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八岁那年某一天，她那不靠谱的父亲一如既往地不靠谱。她家里突然来了个大少年。少年笑得阴恻恻的，那只冰冷的手扯着她的脸皮，说：“这是你家的娃娃？长得挺好看的，快叫叔叔。”
前一句是对她父亲说的，后一句是她说的。
从小到大谁敢这么对待她啊，她被吓到了，她看着少年身后的人，似在求助。
于是她听到她的父亲说：“这是你的太子哥哥。”
她磕磕巴巴地喊了一声“太子哥哥”，少年才刚松手她就一溜烟跑了。
隐约间，她听到她的父亲的话：“你把她给吓坏了。”
……才没有呢。
再次看到这个大少年，已是两年后的事了。他从金乌归来，笑起来还是那样阴恻恻的，可是她却觉得他变了。
临别前，他十分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随手扔了块玉给她，道：“别让你爹看见了。记得藏好，不然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虽然不愿承认她怕他，但那是事实。所以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事后，她拿着玉块给她的父亲看，父亲却是眉毛动也没动，只是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她如实回答：“他叫我藏好，还说别让你看到。”
“那你就藏好吧。”父亲像似没放在心上，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哦。”她答道，似乎也没放在心上，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然后，她再也没见过他了。
似乎后来，她也曾问过父亲，这个哥哥怎么一前一后像是两个人啊。
父亲想了想，摸了摸她的头，道：“那是因为你的太子哥哥经历了一些伤心事。”
她当时的小猪脑袋纠结着为什么经历了伤心事就会变了个人似的？可是当初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也很伤心啊，怎么父亲就没变呢？
她的父亲当然不知她的纠结，只是若有所思，又道：“这个……也叫人格分裂。”
她的小猪脑袋彻底理解不了了，于是决定忘了这么乱七八糟的事。
……
小七醒来的时候一怔一怔的，她看着熟悉的房间，脑子有些迟钝了。
昨晚好像发生了啥来着？
她沉思，然后边思考边起身。她穿戴整齐就走出房间，走到走廊那里看到小六站在那里，就问：“小六，你知道太子是谁吗？”
被问的小六一时语塞。他猜想小七问的是“太子是什么”，于是说：“太子就是皇储的意思。”
“皇储不是皇太女吗？”小七不耻下问。
小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在想，是他高估她的智商，还是她丫的在装？
他没回答，小七又重复了一遍，小六仍然面无表情看她。
直到一旁的赵澈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道：“看样子你们很闲？”
他一走过来，小六就立马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唉呀，我忘记了昨天答应了张厨子今天去把后院的柴劈了。”说罢就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只是有点像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很是嫌弃。然后小七又瞥了一眼赵澈。
看，你把人给吓跑了。
收回视线，她也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额头，道：“唉呀，我知道太子是谁了。”说罢转身，也准备离开了。
赵澈面容不动，却伸手抓住她的后领，还顺带用力往回拉扯了一下。
“你倒说说，太子是谁？”他凑到她的耳边，问。
说话的气息打在小七的耳边，她不用回头也能知道他把头凑在自己肩膀旁。呜呜呜……
“……不知道。”她略不自在地回答，觉得耳边痒痒的。
其实她连太子是什么都不知道，真的，真的。她回头看着赵澈，那双澄澈的眼睛似在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赵澈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她脸上还带着稚气，加上那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更像无知的好奇宝宝了。
“有些事是不能拿出来讨论的，记住没。”他松开抓住她领子的手，语气有些冷硬地说道。
这语气倒像是一位父亲在教诲孩子。小七囧，虽然赵澈早到了当爹的年龄，但是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啊。
“我知道了。”她应声答道。
赵澈松手，她立马退后一步，随而整理了一下衣领。
不能讨论太子的事，也就意味着，太子曾发生过什么事。
小七想了想，纠结了一下，继续作死：“王爷，太子是谁？”
赵澈：“……”
小七表现出强烈的求知欲，看上去就像一个急切等待夫子回答的学生。
于是作为夫子的赵澈满足了她的求知欲：“太子啊，就是我侄子。”
“……”我也知道是你的侄子但我问的是你侄子是谁啊！
小七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七在他脸上似乎看到一抹……转瞬即逝的笑？
她有些不高兴了，抿了抿嘴，然后说：“王爷，你答应过放我休沐的。”
赵澈看着她，一脸的风轻云淡：“那就今天吧。”
于是小七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了。
这人平时总是用各种理由或干脆不用理由就来剥削她的劳动力，这次居然如此爽快让她休沐，不科学啊。
难道昨晚中毒太深了伤了脑子？这可是大事情啊。
所以她一脸关心地问：“王爷，你没事吧？”这语气，这表情，就像是在说：“王爷，你今天吃药没？”
赵澈继续面无表情：“既然你不想休沐，那么……”
“王爷，既然今天是我休沐，那我先走了。”小七赶紧打断他的话，颇紧张地说道。
赵澈点走，道：“那你先走吧。”
小七犹豫着看他，又道：“那我真的走了哦。”别后悔哦。
“……嗯。”
于是小七就赶紧跑了。
赵澈看着那仿佛后头有人在追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太子，或者说前太子，与他只相差一岁。两人自幼相熟，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生疏罢了。
太子名叫赵曦章，天资过人，生而早慧，有治国之才却因一个意欲谋反的臣子而被判刑。从那以后，有关此人的一切便成了禁忌的话题了。
在两年前，皇上立皇太女，有关赵曦章这个人的一切，都被人抹去了。
现在被小七这样提起，说不觉得奇怪是骗人的。
正想着，赵澈突然觉得身子一阵无力，他分了分神，勉强站住。
他又道：“小一，青丘什么时候回来？”
于是不知从哪飘来了一道声音：“大概明天吧。”
“嗯。你去通知他，先不用回来，先去找一下安宁的师傅，把君师傅带到府上。”
安宁就是安氏医庐的那位，虽说也算是朋友，虽说她的医术不错，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靠谱气质让赵澈决定做第二手的准备。
暗处的小一听了，默默给不知情的青丘点个蜡。
那个君师傅啊，虽说医术不错，虽说人也比安大夫靠谱，但是那个古怪的性格啊……
小一点蜡完毕。
赵澈依旧在那站着。他在想，刚才小七突然提起太子，是不是她认识太子？还是她知道什么？
以及，昨晚的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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