就好了,昨儿夜晚的事,他也同我说了。”
赵黼嗤之以鼻:“有我在,他如何会有事?杞人忧天。”他是狂放惯了的性情,且又因为说的是实话,便脱口而出。
谁知云鬟点头道:“这次真真儿是多亏了世子了,若没有你,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赵黼见她竟顺着自己一本正经这样说,心里居然有些虚虚地不大自在,警惕地望着她,问道:“你……是真心这样想的?”
云鬟回想昨夜之事,不由道:“我先前曾听过那饕餮的传闻,无不说的匪夷所思,昨夜我亲眼所见,才知道竟比传闻更可惧十倍。我虽相信以世子之能,不至于会有碍,但亲眼见时,却又有些吃不准。直到……表哥告诉了我经过……”
赵黼不等她说完,已经明白她是真心这样想无疑的,便站住脚道:“你是因为救了季陶然而感激我呢?还是因为我能耐,你喜欢了故而夸我?”
赵黼身量比季陶然还要高些,云鬟只见到那雪白中衣交叠的领口齐齐掩着,露出底下突出的喉结,她本要抬头相看,这般目光一晃间,突然意乱。
云鬟转头:“我赞世子之能,也谢你救表哥之恩。不必再说别的。”
迈步要走,赵黼却一把将她拉住,便困在那雪白的墙壁上:“倘若你真的要谢,我可不要这轻飘飘地一句而已。”
云鬟问道:“那世子要什么?”
赵黼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云鬟耷拉着眼皮,轻声叹道:“我已经答应跟世子回云州了。”
赵黼道:“那是早说好的,算不得。”
云鬟抬头,眼中透出几分疑惑。
赵黼看着她不施脂粉,极为素净的脸:“阿鬟,你……”低低一语。
目光烁烁之下,就看着面前素雪似的脸缓缓地添了一层薄红。
赵黼赏心悦目,又意犹未尽,握着手正要再说,便听隔壁有人道:“谢天谢地,这位小姐好歹是回去了,我们总算也得了几分清静。”
云鬟一怔,赵黼也正有些不解这话。就听另一个人说道:“可不是呢?倒是有些古怪,张家是名门大族,这位可繁小姐也明明是大家子出身,如何只不顾体统似的往我们府里来呢?果然是看上了咱们世子不成?”
两个人笑了几声,又说:“可是世子却仿佛不喜,先前我还听冷言冷语的呢。”
另一个道:“说来世子的确是有些怪……似是太洁身自好了些,先头皇上赐的那几个宫内的女官,也都是极难得的,怎么世子一个都不去碰?”
云鬟听她们提起“可繁小姐”,这才明白指的是什么。
赵黼因怕她误会,才要将那两个背后乱嚼的喝止,不料她们接着又说出这两句话来,当下便忙咬着舌尖停口,庆幸自己并没急躁开口。
云鬟不觉看向赵黼,却见他正也盯着她。
四目相对,两个人又都有些不大自在,各自转开头去。
那两个丫头只顾说的高兴,因转过弯来,又道:“你莫非忘了?先前在云州的的时候,因为流苏姐姐半夜爬上世子的床……”
还未说完,忽地听见一声咳嗽。
两人抬头一看,却见正是赵黼站在前头,脸色冷冷地,丫头们顿时魂飞魄散,忙双双跪在地上。
原来先前赵黼听她两人把自己“洁身自好”的事儿都说了出来,正暗自喜欢,觉着在云鬟前甚是面上生辉。
猛然下一句,竟又拐出了云州那件糗事,顿时又转喜为怒。
两个丫头知道他向来的性情,吓得只是求饶。
不料赵黼看一眼云鬟,便淡淡说道:“谁许你们在背后胡说的?以后都留意些,再有下次,必然饶不得。”
两人跪在地上,本以为大事不妙,听了这话,似是饶恕之意,顿时又惊又喜,忙谢过恩典。
这边儿赵黼便拉着云鬟,径直又入内去了。
云鬟见他忽喜忽恼,心里略猜到几分。
赵黼赌气带了她入内,又问了经过的婆子,知道赵庄在书房内,因此便特意拐过那边儿,只回到了自己房中。
将门关了,赵黼才问道:“你如何也不问我,可烦是怎么一回事,皇爷爷赏赐的宫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云鬟道:“这些都是世子的私事,我如何能多嘴?”
赵黼瞅了她一会儿,脸色大不悦。
静默了会儿,云鬟才又说道:“可繁小姐,圣上所赐的人,或者流苏之类……世子都不喜欢?”
赵黼眼神沉沉,听了这句,才说:“你要说什么?”
云鬟心里却想起上京路上,在同福客栈里他急切之中说出的那些话。便道:“其实世子很不必这样自苦。”
赵黼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鬟道:“世子毕竟是这把年纪了,其实我也听说了好些传言,说是圣上曾有意给世子许配沈相爷家的姑娘等话……”
赵黼冷笑道:“不是传言,是真的,只不过我没要就是了。所以又给了那些宫女。”
云鬟道:“圣上也是疼恤之心。”
赵黼说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收了她们?”
云鬟默然,继而说道:“若今生是因为我的缘故……”
话未说完,就见赵黼站起身来,竟一把擒住云鬟的手腕,拧眉道:“不错,正是为了你的缘故,所以才一直如此,眼里心里只有你,别的人谁也看不上,你想叫我不必自苦是么?那很简单,只要你把自个儿给了我就是了,你既然如此关心关切,就索性答应了,如何?”
云鬟变了脸色,赵黼冲口说道:“你怕什么?又不是没经历过……”话一出口,不由有些后悔,便将她的手松开。
赵黼回身,略平静了一会儿心绪:“我已经想好了,这会儿你的身份不能揭穿,不然的话……我是不怕的,怕的是会牵连别的人。”
说到这里,才回头看了她一眼:“过两天,我会向皇爷爷请辞回云州,到回了云州,便向父王母妃说明,我要娶你。你也说过我是这把年纪了,他们两人先前虽然挑剔,然而此刻,不管我是要娶谁,只要开口要娶,他们必然是只顾着高兴,也不会计较你的身份来历,到时候你的身份就只是我的人,一辈子在云州也好,就算再回京来,也没人敢说半个字。”
赵黼说完,心才略安定了几分,就又走到云鬟身边儿,将她重抱入怀中:“你觉着我的打算好不好?所以这会子不想让你见父王,只是少节外生枝罢了。”
顷刻,才听云鬟默默说道:“是,都听世子的。”
赵黼凝视半晌,心头一荡,手指勾着下颌,才要吻落,便听得外头脚步声响。
赵黼皱眉停手,却见灵雨走到门口,见他们两人都在,半惊半喜,继而忙道:“世子,宫里来人了,王爷叫世子快些出去会客。”
赵黼诧异道:“这会子宫里来人做什么?”只得对云鬟道:“那你先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云鬟见赵黼去了,后退一步,便呆呆地坐在桌边儿。
灵雨忙上前来,见她脸儿微红,便道:“哥儿是吃了酒么?”
云鬟点了点头,灵雨忙出外倒了一杯茶进来,道:“快喝一口,脸上都看出来了。”
云鬟听她温声细语,满面关切,心头暖意涌过,双手将茶接了过来,微笑道:“多谢姐姐了。”
灵雨只顾打量她,久别重逢,又似失而复得,双眸之中都流出喜悦之色来。
且说赵黼往前厅而去,还未进门,就听见厅内寒暄之声。
赵黼才进门,那王公公便站起身来,笑着行了礼。
王治是宫内首领太监,皇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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