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齐眉

　　第二天霓凰照例来得很早，见到林殊后，她只是在院中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兄长早！今天霓凰就要开始练御仙诀的第七重啦。”没等回答，脱下外袍就扔在他的怀里，霎时间铮铮脆响，剑风习习。不一会儿，一个婀娜的倩影就被片片寒光包裹，似乎连水都无法泼进。这套剑法霓凰舞来虽然还略显生疏，但不难看出，剑招诡谲精妙，气势磅礴，当真与前几日练的已不可同日而语。只见霓凰双足不停地盘错滑动，配合着剑气，腾挪翻转，身形有如一道淡青色的流光，煞是轻巧灵动，连脚下的落花碎叶，也跳动着随着剑气旋转飞舞，如同有了灵性一般。

　　突然只听得呲的一声，似是布匹被撕裂刺破的声音。接着铛的一声，玄铁宝剑脱手钉在了两丈外的树上。霓凰觉得左边的肩头一凉，正要查看，却发现林殊正向自己跑来。

　　“兄长放心，霓凰没事。”她赶紧大声说。随即低头一看，果然没有大碍，只是肩头的衣服被宝剑刺破，剑花旋转时削下了一条三指宽，一掌长的布匹而已，皮肤上也只是略有划痕但并没有出血。

　　“有没有伤到？”林殊已经跑到了眼前，仔细地查看着她的肩头。他看出刚才宝剑脱手将要飞出时，因为对着自己的方向，霓凰怕脱手伤到他，所以硬生生地，用腕力改变着正在翻卷着剑花的宝剑的方向，险些就伤了自己。

　　“你怎么这么傻，难道我不会躲吗？一年前我可是连卓鼎风的剑锋都避开了。”林殊的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卓鼎风，怎么回事？”霓凰一惊，似乎忘了自己的肩头，两只眼睛愣愣地望着他。

　　“没事，有飞流呢，什么事也没有。”他自知情急失言，忙和暖地笑着。

　　“手腕没事吧？让我看看。”他低着头又仔细地检查着她的手腕。

　　既然兄长不愿答，霓凰也不想追问，毕竟都是一年前的事了，她随即放下心来，娇羞地靠在他的怀里，这种又能被人紧张疼惜的感觉真是美妙，饶是受了一惊心中也是无比的舒爽甜蜜。她一只手捂着肩头露出来的雪白的肌肤，有些不好意思。

　　“幸亏还穿了外衣过来，一会儿穿上去吃早饭，谁也不会发现。”霓凰笑着吐了吐舌头，对撕破了衣服似乎也不太在意。

　　“下次带几件换洗的衣服放在这里才是，就不会临时没得换了。”耳畔是他笑颜和柔音轻语。

　　霓凰直起身子，林殊爱怜地轻轻拢着她的头发，两人的脸不过一掌的距离，四目相交，相视一笑，清晰的人影儿就此映在彼此明澈的眸底。清晨静谧，一缕缕的薄光散落在院中，偶尔听到落花的声音，他们竟然就这样痴痴地对望起来。

　　“太不像话了，飞流居然叫我姐姐。是你教的吧。”一个呼啸的声音随着呼啸的身影向中门飘来。几乎就在同时，林殊抱着霓凰,动作娴熟自然地一转身，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后背对着中门人来的方向，他的身量高大，将她牢牢地遮护。霓凰也慌忙用手把肩头捂得更紧了一些，脸色瞬间像红透了的苹果。

　　“我听到你这里好像有动静，想来看看，飞流居然拦着我，还叫我姐姐。”那人似乎穿过中门以后还欲走近。

　　林殊心里想，蔺晨，你什么眼神啊？没订过亲的人真是不一样，说你，你也不懂，麻木。

　　林殊没有转头，双眼一直看着面前的霓凰。语气平和地说:“蔺晨，你先出去，一会儿吃早饭的时候见。”

　　听到这句话，蔺晨才感觉有些异样。一时没收住的脚步不觉又向前跨了一步。

　　“再走一步我不得不怀疑你的智力。”林殊依然平和地说。

　　蔺晨拿扇子无声地指了指林殊的后背，转身出去。临走的时候说：“这次你没骗我，这后院还真是禁地。”

　　听到脚步声远去，林殊怜爱地看着眼前人，笑容又和暖地荡上了双颊。两个人像做了坏事一样笑着顶了顶额头。

　　“走，去梳妆好不好？”他搂着她的肩问，大手复在了她捂住肩头的手上。

　　“好。”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垂下。

　　“不如，今天我给你画眉吧，要不要？”

