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锦熹哥哥

凌麓舟此时斜靠在马车上，不耐打断乔青溪的话：“我没有伤及谁的性命，哪里狠？”

        刚听说了宣州唐家之事的乔青溪啧啧两声：“你倒是没伤谁性命，这软刀子磨肉却是疼得很啊！”

        凌麓舟眼皮都懒得掀开：“闭嘴。”

        乔青溪觉得这人无趣得很，跳下车去找易欢喜。

        可惜易欢喜同样不想搭理他，用手捂着耳朵，嘟囔道：“男女有别，你无理！快出去！”

        秋桃和夏梨也把他往外推：“乔公子，姑娘家的马车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乔青溪翻了个白眼，规矩可真多。

        他们离京城有些距离，又带着个女子，一行人走得比来时更慢。

        端亲王妃自打儿子离开之后便一直担心着，凌麓舟身上突如其来的怪病让整个端亲王府忧心不已，却一直无解，半月前儿子突然偷偷和她说得了个偏方，要南下去找那个什么好命姑娘，对外说的却是只是找偏方治病，她一面觉得荒唐，一面又抱有希望，凌麓舟离京的这些天，一直让她十分担心。

        好在几日前收到了儿子的来信，又看信上写着已经找到那好命姑娘，更是心下大定，她为儿子担心那么久，现在也对所有能治病的法子热衷不已，更逞论这回的“药方”非同一般，既是药，又极可能是儿媳，至于身份什么的并不重要，若真能让儿子恢复健康，别说商家女子了，农家女她都能接受。

        这几天她给那女子准备好了院子，就在凌麓舟的述明堂旁边，和凌婉苑商量着布置好，可惜没见到人不知对方身量如何，否则她连衣物都打算备起来了。

        凌婉苑比她理智些，让人将院子里那些特别贵重的摆件器具撤下去，将拨过来的婢女也撤走。

        来人品性未知，喜好未知，王妃一来便这么大阵仗捧着，恐怕不妥。

        王妃被女儿说道一番，也冷静下来，不过内心里还是激动的，不似凌婉苑，一直觉得自家弟弟藏着事。

        凌麓舟一行人刚进京城便差人回端亲王府报信，等到了门口，王妃便带着凌婉苑亲自过来迎接。

        易欢喜刚睡醒，秋桃给她整理好发髻和衣裳准备下车时，她还有些迷迷糊糊。

        王妃检查过儿子安然无恙后，目光便落在后面那辆马车上，想看看凌麓舟究竟带回来一个怎样的女子。

        易欢喜下了马车，抬眼看到的便是两道直勾勾的眼神，莫名有些紧张，往凌麓舟身后藏了藏。

        看到她的动作，王妃和凌婉苑心思各异，但都露出惊艳的神色，凌婉苑不禁怀疑，这找的究竟是“好命姑娘”还是“美貌姑娘”？

        一路上人多眼杂，凌麓舟没有做什么亲近的行为，此时见到她这依赖的动作，顿时舒心不少，偏头看身后的人，嘱咐道：“向王妃和郡主行礼。”

        行礼易欢喜当然会，闻言，她上前一步对二人行礼，又转头看凌麓舟。

        此处不宜多说，凌麓舟上前，道：“母亲，姐姐，进去再说。”

        到了花厅，凌麓舟绕过金离蛊一事，将易欢喜的大致情况简略说了一遍，王妃和凌婉苑都惊诧地看向不远处伸手抚摸花苞的姑娘，她看起来温软貌美，干净整洁，和印象中那些痴儿完全不同。

        凌麓舟看她们表情，又道：“大夫说她是受伤以后才出了意外，以前是宣州出了名的才女。”

        王妃眼中露出疼惜之色，如此美人，真是可惜了。

        凌麓舟没办法时刻照看易欢喜，想着让母亲和姐姐多照顾她，于是又将她受伤后在家里的种种都添油加醋描述得更惨些，端亲王妃更是心疼。

        而凌婉苑看着突然话多了无数倍的弟弟，若有所思，问道：“人带回来了，接下来怎么安置？”

        虽然王妃准备了院子，但也只是作为暂住的地方，这姑娘今后是什么身份待在端亲王府，还是要看凌麓舟的意思。

        凌麓舟没有马上回答，他既不想易欢喜离他太远，又怕太近了给她带来危险，现下是真的有些麻烦。

        王妃和凌婉苑将他的沉默归结为有些动心，对视一眼，便没再追问。

        王妃清了清嗓子，道：“我先前让人收拾了你边上的长溪院，眼下便让她先住进去吧？”

