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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  赵六问罢,云鬟笑了笑,并不回答,只忽地望着他的手,想问一句话。

  赵六见她欲言又止,顺着目光垂头一看,笑说:“终于想到你还咬伤了六爷么?你可要怎么赔?”

  云鬟道:“以后只别做这种叫人摸不着头绪的事儿,自然就没有皮肉之苦了。”

  赵六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脸色,哼道:“让你赔个不是就这样难?只是嘴硬。”说着,便把手探出来,在云鬟眼底张开手掌,得意洋洋说道:“放心,六爷精明,方才早掏了一把香灰抹好了。”

  原来方才两个人从大殿往后来,赵六便顺手自香炉里握了些香灰,这不过是止血的土法儿罢了。

  云鬟见他手上有两个小小地口子,所幸伤的不重,她看了一眼,便道:“握起来罢,别见了风

  。”

  两个人出了后院,沿着廊下往前方去,这宝室寺虽不大,香火却还算鼎盛,此刻虽还未日出,又且天冷,但来上香的人已多了起来。

  赵六指着说道:“你瞧瞧,若不是六爷机灵,便没有咱们的份儿了。”

  云鬟道:“这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不是我的,我也不要。”

  赵六笑着大量她:“好阿鬟,你自清高不要,是六爷硬塞给你的好么?”

  云鬟听他又唤自己名字,脚下一顿,继而摇头道:“罢了。”

  此刻两人下了台阶,往外而行,寺内积雪还未清扫,赵六见地上雪有些厚,赶上去道:“你留神些,鞋子是不是湿了?要不要我抱着你?”

  云鬟轻声道:“不用。”

  两人出了寺门,迎面却见有一人垂手端然地站在门口,似等了一段时候,银灰色衫子,身段修直,却正是巽风。

  云鬟见了,便回头对赵六道:“六爷,巽风在等我,咱们就在此分别罢。”

  赵六看一眼巽风,道:“你这人可是多事的很,又跑来做什么,难道我会害她不成?”

  巽风只笑而不语,见云鬟走到跟前儿,便将她轻轻跑起来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

  正打马要走的功夫,赵六道:“喂,小丫头,你还没跟我说,许了什么愿呢。”

  云鬟听了,方回过头来,因在雪天地里呆了太长时间,小脸受了寒,自雪色里泛出很淡的轻红,双眼却一发清亮。

  赵六目不转睛地看着,却见她终于向着自己笑了一笑,旋即回过头去,低低道:“咱们走罢。”

  巽风一抖缰绳,带着人疾驰而去。

  不提赵六如何,只说云鬟同巽风回到庄上,因这会儿天才濛濛亮,又因昨夜闹得太晚,庄内众人几乎都还未醒,巽风抱着云鬟快步入内,便将她送回房中。

  巽风放下云鬟后,正欲退出,忽然听她道:“巽风请留步。”

  巽风止步回头,不知她有何吩咐,两人目光相对,云鬟说:“原来,小六爷带我出去,巽风果然是事先知情的?”

  巽风一愣,继而点头道:“是。”

  云鬟问道:“既然知道,为何许他带我出庄子?”

  巽风看她一眼,垂眸道:“因小六爷是常来常往的,且他又说是带凤哥儿的友人,要带你去个好地方,必会叫你喜欢,故而我才答应了。”

  云鬟道:“我可说过他是我的友人了么?”

  巽风眉尖微动,顿了顿方道:“不曾。”这会儿不知为何,心竟缓缓往下沉似的。

  却听云鬟慢慢说道:“我年纪虽小,赵六爷也还年少,但也不能如此没有规矩,何况我心里并不当他是什么熟人,先前也不过是他一相情愿总往庄内来罢了,你在庄上这许久,纵然不知我心里的想法儿,难道不知我素来的性情?”

  巽风沉默,片刻才道:“是……巽风一时大意了

  。”微微低头,目光转动,却见她小小地绣鞋,因沾了雪,边儿便洇湿了。

  云鬟恍若未觉,仍是静静地看着巽风,半晌才又说道:“你虽是身份不同,但毕竟也是在庄内当差的,可是如今却这般疏忽职守,可知我很不喜欢?”

