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考问
“但是，工部每月发放的月钱，只有原定的七成左右，大工每月只有一百文钱，小工和杂工更是苦不堪言，几乎每家都要饿肚子。
我大梁虽然是粮仓，自古便有梁地熟天下足的美誉，但今年并州，孟州，钦州等地闹灾，各地的粮草向灾区驰援，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更苦了。”
“今早还有一位大工找到臣，想将他十岁的儿子卖到臣的家里打杂，省下来的口粮，就可以让一家人吃饱了。”
张文远把话说到这里，眼圈突然红了，看来是动了真情。
听到这话陈衍一点都不意外，他刚穿越而来时国库都空了，更何况大梁的百姓？
短短这几天的时间，他虽然查获了不少贪官，但只是充盈了国库。
老百姓的日子，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好转。
“李正元，你作为工部左侍郎，刚好管工匠的月钱，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
陈衍质问道。
“臣，臣…臣不知，陛下，派发月钱的事情，都是由前工部尚书萧德言一手掌管的，臣真的不知啊，不然刚刚早回答陛下的问询了。”
李正元下的身形颤抖，脑袋如捣蒜般磕在青石地板上，不敢抬头去看陈衍的双眼。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一个死人的身上，看来，李正元还有点脑子。
况且，陈衍今天也不想过分针对贺明空的人，所以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
“张文远，以后工匠的月钱由你亲自督办，绝不能少发一文，以前少发的要全部补齐，此事能否办好？”
陈衍开口问道。
“臣用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万无一失！”
张文远满脸激动的回答道。
“好！”
陈衍点头答道。
当今的朝堂，早已烂的不成样子。
这点小事，还不值得陈衍动怒，只要办好便可以了。
“张文远，朕再问你，若你是工部尚书，对工部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陈衍开口问道。
“陛下，臣不敢当，但臣确实有两个不成熟的意见，不知能否向陛下告明？”
张文远说道。
“说来与朕听听。”
陈衍点头说道。
“其一，提高工匠月钱，这样他们才能养家糊口，做事才能更有干劲儿，才能打造出更加锋利的兵器，更加精良的铠甲，前线战士也才能更加放心的冲锋，建功立业的同时，为陛下分忧。”
张文远回答道。
陈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点头说道：“准了，提高多少月钱，此事由你来操办，现在大梁国库充盈，这点钱朕还是给得起的！”
“其二…”
说到这里张文远犹豫了。
陈衍眉头微皱，大声的问道：“怎么了？张文远，说话为何吞吞吐吐？朕刚刚对你来了兴趣，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张文远听到这话，好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水，说道：“其二，微臣希望陛下能够下旨，暂缓修筑帝陵！”
轰！
这话一出，朝堂瞬间降下一道晴天霹雳。
所有大臣都面目铁青，好似被什么东西踩到了尾巴。
“张文远，你大胆，竟说出如此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话，你可知罪？！陛下，老臣恳请，立刻处斩张文远，以正大梁国法！”
“张文远，你可知罪？修筑帝王陵寝乃是百年大计！而且，此事是按照太祖制执行，新王登基便开始着手修建帝陵，你说出这番话，岂不是要反太祖制？！”
“陛下，老臣附议！”
“陛下，臣附议！”
接连有臣子站出来，参张文远。
可谓是群情激扬，身形并茂，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手刃张文远以报帝恩。
刚刚还满脸担忧的李正元，此刻露出了一抹笑容。
心中更是大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张文远，刚刚得到了陛下的几句赞扬，就翘起了尾巴。
帝陵岂是说不建就不建的？
太祖制岂是说改就改的？
当朝臣子，竟敢妄议帝王家事。
说轻了，是僭越。
说重了，那就是谋反。
轻者武门斩首，重者移出三族，甚至九族。
看来都不用他李正元开口，张文远算是要完了。
旁边站着的贺明空，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眼睛却在转着圈，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
“陛下，陛下！臣冤枉，暂缓修建帝陵，又不是不建，陛下现在刚刚二十有五，正是龙金虎猛的年纪，臣斗胆猜测，再活个六七十载，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到时再商议建造帝陵也为时不晚。”
“而现在的大梁却真的等不及了，陛下，几大州府需要大量的钱财安置流民，边关的将士也需要用到很多钱粮，臣斗胆乞求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以大梁江山为重！”
张文远把头深深的埋在青石板地上，但这番话语说的是不卑不亢。
他当然也知道建造帝陵是皇家一等一的大事，现在的大梁，真的需要节约用度，能省的地方一定要省。
这样，才能让大梁这架马车走得更远。
古人非常重视丧葬制度，包括后世一些少数民族或者闭塞的地方，都秉承着死者为大，甚至还会给没有结婚的死者配阴亲，花去了大把的钱财。
帝王家更是如此，后世四百位皇帝，哪个皇陵不是修建了几十年，花费了几十万的白银。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样埋进了土里，创造不出任何价值。
只是给死者亦或者后人，留下一个心理寄托。
陈衍是非常鄙夷这样的做法的，首先他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而且平时做事也非常务实。
生前把事情做好，死后那点骨头渣子随便找个坑埋了，或者丢到大江大海里，也都是无所谓的。
毫不夸张的讲，张文远的这番说辞，恰恰说尽了陈衍的心理。
不过，现在的这些大臣是很难以理解的。
而且，陈衍也非常佩服这位年轻人的勇气。
在这种环境之下，竟然敢大胆提出暂缓修建帝陵。
可见，真的是为国为民的一位干吏。
若不让他当工部尚书，那让谁来当呢？
当然，这是陈衍的心理活动，并没有说出来，他是想看各位大臣的意思，尤其是跪在旁边的李正元。
陈衍在等着这老小子落井下石。
这样以后办他，就有由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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