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三章 暗渡陈仓

　　喜多诚一去后，寺内寿一大将这才收回了思绪，开始静下心来，和参谋长冈部直三郎一起对着地图研究开了。

　　泺口大桥一炸，八路军的意图也就暴露了。

　　很明显，攻占泺口大桥、把华北驻屯军混成旅团第一大队残部赶回济南城的八路军，在炸桥前就已经撤回了黄河西岸。

　　铁道独立第五大队的玉碎和铁道第三联队的战报也佐证了这个判断！

　　铁道独立第五大队和方面军彻底失去联系是在27日夜里，他们来不及收缩部队，被八路军分割包围，基本上是一个小队接着一个小队被八路军零敲碎打掉的。

　　铁道第三联队情况不同，冈部直三郎在接到德州丢失的报告后，就命令铁道第三联队迅速收拢兵力，由北向南压向德州，配合华北驻屯军混成旅团步兵第二联队第二大队和铁道独立第四大队夹击德州。后来，已发现华北驻屯军混成旅团步兵第二联队第二大队被全歼，华北方面军就已经命令铁道第三联队收缩兵力，依托铁路线固守，对德州警戒，严防八路军偷袭。这样一来，就避免了铁道第三联队重蹈铁道独立第四大队覆辙，算是保全了他们。

　　据铁道第三联队报告，昨天夜里，吴桥和德县交界处的桑树园车站找到八路军主力攻击，留守的一个小队全体玉碎。八路军乘胜压向吴桥县城外围，天明前发生交战，但天命后八路军停止了进攻，应该是躲避航空兵空袭。

　　铁道第三联队报告说，他们已经将驻守吴桥的部队全部收缩回吴桥县城，依托县城固守。驻守东光、南皮、泊头、沧县的部队，也全部撤回县城，决心依托县城固守。

　　铁道第三联队请求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给予紧急战术指导！

　　紧急战术指导，是日军求援时的遮羞布。明明是紧急求援，日军非得说成是紧急战术指导，好象他们要的不是增援一样！

　　德州以东的陵县、以南的平原、禹城、齐河，现在都已经落到了八路军手里，而且都是一夜破城。寺内寿一和冈部直三郎担心的，是德州以北的吴桥、东光、南皮、泊头和沧县的安危。但他们现在不能下令让铁道第三联队全部撤向沧州城，他们还得用铁道第三联队来阻击迟滞八路军的进攻，消耗八路军的兵力，为第五师团、第十六师团下一步的作战赢得宝贵的时间。

　　寺内寿一和冈部直三郎不知道，他们要的是赢得第五师团、第十六师团重兵扫荡华北的时间，萧四明同样要的也是时间，只不过萧四明是要为冀鲁边、鲁北老百姓赢得收麦时间！

　　目的不同，但都要争取时间的目标，是不约而同的一致！只不过日军要的是时间进可能缩短，萧四明要的是延长日军重兵围攻的时间。

　　现在的情况是，八路军炸毁了泺口大桥，第五师团已经不可能通过大桥快速向德州发起进攻了。接下来，第五师团应该通过什么途径夺回德州，确实是费思量的。

　　最直接的办法是船渡，用船把第五师团运过黄河。

　　要是船渡的话，必须得选择合适的渡河点。不然的话，按照八路军东进支队司令萧四明的作战特点，他很可能会隐蔽在黄河一线，就等第五师团渡河时，半渡而击之，把滚滚黄河再次变成修罗场，让第五师团的大和勇士们成为鱼鳖口中的美味。

　　这一点，萧四明小看寺内寿一和冈部直三郎了，他把无棣独立团部署在泺口一带的黄河河防阵地上，就是要阻击日军渡河的。可惜的是，萧四明看到了死你手一、冈部直三郎的骄横、骄狂，但对他们的阴险狡猾认识不到位。

