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过往
血液，火焰。
有些微妙的颜色交融，会让人莫名战栗。
触目惊心，入目皆是红色。
红色的血液从几步外倒塌的墙壁蔓延过来，火焰在不远处跳动。
我被吓了一跳，四肢酸软，肋下剧痛，往痛处看去，我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右肋下一道几可见骨的伤痕，一旁的皮肉都翻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止住了血，但因为我刚才无意识的动作，又有些迸出鲜红来。
这伤如果在别人身上，我可能只是惊吓，可要是在自己身上，就太诡异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哪里？
砖瓦废墟，枯枝败叶，远处的残缺楼房在熊熊烈火下燃烧，黑烟弥漫，一派萧条之景。我挣扎着从断木旁爬出身子，却突然愣了。
这……这是我？手小了原先许多，没有长期写字留下的薄茧，更没有因为握笔不对而微曲的食指中指。相反，这双手细嫩柔软，像是从来没做过粗活，尽管此时蒙上一层灰烟尘土，也难掩秀气。
这绝无可能是我的手。
意识到这点，我不由一阵冷汗。
肋下的疼痛越来越尖锐，我望着一片血染的土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令人反胃。
我小心的支起身子，走了几步，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顿在原地。
之前被残破的墙壁所挡，没能看到这个地方的全貌，如今望去，断肢，碎肉，甚至是头颅遍地都是。
还有现在我五步外的两具尸体，一具面目全非，脸上还挂着被撕咬下的皮肤，另一具表情扭曲，脸上带着惊恐和绝望的神情，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内脏流了一地。
我胃里不断抽搐翻腾着，忍不住向后退去，撑着石块呕吐起来。
身体的剧痛也无法比过精神的摧残，一种深深的恐惧笼罩着我。
到底是什么？
怎么会这样？
“区区妖孽竟敢如此猖狂！找死！”
一声暴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只来得及抬头往发声出看去，就见一支长剑破空而来，直直刺向我！
身体本能想要躲避，虚弱的身体条件却不允许，我惊慌地想要转身，却狠狠地栽向地面。
那长剑却径直从我身旁穿过，刺在我身后的东西上。长剑发出沉闷的“噗哧”声，是刺入血肉的声音。
……我身后有人？！
我僵直地转过身，一对幽绿的眼珠就近在眼前。嗜血的獠牙，牙缝间还有残余的碎肉，深黑湿漉的皮毛，上面是粘稠的鲜血。
此时，它的神色复杂，透出鲜血染就的快意，和愤恨遗憾。
遗憾什么？遗憾没能吃了我？！
我尖叫，本能的往反方向爬。那只妖怪却没能有进一步动作，它似乎被刺中死穴，挣扎都未有的倒了下去。
先前说话的人和另外几个少男少女踏剑而来，我却没有一点惊奇的感觉。
毕竟刚从生死边缘走过来，我连打量他们的心情都没有。
为首也是之前出声的是一个老者，衣着白底蓝边的广袖长袍，他道：“小姑娘受惊了。”说罢往我身上一挥，几道光辉围绕着我转了几圈，一时几近虚脱的身体好了许多，肋下的疼痛也缓和了起来。
我刚想问他们是谁，却突然觉得身体仅存的一点气力全都耗尽，眼前一黑，陷入黑暗。
……
屋内灯光昏暗，屋外嘈杂不堪。
一对夫妻神情惊恐地看着坐在内屋床沿的小女孩。
“天啊，她是怪物！”“是妖？！快跑！”
那女孩裹着一件厚重的深灰色斗篷，神色怯怯，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他们交谈了两句之后，发现外面突然起火了，其中的男人低骂一声，拼命地向外跑去。
他的妻子却迟疑地举起火烛，走向女孩。
“娘子！娘子！你快看外面！”
男人呼唤着他的妻，妻却不予理会，只颤抖地举高烛盏，轻声问女孩：“是你吗？这一切是你做的…”