  巽风听着口风不对,正要答话,云鬟却不等他开口,便温声道:“巽风,你今日……便去罢。”

  巽风猛然听了这句,这才一惊,忙抬头看向云鬟,却见她眸色沉静,面上并无愠恼之色,而语气偏这样温和,仿佛是跟他商量着什么好的一般。

  巽风一时窒息,他从来行事稳重慎密,连白樘也曾赞过他沉稳,然而此刻在这小丫头面前,却竟有种莫名的狼狈之感。

  昨夜答应了赵六,虽有他的一点私心在内,但其实也并不算他的过错,毕竟就如赵六所说,他只是听四爷所命来保护云鬟而已,赵六以友人身份而来,他不出手阻拦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赵六不会伤害云鬟。

  谁知云鬟竟会因此要叫他走。

  他在刑部走南闯北,多少高门大院甚至皇亲贵戚家中也都曾去得,并没有人敢对他高声大气,而他从来都进退若定。

  此生,竟还未遭遇过这般“冷遇”。

  巽风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凤哥儿……”

  云鬟却转过身去,轻声又道:“其实你本就不属于素闲庄,何况如今内外无事,且已经年初,不多时我也会回京去,你毕竟身份特殊,若还留在身旁,难免被有心人察觉,只怕又生出些莫名闲话来,莫说对我,纵然对四爷也是不好的。”

  巽风低下头,听她说罢,收了一口气,因沉声道:“我虽听命四爷,但也算是素闲庄的护院,既然大小姐要辞了我,巽风自然不敢多言。”

  云鬟道:“你可恼了?”

  巽风道:“巽风不敢。”

  云鬟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罢,好生收拾一番,这会子回京,若赶得早,还能过元宵佳节呢,且代我向阿泽跟震雷带好儿。”

  巽风听了,笑了笑:“是。”

  云鬟见他转身欲走,又道:“巽风。”

  巽风回身看她,云鬟道:“你是极有能为的人,我只想你知道,先前承蒙照料,云鬟多谢。”说着,便微微屈膝垂首,竟向巽风行了个礼。

  巽风默默看着她,一笑摇头,转身自出了门。

  巽风正出门,不妨迎面有个人也正走来,巽风心神恍惚间,竟未察觉,顿时跟那人撞在一起,他脚下只是一顿,那人却倒退两步,才方站住。

  原来这人正是秦晨,踉跄止步后,揉着肩头笑对巽风道:“风兄弟好内力,差点儿撞飞了我……这急匆匆地是要去哪里?”

  巽风头也不抬,淡淡道:“回京

  。”

  秦晨吃了一惊:“说什么?谁回京?这才是初一呢,急匆匆地……”秦晨这边儿话未说完,就见巽风早已经一阵风儿似的不见了人影。

  秦晨不明所以,呆呆进了屋内,正此刻露珠儿听了动静出来,见云鬟如此,便忙过来伺候,。

  正把披风脱了,秦晨进来,因疑惑问道:“凤哥儿,风兄弟方才说什么回京?莫非你们要回京了?”

  云鬟道:“并不是,是巽风他自个儿要走了。”

  秦晨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这才年初一呢?莫非是有要紧事?”

  云鬟微笑道:“什么要紧事,小庙怎么能存得住大神呢?原本是巽风他另有高就,故而要离开罢了。”

  秦晨张口结舌,虽觉得意外,却因知道巽风武功非同一般,留在素闲庄内当个护院果真是可惜了的,倘若有了高枝……也是顺理成章,当下并未疑心。

  又因云鬟要换衣裳,秦晨便借口出来,然他毕竟是当捕头的,风一吹,脑中又清醒过来,便想:“纵然是别处高就,也不赶在节下就走?何况方才风兄弟的脸色不大对……难道……”

  秦晨想到昨晚之事,忙便跑去偏院,到了巽风住处,却见门扇大开,他坐在榻上,旁边放着个小小地包袱,垂首出神。

  秦晨劈头便问:“是不是因为昨晚小六子的事儿,凤哥儿不高兴了?”