　　以寺内寿一、冈部直三郎的老辣，岂会再犯这样的错误、拿着精锐的第五师团去给八路军的战功薄上增光添彩？

　　充其量，寺内寿一、冈部直三郎会命令第五师团在济南以南选择渡河点，让第五师团夺跑点冤枉路，多费点时间搭建浮桥，通过浮桥把第五师团运过黄河。

　　在黄河上搭建浮桥，对日军来说，没问题，只不过是时间长、费力气。

　　天上有飞机掩护，地面上有日军的野战炮兵第五联队的48门大炮掩护，小鬼子搭建浮桥时，安全是有保障的。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萧四明对寺内寿一和冈部直三郎的狡猾阴险认识不到位，而是他的目的是要迟滞、拖延日军向德州攻击的时间。就算日军最后在黄河上游搭建浮桥了，过河了，也达到了萧四明为老乡们争取收麦时间的目的。

　　这不，爬在地图跟前看了一阵儿，冈部直三郎就审慎地建议，让第五师团在济南西南长清县境内的吴家渡渡河，由第五师团工兵第五联队负责在吴家渡搭建可供坦克、装甲车、汽车通行的浮桥，运送第五师团过河。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快速度过黄河！

　　还有一个好处，吴家渡是黄河上的老渡口，河对岸不远就是齐河县有名的胡官屯镇，第五师团渡河后，就可以占领胡官屯镇这样一个可以筹措粮草的大集镇，减轻方面军后勤供应压力。

　　不足之处，冈部直三郎也说了出来，那就是胡家渡距离泺口有点近，容易让八路军发现第五师团的渡河点，容易遭到八路军的拦截阻击，导致浮桥搭建时间延长。

　　听完冈部直三郎的建议，寺内寿一没有吱声，而是依旧爬在地图前，拿了个放大镜在那里一丝不苟地查看，边看心里边默默地计算。

　　寺内寿一正在计算的时候，去发电报的华北方面军副参谋长河边正三进来了，进门就报告说电报已经发出了。

　　寺内寿一大将头都没抬，张嘴就问大本营回电没？

　　河边正三少将报告说还没有，估计得等到晚上了。

　　寺内寿一勃然大怒，马上就直起了身子，对河边正三吼到：“去，再给大本营发报，急等回电！”

　　河边正三赶紧敬礼，然后就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河边正三走出去的背影，寺内寿一忍不住发牢骚到：“华北战局已经被可恶的八路军搞的一塌糊涂了，大本营那几个尸位素餐的家伙，还认不清形势，不尽快地把老迈无能又自以为是的香月清司拿掉，简直是活见鬼！”

　　这个寺内寿一大将，真的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他也不想想，大本营的那些日军巨擘们此时此刻是怎么看他的！恐怕现在在日军高层的眼里，他身上的名门之后、日军巨擘的光圈正在淡化呢。说不定有的人会认为是他无能、指挥不当、好大喜功、盲目求胜，把几十万大军全都压到了徐州、压到了陇海线和津浦路南段，才导致了后方兵力空虚，给了八路军可乘之机，最后酿成了德州丢失、损兵折将的悲剧。

　　肯定会有人在背后嘀咕寺内寿一大将无能呢！

　　好在日军是一支很无耻的、善于隐瞒败绩的部队，到现在为止，日本国内的报纸、电台，都未必知道石田金藏的魔鬼部队被重创、太原机场被摧毁、骑兵第二十联队被全歼的真相。就是他们知道了，军部也会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他们，而且还会警告他们不准破坏大东亚共荣事业。那些报纸啊、电台啊，就天天宣传日军的战绩，整版、整时段都是皇军战无不胜、攻城略地的消息。象这些打日军脸的败绩，那是不可能出现在报纸版面上、电台广播中的。

　　寺内寿一发完牢骚，又爬到地图上看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对冈部直三郎说到：“冈部君，支那兵法上有句话，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的，明白不？”

　　冈部直三郎都已经是中将参谋长了，又是侵华元凶之一，对中国有很深的研究，对中国兵法也有一定研究，哪里会不知道什么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么！

　　冈部直三郎就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说的是支那秦朝末年楚汉争霸时的事儿。司令官，你是想？”

