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栏城深处的修真者们2
“那敢问蒋师兄。此乃何物?”一直没说话的何诸澳突然上前一步,手里举起一块小方片,随意地晃动了一下。一晃之下,小方片上暗纹流转,字迹显现,赫然是蒋焱垚三个隶书。
这种小方片乃是门中常用的通讯工具,唤作灵讯通。方片须钤上使用者的名字及其他暗纹方能使用,而且仅限此人可用,旁人无法开机。
蒋焱垚乍见此物,本能地伸手去摸身上,果然发现自己的灵讯通不在了。他心头一凛,笑容变得有些难看地说:“何师弟,我的灵讯通不见了我自己还不知道,谢谢你帮为兄找回来!”说着上前一步,就要从何诸澳手里拿回自己的东西。
“师父!”何诸澳退后一步,不让他拿到,转而向李颀鸥道,"徒儿并非有意,徒儿一则好奇,第十七条新门规明明说,不得随意拔打讯息,蒋师兄有何要事,竟要在这时候拔打灵讯通;二则徒儿亲耳听到,蒋师兄刚才与人通讯时,似乎称呼对方是'弯弯‘还是什么’大弯‘,徒儿年青,倒不知门中有此人?"
蒋焱垚大怒,却愈发地笑起来,说道:“师弟好兴致,不过偷听非君子所为!呵呵,更何况师弟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没见过别人卿卿我我“言下之意,就是他通话是打给他相好的,反正他相好颇多,仅凭一个'弯弯‘的昵称,何诸澳师徒很难查证。
“蒋师兄,小弟并无他意,师兄不要误会!”何诸澳很礼貌地朝蒋焱垚揖了一下,又轻轻地道,”小弟的意思是如今非常时期,灵讯通虽小,却为师祖创制,为我门中独有,蒋师兄的灵讯通遗失,万一有歹人拾了去,出了纰漏皆我等之责。物归原主之前,还请家师先看一下为好,你说呢?蒋师兄!“
蒋焱垚一楞,他看一眼李颀鸥,李颀鸥是刑堂主事。蒋焱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可一来辈份摆在那,二来对方人多,他就一个人,他迟疑着不敢有所动作。
蒋焱垚眼睁睁地看着何诸澳转向李颀鸥、李颀鸥袍拿了灵讯通、袍袖里金色微闪,那只灵讯通里便发出声来:“弯儿!”然后便挂机了。
跟何诸澳刚才说的不同,大家听到的却只有一个字眼,且声音低沉模糊,带着浓重的鼻音,别人也听不出谁的声音。但灵讯通是蒋焱垚的,若说不是他本人打的,别人也用不了呀!
香霭一直在旁看着,此时才回过味来。她认得那闪过的金色,那是刑杖,打师祖时候传下来的,由刑堂主事掌管!却不想还有这种功能?传出的声音明显是这只灵讯通的最后一次通话记录。
录音放完,李颀鸥师徒一起看着蒋焱垚,没吭声。
蒋焱垚脸色不变,打着哈哈说:“这……这个是怎么回事?啊?!我想起来了,肯定我出来得匆忙,又碰上这场大地震,一时慌乱,灵讯通没锁屏,我上了灵机后不晓得怎么动了动,就给拔出去了!嗯嗯,肯定是这样的!反正灵讯通用时间长了,有点小事故,大家都能理解。”
“我也碰到过,灵讯通有时候是会发生点小事故,我上次拔给我师父,我还不知道,也搞不清楚怎么拔出去的!”香霭不禁说道,她倒是实话实话,并未夸大。
蒋焱垚感激地看了香霭一眼,继续辩解道:“是啊是啊!师叔,我刚才坐在灵机上补了会儿眠,到现在才知道我的灵讯通丢了,我也想搞清楚怎么丢的?灵讯通的最后一次通话又又是怎么回事?要不然,师叔你先给我、我先检查一下?”