        不管以后如何，总得先给她安排个住的地方，凌麓舟没有反对。

        凌麓舟离家半月有余，王妃特地给他备了洗尘宴，易欢喜一路舟车劳顿，在长溪院小憩一会儿，洗漱一番也要去参加。

        秋桃和夏梨早在她睡觉时就把长溪院转悠了一圈，夏梨觉得这院子宽敞大气，摆设精致，甚是高兴。

        秋桃却是忐忑得很，这端亲王府不愧是皇亲国戚，府宅比易府不知大了多少倍，也华贵了不知多少倍，易欢喜以前在易家是大小姐，没人敢给她难看，可在这儿，他们却是最卑微的，以后就成了他们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易欢喜对此没有太多感觉，她身边还是以前那些熟悉的人，睡的床榻比以前更舒适，而且这是那位“客人”的家。

        等秋桃打理好自己，易欢喜打了个哈欠，起身出门。

        她肃着脸的模样还是非常能唬人的，端亲王府的下人们知道世子带了个女子回来，王妃还特地让人收拾了院子给她住，心思各异但都想看看这位姑娘是何模样。

        于是立在各处的仆婢们偷偷打量了易欢喜一番之后，纷纷感叹世子爷眼光真是独到，如此貌美夺人的女子，气质还跟说书人口中的天上仙一样，在京城恐怕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这位未来恐怕不容小觑呢，众人心想。

        洗尘宴设在花园的角亭中，见到易欢喜本人之后，王妃把之前给她准备的仆婢再次拨过去，还给长溪院指派了两个教习嬷嬷，秋桃和夏梨性格乖巧，跟着两个嬷嬷快速学了半天，知道今日他们得早些到角亭去等。

        他们到时亭中还没有人，易欢喜觉得有些无聊，捡了树枝坐在池子边上逗弄鲤鱼，那些鱼长得漂亮极了，也惯会亲人，张大了嘴往易欢喜这边凑，吐出一大串泡泡，把她逗得咯咯笑。

        凌婉苑挽着王妃的手过来时，两人正好看到她笑眼弯弯的模样，在衬上那身杏粉色长裙，像院中刚开的第一朵樱花，让人莫名地心生愉悦。

        端亲王府在外向来风光无限，可因为凌麓舟的病体，几位主子很少有开怀大笑的时候，这种纯粹随性的笑容，在端亲王府里真是难得。

        秋桃看到王妃和庄茗郡主过来，连忙提醒易欢喜：“小姐，王妃和郡主过来了。”

        易欢喜回头，目光往他们二人身后看了看，没见到凌麓舟，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对二人行礼：“见过王妃，郡主。”

        凌婉苑伸手扶起她，问道：“易姑娘在府中可还习惯？”

        凌婉苑的长相是极有攻击性的美艳端方，易欢喜才来了半天还是睡过去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又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说她想听的答案：“习惯的，很喜欢。”

        凌婉苑和王妃被她乖巧的样子逗笑，等在亭中落座，凌婉苑又问：“易姑娘今年多大了？”

        易欢喜算了算，自己刚过了十五岁生辰，应当算是十六了吧？于是她答道：“十六了。”

        十六，那便是及笄了，王妃放心地笑了笑。

        凌麓舟转过拐角便看到姐姐和母亲望着眼前的易欢喜，目露同情，但易欢喜神色不见什么悲恸之色，他有些莫名其妙。

        待走近了，隐约听到易欢喜的声音：“我不记得为何摔下去了，不过我后来已经好了啊。”

        凌麓舟这才明白过来姐姐和母亲为何那种表情，易欢喜以为自己伤口没了就是好了，以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可别人看来却是心里门儿清。

        不想他们多谈，凌麓舟轻咳一声。

        易欢喜转头看到他，有些开心地打招呼：“客人！”

        想了想又觉得似乎不对，改口道：“现在我是客人了。”

        王妃有些好笑，指了指凌麓舟，问道：“欢儿可知他叫什么？”

        易欢喜皱眉想了想，她似乎还真不知道。

        看她为难的样子，凌婉苑揄揶地看了凌麓舟一眼，笑道：“叫他锦熹哥哥就好了。”

        凌麓舟表字锦熹，意为顺遂与生机，京城里这么多贵女，可没有谁有资格喊这一声“锦熹哥哥”，除了皇室里头的几个小公主和郡主。

        可易欢喜并不乐意，她蹙眉拒绝道：“我有哥哥的。”

        凌婉苑没想到会被拒绝，顿了顿才道：“比你大就可以叫哥哥的，‘锦熹哥哥’和你家里的亲哥哥不一样的。”

        凌麓舟睨了凌婉苑一眼，刚想阻止她的玩笑，易欢喜却已经接受了她的说法，一本正经地乖乖喊道：“锦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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