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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傅遇津的这个邀请,白以橙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不想跟自己的客人再有业务以外的牵扯。只是她还没有回绝,傅遇津就又开口了:“她应该很想见你吧,毕竟你把她想要的东西做出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里闪着不具名的微光,看向白以橙,竟叫白以橙无端心软。

  白以橙考虑再三,最后问:“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傅遇津见白以橙同意,起身向她伸手,表示感谢。

  白以橙跟傅遇津轻轻地握了一下手,随后送他出去。

  外面天色渐暗,傅遇津的司机把车开过来,白以橙看着傅遇津上车离去,转而走回婚纱店内。

  白以橙本来没有多大的好奇心,但傅遇津邀请她一起过去送婚纱,这叫她突然好奇地不得了。

  时代大厦的十层,邵景淮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即便地面上的人影小的几乎看不清模样,但他依旧一眼就能认出刚刚坐车离开的人。

  他暗暗皱起了眉头:傅遇津,他来这里做什么?

  早就破裂的关系,早就已经不再来往也不会再牵扯上任何关系的傅家和邵家,他们的人是不会出现在对方地盘上的。

  但是邵景淮想不明白,傅遇津为什么偏偏来了,还从珞蔓婚纱店走出来。

  今年的初夏从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

  白以橙早起跑步,穿戴好之后才发现外面飘着雨丝,意兴阑珊后去了厨房,找出仅有的一点食材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

  与傅遇津约好的时间是八点,还有一个多小时,白以橙干脆开着电视机边吃早餐边看新闻。

  今天的早间新闻在播报着最近一周的天气变化,夏天已经临近,但是这几天降温并伴随着阵雨,是炎热夏日前的一丝凉爽。

  白以橙嚼了几口吐司,端起牛奶喝的时候,才注意到电视屏幕角落里显示的日期。

  这么快,又是一年的5/29。

  有些不好的记忆涌上来,白以橙仰头一口气把牛奶喝完,起身去卧室拿手机打电话。等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妆容,出门开车去婚纱店等傅遇津。

  灰暗的天,莫名叫白以橙心神不宁。

  但是最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她竟然跟着傅遇津到了郊外的墓地。

  傅遇津撑着一把黑伞,有一半替白以橙遮去了头顶的雨丝,他一手抱着装着婚纱的纸盒,一手撑伞慢慢往前走。白以橙跟在他旁边,本就昏暗的天空再配上这阴森的墓地,叫她不自觉地汗毛倒竖。

  走了没几步,傅遇津在一块墓碑前停下,白以橙猝不及防地停住脚步。

  虽然这一路白以橙已经猜到了很多,比如这件婚纱的主人已经离世,比如傅遇津对逝去恋人的深情。但当她看到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时,她才发现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灰色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温婉,眼眸神情与傅遇津有几分相像。照片下面的名字,是傅宁溪。

  傅宁溪,宁溪,很好听的一个名字。可惜红颜薄命,这么美好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

  “这是我妹妹,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离世了。她本来准备自己设计婚纱结婚,可惜婚纱没设计完,婚礼也还没到,她就先走了。今天是她的生日,谢谢你帮她完成这最后一件没完成的事。这大概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能送她的唯一的礼物。”

  傅遇津缓缓说着,声音交织着雨滴,温柔又让人莫名心疼。

  白以橙的目光全被傅宁溪的遗照吸引,能笑得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曾经应该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按傅遇津这样的家世,她估计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公主。

  或许是因为今天这场突然到来的雨,或许是因为感染了傅遇津思念故人的情绪,又或许,是因为想到了曾经自己差一点与亲人的生离死别,白以橙这会儿的心情格外沉重。

  傅遇津把雨伞递给白以橙,白以橙接过后,他就蹲了下去,把纸盒放到墓碑前,打开纸盒盖子。

  雨丝密密麻麻,不一会儿,雨水就浸透了洁白纯净的婚纱,傅遇津蹲在地上,抬手细细抚摸着傅宁溪的遗像。白以橙站在他旁边替他撑着伞,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该让他节哀,还是应该保持沉默?白以橙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她想不出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宁溪应该会喜欢这份礼物,白小姐,谢谢你。”

  “……没事。”