这话更狠,把怀疑的对象直接转到了何诸澳的头上。反正是何诸澳捡到灵讯通,又是他说听到蒋焱垚打灵讯通,都是他说,谁又能保证不是何诸澳动的手脚?
李颀鸥作势把灵讯通递过来。
蒋焱垚心头一喜,赶紧上前一步,却觉身上一痛,他这时候才注意到李颀鸥的另一只手似乎动了动,然后蒋焱垚摔倒在地。
蒋焱垚是向前扑下去的,他本能地想自救,但浑身修为似乎消散于一瞬,完全使不出来,所以他仍然像木桩子一样直挺挺地扑下去,俊脸直接砸在水泥屋顶上,“通”地发出闷响,蒋焱垚想他肯定破相了,痛得几乎想惊叫,可是连声音他也发不出来了。
蒋焱垚不能说话,连转头也不行。他知道这柄刑杖的厉害,不输苏庆恩的七宝亭。他身上虽然也有法宝,却不是攻击型的。
他心里郁闷得要骂娘,若不是李颀鸥假意还灵讯通,自己未必怕了他,而且即使打不过李颀鸥,他也可以给掌门发讯,让掌门派帮手来。可现在,蒋焱垚心里大骂的同时,也只好乐观地想李颀鸥看在掌门面上不会真地处罚。
香霭没看到李颀鸥的动作,她念及刚才蒋焱垚伸手拉了她一下,上前一步,想把蒋焱垚给扶起来。
“香霭!“李颀鸥淡淡地开口。
香霭一抬头,这才看到师叔袍袖时露出的一截金色,她打了个寒战。
李颀鸥又说:“蒋焱垚犯错在先,现又与不明人等联系,且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我乃掌刑堂主事,为早日查明苏师兄之死,为苏师兄申冤,理应将蒋焱垚先行羁押,容日再审!”
香霭这才明白,师叔是禁锢了蒋焱垚的修为。
她原本只是隐隐地觉得是因为到了这个陌生的俗世世界,师傅才会变的,可现在连李师叔也变了。李颀鸥执掌刑堂多年,这根刑杖却很少亮出,现在却只是几句话的事情,他竟然先斩后奏,直接对自家师侄用了刑杖?!
香霭心中念头几转,师傅死了,她心里有强烈的不安感。虽说苏庆恩死得不明不白,蒋焱垚偏偏在这个时候打了一个不明电话,是有可疑,但他与掌门一师所传,不大可能叛门,而且,他更能在她有难时施以援手。
她一咬牙,跪倒在地,“蒋师弟接应不力,理应责罚,但他罪不致死,似也不用这般羁押,还请七师叔放宽责罚!”
蒋焱垚听到了香霭的话,眼底升起希望的光。但是他感受了下自己身体僵硬得跟铁似的,还有周围几双鞋面与裤脚都纹丝不动,不禁又觉灰心,感觉今天怕是逃不过一顿打。罢了罢了,谁让他自己丢了灵讯通,本来刑堂就是做这个的,但好歹多年同门,赶情柴诸玉、何诸澳你们哥俩一起下套儿,这样对付小爷,看小爷回去不好好收拾你们?!
蒋焱垚还在那儿胡思乱想,香霭说完这些话,背后的冷汗都出来了。
若说前头若干年,她被师傅给养得骄纵,但七宝亭里一场大变却让她成熟了不少,而且任她再不解世事,修仙多年,她其实不蠢。
昨晚甫脱困境,听到李师叔他们要来时,她是高兴的,毕竟她从小熟悉了这群人,自然觉得他们亲近,但她既然隐隐地觉得是因为来了这个陌生的俗世世界,师傅才会变,师叔又是否可信?!所以她选择把香沅托付给放小天,随小天一起暂避,所以她选择说谎!
香霭心里转着念头,口里仍然极快地说道:“师叔,侄女以为,现在追到逃囚为重!至于蒋师弟……”
“香霭!“李颀鸥的语气仍然是淡淡的,道:“我乃掌刑堂主事,处理案情,乃我份所应当,必当全力,方能不致遗漏!”
