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流言
至于那个手上数条人命，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怪物”，被警方草草结案，牺牲的民警都记了一等功，可死不见尸，家属们联合起来闹，闹了一阵，也被几个大领导集中安抚下去。
事件的核心人物周皓依旧无影无踪，以他的能力，如果想躲，任何人也找不到。这样过了几天，陆汀汀有种所有事都已结束的错觉，除了手臂上的烧伤时不时在痛，好像再没有其他事需要担心。
还有那块石头，李卓给宝石加了一条银链子，依旧挂在陆汀汀脖子上。石头依旧普通，也像从前一样。
陆汀汀不会想到，还有另外的事，打乱了她看似平静的生活。
告知坏消息的人是安菲菲，她特地登门，陆汀汀从没见过她那个样子，望过来的眼神十分复杂，包含了许多情绪，不像往常总是十分清亮，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困扰她的样子。
陆汀汀其实喜欢安菲菲的性子，不希望她因为自己受到困扰，所以就换了陆汀汀有话直说：“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愿意回答就说，不愿意回答，我就不说。”
安菲菲瞪大眼，她知道陆汀汀有些变了，想来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变，所以又发生这样的事，她真的替她感到困扰纠结。
“就，那个，其实吧……”
安菲菲憋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你跟李晖真是亲生兄妹？”
陆汀汀答得毫不迟疑。
“是。”
事情还要回溯到孟玲儿失踪的时候，余肖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迁怒，还是因为之前孟玲儿和吴晟艺闹绯闻触到他的底限，总之彻底将这部电影和安菲菲他们当做了敌对方，在网上发起了各种抹黑攻击，这其中混杂了一条消息被余肖的手下发现，之后被当作主题大肆炒作，起因不过是论坛上的一条不起眼的回复。
“这故事的两个主人公是亲生兄妹，谈什么恋爱。”
发帖的，自称是陆汀汀和李晖的亲生父亲，本来那条帖子下面的回复都没把这条当真，以为又是哪个网友梦呓，只有余肖的手下敏锐地感觉有问题，联系了发帖人，之后又花了一些钱，让那人把所谓的真相全都倒了出来。
陆汀汀听了安菲菲的说法，表现平静，她从前总觉得这事也许会被人发现，可是那又如何呢，三年前她就不在乎，现在更是无关紧要。
“我不确定他怎么把故事和真人联系到一起的，可能因为两家的情况和现实里的太相似，我没有特意掩饰。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钱，爸妈走了之后，他还想找我要钱，可能因为我完全没搭理他，他就又想了其他方法。”
陆汀汀从不认为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即便两个家庭因为他饱受困扰，但陆汀汀依旧把他当做不相干的人，那个男人只不过为她和李晖的降生提供了基因，如此而已。
“那人最开始去精子银行，目的也是钱，只不过捐精是一锤子买卖，精子银行为了避免出现伦理问题，是不允许同一个人重复捐精的。可那人觉得这钱好挣，就转到了黑市上。”
“即便如此，我和李晖拥有同一个人的基因的几率有多高？只能说，命该如此。”
“那时我查了很多新闻，不孕不育率越来越高，国外的规定比国内松，有夫妇生了几个孩子后才发现两人是基因兄妹。我就觉得，这有什么呢，不过是为了避免生育的基因缺陷，是为了人类健康的繁衍，可那些跟我的爱情有什么关系。”
“可是只有我自己这么想。我们的父母坚决反对，李晖，他一开始就很犹豫，后来越来越犹豫，我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因为爱我，所以一直勉强自己。一直到我父母出车祸，他父母吵架崩溃，总之，他坚持不下去了，就放弃了。”
陆汀汀一直表情平静的说话，安菲菲低下头，眼眶红了。
“我……”
陆汀汀忽然说不下去了，她又想起了那一天，妈妈临走之前还担心她，哭着让她要幸福，除此，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可那之后，李晖就走了。
当时的她，也不是不怨恨。
只是后来陆汀汀慢慢懂了，或者她直到最近才想明白，这世上终究没有什么事是可以勉强得来的，她看似完美的爱情，她那幸福的家庭，一切的一切，只能顺势而为。
“你别哭啊。”
陆汀汀给安菲菲递手纸，觉得她哭起来的样子有些新奇，她心里也不是不难受，可这三年她哭得够多了，现在想通了，不再哭了。
“总之，这事对我没什么影响，李晖那边，嗯，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能通知他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什么？你不想，那就只能我去说了——啊，你又想了，你真奇怪……”