　　“不要。”霓凰依然双颊绯红，低着头，任由他搂着走向大屋的方向。

　　“他就是蔺晨，昨天才到的，他只是不知道你一般会来得这么早。”林殊温和地解释着。

　　霓凰净面过后从屏风后面走出，一只手依然捂着肩头，发现林殊早已经为她摆好了梳妆用的小桌，旁边还放了一件整齐叠好的男装长袍。

　　“先把为兄的这件换上，破了的脱下稍稍补一补吧。”他揽过她的手，一起坐在小桌旁。

　　“不用了。”霓凰突然扭捏地低下了头。看到她这个样子，林殊的心中明白了一半，于是问：

　　“征战沙场多年，衣服破了怎么办？”

　　“霓凰有两个不错的校卫，也是女子。”她的头低得更低了一点儿，一只手兀自还捂着肩头，暗自思忖着用一只手究竟该如何梳妆。

　　林殊探过身子轻轻地在她的耳畔低语，只见霓凰立时眼波流转，飞霞满面，笑靥娇羞妩媚似一朵刚刚绽放的芙蓉花，不过却仍然略略颌首点了一点头。他爱怜地又看了她一眼，才站起身来走向屏风后去洗漱。看到他隐去，霓凰才赶忙站起来，关上门窗，脱下划破了的衣服，换上他宽大的外袍，复又坐下，这才低低地叫了一声：

　　“霓凰已经换好了。”笑靥如花始终停留在脸上。

　　闻声他从屏风后走出。只见她双手将破了的衣服举过头顶递到他的面前。他的嘴角弯弯如一泓新月勾起，含笑双手接过说：

　　“举案齐眉给的可都是吃的。”

　　“是兄长刚才自己说的。”霓凰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委屈。

　　“我说什么了？”

　　“兄长说：一会儿你要是让我画眉，为兄就给你补衣服好不好？”

　　“那一会儿你可不许赖哦。”他双手接过衣服，坐下放在腿上，麻利地从小桌上早已摆好的针线盒中抽出丝线，比了比衣服的颜色，竟然熟练地穿针引线起来。期间还时不时地抬头望向她惊愕的眼睛，只是他今日的目光似乎还漫着特殊的温热和氤氲。一眼一眼地被他瞅着，霓凰的面上不禁又是一阵接一阵的红霞掠过。

　　“兄长怎么还......会这些.”霓凰一边轻轻梳妆一边尽量显得不经意地问：

　　“以前赤羽营中可没有女子，打仗衣服破了还不都是自己随便缝上的，军营中的汉子又有几个真是一点都不会针线的。”他看了她一眼又说：

　　“大概只有你了。哈哈......连去了军营都不用学的。哈哈......天下之大，原来女子也是如此的不同。哈哈哈......”

　　霓凰被他笑得面色又红润了几分。忙说“其实我也不是都不会的，我会......”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林殊也不理会，继续飞针走线，不一会儿，就补好了破处，虽然针脚粗大可是看起来却很结实平整。

　　“喏。先凑合一下，回府再交给针线嬷嬷处置吧。”他含笑递给她。而她抱着这件衣服马上就跑向了屏风的后边。他的长袍穿在她的身上宽大拖地，跑起来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像一面小小的船帆，跑动竟然能带起一阵风来。拂在他的心上不由得一荡。

　　很快她就换回了原来的衣服，坐回到了他的身边。而他也早已又打开了门窗。任早晨的霞光又暖暖地透进了门廊。他们面对着面坐着，两人的目光缠绕在一起，他探手，从小桌子上，轻轻拈起画眉之物，握在了手中。一只手轻轻攀上了她的肩头，另一只手稳稳地抬起，开始悉心地帮她添着眉色。她的玉颜柔婉，目若橫波，素唇翩然，倩笑迟迟。他的双眉微蹙，专注俊朗的脸上被朝阳映出小麦色的光，嘴角始终向上弯弯地翘起一个弧度，目光依旧是一贯的明澈了然，清韵如冰。‘遥映人间冰雪样’，这一刻，霓凰感觉自己仿佛醉倒在了他无底又澄澈的双眸之中，浑身没有半点的力气，心中默想：这么好的林殊哥哥怎么就让我得了。

　　“好了。”一声润泽入骨的轻唤。柔柔地把她拉回到了现实当中，面前的他正举着小镜子，问她：

　　“怎么样？你喜欢吗？”柔和的眸子闪出少有的烈烈光华。

　　“喜欢。”她膝行两步，轻轻地栖身上来，靠在他的身侧，温润的呼吸萦绕在他的颈旁，浓密的长睫垂下，樱唇轻探，居然在他的鬓边轻轻地嘬了一口。

　　“霓凰。”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定定地看向她，一丝奇妙的感觉甜上心头，瞳孔猛然间张了张，眸光透出幻影般的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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