  墓地外面,熄火停靠在路边的车内隐约有星火闪烁。

  邵景淮抽完最后一口烟,摇下车窗将还带着点光亮的烟头扔了出去。他回头看副驾驶座上放着的一束粉色玫瑰娇艳欲滴,像是他眼中唯一的色彩。

  这场雨让整个世界都像打了马赛克,邵景淮再回头看车窗外的时候,看到了让他意外的一个人。能在这看到傅遇津并不奇怪,但是傅遇津旁边跟着的那个人——是白以橙没错。

  白以橙竟然会和傅遇津认识,难怪昨天会看到傅遇津从珞蔓婚纱店出来。

  邵景淮觉得好笑地勾唇一笑,前几天还很不要脸地跟自己说什么荷尔蒙,原来她真的是这样轻浮的女人,这也不怪他看不起她。

  白以橙跟着傅遇津上了车,车子缓缓离去,她总觉得哪里奇怪地回头看,只看到路边停着的那辆红色跑车,莫名眼熟。

  “白小姐,介不介意一起吃个午饭?”

  面对傅遇津的邀请,白以橙理智地选择了拒绝。她今天已经知道了太多关于傅遇津的私事,实在不适合再一起吃饭。

  朋友和客户,白以橙对这两种关系的分界设定地很清楚,像傅遇津这样的人,只适合当客户。若成为朋友,也许之后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今天店里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我必须现在赶回去。”

  找不出破绽的推辞,傅遇津明白了白以橙的意思。他有些可惜地看着白以橙,但是明亮的眼眸里又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最后说了一句:“那就不打扰白小姐了,今天谢谢你,也麻烦你了。”

  邵景安撑着雨伞走到邵景淮的车边,轻叩车窗。

  邵景淮摇下车窗,把那束粉色玫瑰交到邵景安的手里,没有过多的话语。

  邵景安抬头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墓地,照例询问一次:“还是不打算上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邵景淮的心思很笃定,每年过来一趟,也仅仅只是把鲜花交给邵景安,让他帮忙送过去。

  “那我过去了,你现在回公司?”

  “嗯。对了,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

  “帮我查一个人,白以橙,以为的以,橙子的橙。”

  邵景淮对白以橙没有兴趣,但是看到她和傅遇津走在一起,他就有了想要调查她的欲望。

  白以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能让傅遇津把她带着这里来,带到傅宁溪的面前?不管怎样,这都得说是白以橙的手段高明,连傅遇津这样没有任何花边新闻的男人都能栽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珞蔓婚纱的办公室,苏奈的女儿贝贝在这不大的地方跑来跑去,体力好得连苏奈这个大人都跟不上。

  白以橙回来的时候,贝贝一把冲过去抱住她的小腿,对着后面的苏奈咯咯笑着:“妈妈你看,我抓住姨姨了~”

  “好好好,你抓住了,就让姨姨陪你玩。”苏奈一见白以橙回来,就赶紧到一边休息去了,很自觉地把女儿丢给白以橙。

  白以橙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累坏了,弯身抱起贝贝,问她:“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我?”

  “想!”

  “那亲一下姨姨。”

  白以橙把自己的侧脸凑到贝贝嘴边,贝贝很给面子的亲了一大口,继续咯咯咯笑着。

  “你陪那位傅先生见过婚纱的主人了?怎么样,她是不是特漂亮?”苏奈虽然疲惫,但还是有八卦的力气。她问白以橙关于傅遇津的事,白以橙稍微考虑了一下,抱着贝贝坐到她身边。

  “是很漂亮,可惜红颜薄命。”

  “啊?你是说她已经——这么说来这位傅先生真的很痴情啊!”

  “那位小姐不是傅先生的情人,而是他的妹妹。据说是在婚礼前因为意外离世的,也是蛮可怜的。”

  苏奈可惜地点着头,问白以橙:“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白以橙一边陪贝贝玩着手指,一边回答:“没问,我也没注意墓碑上的日期,反正都跟我关系不大,知道太多也不好。”

  “跟你关系不大嘛?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感觉那位傅先生对你有意思。”

  “你的这种感觉还是趁早消失吧,无中生有。”

  “这不是无中生有啊,那件婚纱是他妹妹的遗物,他不可能随便找个人接手的。而且接受之后还特地让你跟他一起去看他妹妹,怎么想都有问题。”

  其实苏奈说的并无道理,可惜白以橙并没有把傅遇津放在心上。或许傅遇津的条件很好,但她对他没兴趣。既然没有兴趣,那不管他对她什么感觉,反正她是不会跟他过多接触的。

  “妈妈我想上厕所。”贝贝突然插话,苏奈只好抱起她带她去上厕所。走之前想起什么,回头问白以橙:“你今天应该要回去见你哥吧?”

  白以橙沉默地点了点头,四年了,每一年的今天,她都要回去见一见自己的哥哥。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雨天,雨声轰隆隆地像个战场,残酷而让人劫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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