“电影那边，不然我问问李卓？他那些公关朋友貌似挺厉害的，流言都是这样，传上一阵子就消失了。”
安菲菲抽着鼻子，道：“主要是发布会，人渣肖脑子进水了，要开发布会撇清孟玲儿和电影的关系，打定主意要把我们全整死。”
“还有这事，我觉得孟玲儿看着人还不错啊。”
“倒不是她愿意的，其实这事还是她偷偷告诉晟艺的，之前他俩配合起来做绯闻，也是因为孟玲儿想脱离人渣肖的掌控。”
陆汀汀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还是决定把事情交给李卓。其实电影最终会变成怎样，她已经不太在乎，可她也不忍心看到安菲菲的努力付诸流水。
李卓仍旧打电话给那位朋友，这次的事麻烦一些，因为对方指控的是事实，又握有确凿的证据，电影被抹黑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公关界最擅长颠倒黑白，所谓的真相经过粉饰，亦真亦假，谁也看不清。网络上的攻防战再次开始，直到发布会当天，李卓的朋友成功影响了一部分媒体放弃报道，但余肖的实力不可小觑，仍有不少媒体如约前往。
李卓与陆汀汀商量，他还有一些处理方法，更激烈更彻底的方法，比如之前他联系过的那位律师朋友，以及其他一些商业手段，但陆汀汀阻止了他，她认为没有必要为了这个人，还有这件事，闹得大动干戈。
陆汀汀和李卓他们在家看网络直播，看到她的基因父亲在台上声泪俱下地表演，内心平静，其实这些事都不重要了，陆汀汀又觉得有些迷惑，对她来说，还有什么事是重要的呢？
陆汀汀转头望向李卓，那个温和的男人感觉到她的注视，转过头与她对视，笑容温暖平静。
如果她还能够期许一个未来，那么她希望那个未来是怎样的呢？
陆汀汀刚想说点儿什么，忽然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她知道有事发生，虽然一下说不明白，但陆汀汀确实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时间似乎停止了。
陆汀汀看着李卓固定不变的笑容，心里忽然就非常伤心，如果这个人以后不在了，她再看不见他的笑容，吃不到他做的美食，不能与他谈话，她会比现在更伤心吧。
“你为什么哭？”
这是周叔叔的声音。
陆汀汀抹抹眼睛，转身看着走过来的周皓，他穿着与上次一样的西服，在他身上，似乎时间与环境都不能留下任何痕迹。陆汀汀忽然有些羡慕。
“周叔叔，你会感到孤独吗？”
周皓站住了，道：“会啊，当然会。”
“蒋飞也算你的同伴吧，他走了，你是不是会寂寞。”
“他，同伴？你太抬举他了。”
周皓笑起来。
“我曾经有很多同伴，他们是教导我、照顾我的人，也是和我一起努力的人，那些才是我的同伴，是我的家人。”
“直到有一天，他们都死了。”
周皓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陆汀汀能够体会他的伤心。
“你能明白的，对吗？那种失去一切的恐惧与伤心，可我不会永远那样，在失去他们之后，我选择了复仇。”
“多么漫长的时间啊。终于，我的复仇之旅将要结束了。至少，对我来说，就要得到解脱。”
陆汀汀望着周皓，其实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周皓指向电脑屏幕，道：“汀汀，你是莹莹的女儿，我可以为你实现一个愿望。无论你想要什么，除了让逝去的灵魂复生，我都可以做到。”
陆汀汀望着他看了一会儿，脸上依旧满是泪痕，道：“所以，即便是周叔叔，也无法让我的父母复活，让人生重来，不该发生的，就不再发生。”
周皓苦笑，道：“你说得对。如果说这么长久以来，有什么是我始终无法超脱的，不过‘放下’二字。已经逝去的，让它逝去；得不到的，就不再苛求；想要抓住的，就一定要抓住。不过这些而已。”
“为什么周叔叔，放下，不是比较容易嘛？”
周皓走到陆汀汀面前，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他的手掌温暖柔软，陆汀汀并不害怕，反而觉得安心。
“孩子，我很羡慕你。我想要帮助你，或许是为了掩饰我对自己的无能为力。那天我们在沙滩上的对话，曾经让我产生片刻的犹豫，让我知道这世上终究有些事是我无法掌控的。可到最后，我依旧无法放弃，时间过去太长太久，最初的目的早已模糊，我不过是需要一个理由走下去，需要一个理由走到结束，现在，我将得到我想要的成全。”
“所以，汀汀，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什么愿望吗？”
陆汀汀转头望着李卓，短暂的思考，然后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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