　　寺内寿一手摸着八字胡嘿嘿直笑，说是既然萧四明颇知兵法，每一招每一式都中规中矩，大日本陆军华北方面军也给他按兵法来，来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冈部直三郎就说请司令官阁下明示！

　　寺内寿一指着地图告诉冈部直三郎说，现在八路军把泺口大桥炸了，再让第五师团从泺口大桥过河，已无可能。用船运渡河，不说船只问题难以解决，还容易遭到八路军的火力阻击拦截，架浮桥也是同样道理。既然这样，不如另辟蹊径！

　　冈部直三郎要听的就是怎么样另辟蹊径！

　　寺内寿一并没有卖关子，而是指着地图告诉冈部直三郎说，泺口大桥被炸了，限制了第五师团的行动，同时也限制了八路军的行动，让他们不能任意偷越黄河到山东腹地来，也就解除了济南方面的威胁，等独立混成第三旅团抵达济南后，就可以沿黄河布置牢固防线，确保八路军不能渡河袭扰。

　　这都是实话！

　　寺内寿一说，他考虑，与其让第五师团在济南附近坐等浮桥架成，不如让第五师团通过胶济铁路车运青岛，在青岛登船，到天津的塘沽上岸，从北面发起攻击。这样做的好处是，加强了平津地区的力量，确保八路军不能顺势向北攻击平津，同时可以和第十六师团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这确实是个非常高明的计划！

　　冈部直三郎听的两眼放光，似乎看到了第五师团突然出现在津南地区、突然压向冀鲁边区、八路军措手不及、被圈进包围圈一网打尽的情景。

　　寺内寿一接着说道，为了迷惑八路军，让驻守济南的华北驻屯军混成旅团第二联队伪装第五师团部队，在长清县吴家渡附近架桥，寻找船只，摆出要架浮桥渡河的架势。

　　冈部直三郎就说，这样很好，萧四明做梦都想不到大日本陆军会摆迷魂阵迷惑他！

　　至于第十六师团，寺内寿一说是要他们秘密运动，到泰安后，突然掉头向西，以迅速动作进至平阴县，由平阴搭建浮桥强渡黄河，在运河和黄河之间的鲁西北平原上，由南向北拉网平推。届时，第五师团由北向南，第十六师团由南向北，南北夹击，彻底把八路军东进先遣支队兜进网里，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时，寺内寿一还得意地说：“冈部君，我们高估了萧四明，他缺乏战略眼光。我最担心的是萧四明赶在第五师团主力抵达济南之前越过胶济铁路，窜进鲁中山区，那就麻烦了，再想全歼他就困难了。没想到萧四明鼠目寸光，看不到鲁中山区的重要性，竟然有逃回了黄河西岸！他可真的是令我失望啊！”

　　华北平原一望无际，易攻难守，最适合日军机械化部队行动。

　　从战略上讲，记录边地区就不适合大部队生存，因为那里是四战之地，日军重兵围攻时，八路军跑都没地儿跑，很容易被日军发现和包围。

　　寺内寿一哪里知道，不是萧四明没那战略眼光，也不是八路军总部的首长、延安的首长们没那战略眼光，而是他们都断定日军肯定要实行重兵扫荡，留下能打善战的萧四明部，就是为了粉碎日军的重兵扫荡的！

　　这个计划，总体上说，符合日军现在的实际，很实用。

　　冈部直三郎不由自主地就拍开了马屁，说司令官阁下家学渊源，对中国兵法了如指掌，此计一出，任他萧四明奸猾似鬼，也不得不束手就擒！

　　马屁拍的太响了，连寺内寿一老鬼子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摆摆手，说是不能高兴的太早，能不能一举歼灭八路军东进支队，还很难说。但夺回德州、恢复方面军对津浦路两侧地区的控制，是没问题的。

　　第五师团还在等着华北方面军的命令呢，冈部直三郎中将顾不上再拍马屁了，向寺内寿一敬礼报告后，屁颠儿屁颠儿地走了，去组织参谋们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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