“不是我。”女孩抬起头，蜡烛泛橘的光映着她惨白的脸，她琥珀色的瞳孔里看上去掺杂了深红。“我不是妖。”
女人放下烛台，还想说什么，院子里她的男人开始大声叫唤。
“你这婆姨，还在里面做什么！火都要烧到院子里了！”
她没有办法，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勉力对小女孩一笑：“真是对不住，我们误会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再次被男人打断，但这次是他的惨叫声。
女人吓了一跳，转身想往外去查看情况，旁边的小女孩却突然发出阴测测的笑声。
“有哪个不长眼的想要我的命？”她笑容满面，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正盯着女人看。
女人尖叫一声，瞬间被小女孩掀翻在地。
女孩的表情再也没有怯意，面色冷淡，嘴角的笑容有些诡异。
“在魔界是这样，在人界也是这样，但是你们凭什么？”她自言自语，看也没看一旁的女人，只缓缓褪下灰旧的斗篷，露出里面鲜红的衣裙。
黑云密布，风沙喧嚣，女孩红色的裙子就像黑夜中的明亮的指向标，不一会几只狼妖就聚在了门院内。
先前出门的男人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腰际，不知生死。
她只瞥了一眼，另一边严阵以待的狼妖们便趁机扑了上来。
女孩大喝一声：“你们找死？！”
她其实什么也没做，但几只狼妖都停了下来。
除了其中一只饶有兴趣的盯着她以外，其他几只都显得迟疑不定，不敢看她。
那只无畏的狼妖问她：“你是什么东西？”
“东西？”她重复，“你又是什么东西！”
狼妖眼神渐冷，刚想行动，却发现女孩身后的妇人拿着尖锐的烛签狠狠地刺向了她。
她惨叫一声，捂住胸口回头看那女人，几只狼妖伺机而动，想要刺穿她的心脏。她疼的皱眉，一挥手就将女人扇到了土墙上。然后她一个侧身，避开了狼妖的攻击。
“轻敌…轻敌…”其中一只狼妖啧啧道，不知在对谁说。然后它又攻向女孩：“小怪物还年幼，不懂背后偷袭啊。”
女孩大怒，双手结印：“你说谁小怪物？！你们这帮妖畜！”
她与几只狼妖扭打在一起，肋下伤口鲜血直流，她却仍处了上风。
其中几只开始放弃与她打斗，转而向地上的普通人奔去。
只有那只无畏女孩的狼妖还在继续，但少去同伴帮助，它更加力不从心。
它大吼道：“你们这帮废物，本已说好…！”
“这女娃是个怪物，你自己去和她打吧。”
女孩再次听到怪物这个词，想也没想就冲那说话的狼妖攻去。
“孽畜，你再说一句试试！”
她身后的狼妖趁此机会双手聚集妖力，朝她攻去。
女孩自认为可以避开，却未料到体内灵力突然失去控制，她微一停顿，便受了一击。
她的嘴角溢出鲜血，眉头狠狠皱起，声音开始颤抖：“妖孽，你下毒！”
她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就像冥界的厉鬼。
狼妖大笑：“你以为你这几日身子不适是因为什么？小娃娃就是小娃娃，蠢笨好骗！今日便是你这怪物死期！”
“怪物？”女孩颤声冷笑，“怪物…怪物！你们才是怪物！”
她逐渐失控，捂着伤口尖叫，狼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震飞老远。
“要我的命？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她双手飞快地结印，漆黑的长发被灵力激起，分外可怖。
鲜血，红裙，几只狼妖还未来得及立起身子，便已灰飞烟灭。
“人类如此，妖类也如此！”她渐渐支撑不住身子，倒在了地上。
她的脑子里突然回荡起一个冷冽却带着媚态的女声：“你总归是天地不容的怪物。”
你总归是天地不容的怪物。
你能保全性命，已经是走运。
你只能永远躲在黑暗里。
你无名无姓，没有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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