香霭一楞,随即倒抽一口凉气。她听懂了李颀鸥的弦外之音,李颀鸥是连她这个幸存者也给疑上了。这也正是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谁料想从小一直看着她长大、平时总是和气无比的李颀鸥,翻脸比她想的还快,这离她师傅辞世还不到十小时呢!
七师叔李颀鸥说得快,下手更快,他朝柴诸玉递了个眼色。
柴诸玉一怔,觉得这有些过了。禁锢修为是一回事,断人肢体是另一回事,蒋焱垚本人的修为一般,但他却是掌门的师弟。柴诸玉不敢惹怒师傅,他看着何诸澳。
何诸澳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似乎完全没看到柴诸玉那一瞥的怒气。
李颀鸥此行带来的共三徒,长徒柴诸玉、三徒何诸澳,二徒则是女子,名叫张筱妮。论年纪,张筱妮还长过了李颀鸥,而且是个哑巴。也不知李颀鸥为何会收她为徒?
柴诸玉没有办法,何诸澳、张筱妮都指望不上。他缓了缓,还是拔剑,朝蒋焱垚斩下。
蒋焱垚人是俯卧在地上的,他没有看到,即使看到了也没办法反抗。
香霭看到了,想救,可她到底没有正面冲突的勇气。七宝亭是厉害,但刑杖也不差,而且论修为她比蒋焱垚还不如。
她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却忽然感觉到前胸的震动,一道讯息响起在在场的每个人的识海:“长老会有令,全界将于今日寅时一刻紧急锁闭,所有门人即速返回,不得有违!“
香霭心里一紧后又是一松:发生了大事吗,长老会竟发布了全界的紧急关闭令?不过现在门中情况紧急,李颀鸥身为执法堂主,必不会抗令!
蒋焱垚人是俯卧的,柴诸玉心有顾忌,下劈的速度很慢,几乎没有风,所以蒋焱垚并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一把利剑,而且这把剑还停了下来。蒋焱垚很不雅地趴在地上,无声地大叫:得救了!得救了!长老会威武!
李颀鸥一愕之后,有些遗憾:好不容易可以找借口让蒋焱垚重伤,即便掌门日后知道了,也莫可奈何,但长老会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发布这种命令?!且长老会地位超然,倒不宜抗令。
这时候,何诸澳悄悄走至李颀鸥身旁,向天上一指,并说了几句话。
对三徒的话,李颀鸥还是信的。如今正是紧急关头,刑堂万不可自乱阵脚。
李颀鸥收了刑杖。他看了看天空,轻声说:“走!回去!”
香霭放了心,不过该演的还是得演,她假作犹疑地问:”李师叔,家师大仇未报,那逃囚……“
何诸澳跟在李颀鸥身后,闻言转身一脸同情地说:“小师妹莫忧,有家师在,令师之事门中自会有安排!方才在机上,家师还私下里说令师遗体如今怕还在七宝亭中,待回去后,家师定会给他风光大葬!”他说话的同时弯下腰,微笑着朝跪在地上的香霭伸出手。
香霭一怔。她对师尊还是有感情的,人死灯灭,何诸澳还是第一个说如何处理师傅的后事,到底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情份,她心里不禁一暖,看了李颀鸥一眼,才把手放进何诸澳手里,借力起身,但不知道是不是跪久了,起身的那一刻,她没站稳,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
“小心!”何诸澳叫道,伸手相护,登时把香霭抱个正着。香霭脸上一红,正要离开他站好,何诸澳却顺势将她一把横抱起来,同时说道:“唉!小师妹,左右现在没了灵机,且让为兄抱你回去!”
这时候,蒋焱垚已经被李颀鸥的二徒张筱妮松了绑。张筱妮还把灵讯通也还给他了。蒋焱垚也不记仇,冲着张筱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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