  巽风见他来的贸然,便起身,一笑道:“秦捕头不必多想,只因我另有要事……如今既然要走,这庄内就多劳捕头费心看顾了。”

  秦晨进门时候见他神情怔忪,早知有内情,便道:“不必瞒着我,你若真的有高就,那也罢了,如今不明不白的又算什么?凤哥儿毕竟小小的孩子,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我去说说……”

  巽风忙将他拉住,秦晨本也算是力大之人了,此刻被巽风握着手臂,却竟动也不能动。

  秦晨最是钦佩好汉,见巽风如此能为,不仅不恼,反啧啧道:“说来其实我也有些疑惑,兄弟明明一身极好的功夫,比我还强好些呢,怎么甘心留在素闲庄上……”

  巽风心中一凛,当下松手,只笑道:“秦捕头若是为兄弟着想,就不必多话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说的很是,我也该另寻他处了。”

  秦晨见他说的洒脱,心中虽有些不舍,想了一想,便叹道:“既然风兄弟主意已定,那就罢了。”

  巽风背了包袱,便又去陈叔处告了别,并不提别的,只说要另谋高就。

  正云鬟也派了露珠儿来同陈叔说巽风要去,叫准备足足的盘缠给他。

  陈叔虽见巽风走的突然,虽然意外,因两下都应了,却也无法,只得备了银两相送。

  且说巽风出了素闲庄,走了三两步,回头看一眼这已经有些熟悉的门首院墙……不由一笑。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他离开素闲庄,竟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以巽风的为人,自然知道云鬟不是无缘无故“撵”他离开的,只怕……还是跟她曾同陈叔商议的那件事有关

  。

  自从那一次他不合开口提了一句,问她为何不同崔侯爷一块儿回京的话……眼见她的反应,巽风就知道自个儿失言了。

  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这孩子就留了心了。

  不过,巽风只是没料到他竟会无意犯错,以至于亲手将把柄送到她手中,而云鬟竟能如此果决了断,趁机开口遣他。

  这份心思、行事风格,竟全然不像个孩子。

  当初白樘将他三人留下,虽然只阿泽一个叫唤委屈,但巽风心底未尝不也是有些不解。

  可想不到,正当他觉着对此地、此人生了兴趣之时,却又要被迫离开。

  想阿泽离开之时百般不愿,他还跟震雷一块儿暗笑过,如今……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巽风笑笑,背着包袱沿着大路往前而行,正踏雪过了小桥,遥遥地便见前方路上,有两匹马儿一前一后而来。

  巽风见了为首那人,便微微低头,这会儿那人却也瞧见了他,眼神略有些变。

  眼见两人越走越近,马上那人扫了一眼巽风,却到底并未出声。

  等那人打马经过后,巽风才回过头来又看一眼,见那人骑着马儿,慢慢地果然是往素闲庄而去的。

  巽风皱了皱眉,心中只想:“此刻他来庄上做什么?”

  且说素闲庄内的小幺才起身不久,正扛着扫帚出来扫雪,忽地见有人骑马而来,他因笑道:“哟,这一大早儿的就有人来拜年了么?”定睛看去,却见眼前那人身着一袭灰鼠领的披风,生得面容清癯,下颌三绺长须,年纪三四十岁,瞧着有几分眼熟,却不认得。

  小幺儿正要招呼,那人身边儿的随从已经上前道:“快去通报,鄜州大营杜监军来访。”

  小幺儿吃了一惊,忙跑进去通报,顷刻,陈叔亲自出来相迎,却也不知杜云鹤此来何故:总不能真个儿是来拜新年的罢了。

  云鬟在内听说了,隐隐有些猜到杜云鹤的来意,只尚不能十分信。

  因大年初一,林奶娘给云鬟换了一身仍是素淡的新衣新裙,正打扮停当,陈叔便来请了,如此一来,越发验证了云鬟心底所想。

  云鬟出来之时,杜云鹤在厅内站着,乍一看是极清瘦的人,因不苟言笑,又加上常在军中,通身上下便透出几分不好相与的气质来。

  两下相见,杜云鹤向着云鬟点了点头,缓声道:“贸然来访,还请崔大小姐见谅。”

  云鬟垂首道:“杜监军亲临,不胜荣幸,不知可是有事么?”

  杜云鹤见她虽然年幼,但从容镇定,不似寻常孩童一般畏怯羞怕,或者跳脱顽劣,显然教养极好,有大家风范。

  他微微一怔之下,又把云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便道:“早听闻崔大小姐之名,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话虽如此,却并非是赞扬的口吻,配合杜云鹤天生寡淡的面相,反倒是讥讽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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