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以花入诗

　　

　　顾清浅见一干人的表情，怕是对华秀郡主的做派早已习以为常，隐在众人中随同行了礼。

　　“这都嫁人了还这般毛躁。”皇后眉眼带笑，明明是责怪的话却说得异常宠溺。

　　自和孝公主夭折，皇后多年再无所出，便将华秀郡主养在跟前，极是疼宠，直至有了太子才送回了睿王府，这也是华秀郡主嚣张倨傲的资本之一。

　　华秀郡主行了礼，径直走到皇后面前，撒娇道：“华秀只在皇婶面前才会如此，在旁人那里可冷硬得紧。”在场之人无不认同这是个大大的实话。

　　皇后用食指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啊你，嘴巴就似抹了蜜般，惯会哄本宫开心。”

　　“那可否向皇婶讨杯水喝？”华秀郡主调皮一笑，倒真像个小姑娘，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茶盏。

　　“就属你的嘴巴最挑。”皇后神情稍滞，继而无可奈何。

　　身后的宫女见此，立马上前给华秀郡主添换了新的茶水，又不好搞特例，便将众人的茶水一一重新斟换。

　　顾清浅见那水中一叶一芽，忍不住轻啜了小口，入嘴时较之前更加清淡，回味却是醇香，尝得出是明前龙井。她虽不爱茶，但能沾她人的光喝到这极品也是乐事一桩。

　　对于二人的双簧，她不置可否：南华秀此番做法，一来讨茶，二来挑明了皇后的偏颇。看似与其关系亲密，转过头便逼迫皇后割舍心头之爱，真心程度可见一斑。

　　这明前龙井可是贡茶，一年中合适的采摘时间就两三天工夫，加起来不过四个小时，炒制过程又极为繁琐，是以产量稀少。南华秀能特特在这里讨此茶喝，想必是皇后日常饮品，显见皇上对其的重视程度。

　　华秀郡主一边喝着茶，眼睛也未闲着，很快便注意到了顾清浅，眸底顿时闪过一抹算计。

　　“皇婶，在此干坐着也是无聊，不如由华秀主持与各位小姐玩些花样吧。”南华秀放下茶盏，一脸的跃跃欲试。

　　“准了。”皇后也来了兴致，想是在后宫憋闷坏了。

　　“那就先以花入诗吧，抽签决定题目，算是给小姐们练练手。”南华秀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婢子直接退下，很快便将签目做好呈了上来。

　　“听闻顾丞相之女才貌双绝，不如就率先给诸位小姐打个头阵。”话刚落地，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射到顾清浅身上，若非耐性超常，怕是顶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

　　顾清浅起坐，大方应道，“多谢郡主夸奖，小女唯有当仁不让。”既然有人愿意奉承，又何必假装谦虚？

　　随意抽了一签，只见上面书写着“桃花”二字，顾清浅顿时明白了南华秀是打算借刀杀人，借皇后之手除掉她这个眼中钉。

　　和孝公主生于四月，便以桃花为乳名，自从公主夭折，皇后精神失常了许久。直至南明帝费尽心思寻来了神医咸石诊治，皇后才渐渐好转。然而心病难医，痊愈的同时也留下了病根，便是见不得桃花，也听不得旁人提及“桃花”二字。若非顾清浅重活一世知此秘辛，今日怕是不得善果。

　　顾清浅沉吟良久，徐徐开口：“晚风收暑，小池塘荷净。独倚妃榻梦初醒。起徘徊、时有香气吹来，云藻乱，叶底游鱼动影。空擎承露盖，不见冰容，惆怅明妆晓鸾镜。后夜月凉时，月淡花低，幽梦觉、欲凭谁省。且应记、临流凭阑干，便遥想，江南红酣千顷。”

　　既然知道缘由，顾清浅自然不会去触霉头，签子在她手里，谁知题目为何？便将计就计。现下正值六月，清凉宫的荷花开得甚好，此词既应了景，又提醒了南华秀，世事无常，一时的得意未必能一世得意。

　　似全然未听懂其中的意思，南华秀更为关心的是顾清浅所抽的签条：她明明授意下去在其中动手脚，为何抽到的不是桃花签？

　　睨了一眼拿签的婢子，假笑道：“顾小姐果真是惊才艳艳，这首咏荷花的词作得实在是妙！开头便如此精彩，让后面的小姐们如何是好。”明着是称赞，其实不过是给顾清浅拉仇恨，让贵族的小姐觉得她是有意在皇后面前显摆学识，压制旁人。如此这般，日后必会受到众人排挤。

　　“郡主说得不错，我觉得大家也毋须继续下去了。”华秀郡主身旁一蓝衣的小姐俏生生开口，似在开玩笑，眼神里却蕴满着不屑。

　　能落坐在郡主旁边的人身份必然贵重，然而，枪打出头鸟，敢率先开口，就要承担得起后果。

　　顾清浅莞尔一笑，谦虚道：“郡主和这位姐姐言重了，清浅才疏学浅，不全力以赴倒怕漏了怯。瞧姐姐气质相貌出众，想必是蕙质兰心，不如由姐姐再作一首吧。”

　　拿签筒的婢子顿时抖了抖，手心冒了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三步两回头地望向自家夫人。奈何对方认定了她没用心办事，压根不屑看她，一双眼完全黏在了顾清浅身上。

　　婢子虽然不知桃花签会带来何种后果，却深知自家夫人的狠辣。小姐们若用了桃花吟诗作词，定会受到重罚。但事情办不妥，夫人就会迁怒于她。只好心存侥幸的想着：丞相小姐既能没事，旁的小姐必然也会无事。

　　婢子未懂词中意思，便以为顾清浅是以桃花入词，委实没文化。但更可怕于她的无知，竟不清楚南华秀已将她当做了弃子，注定命不长久。

　　坐在旁边的夫人扯了扯蓝衣小姐的衣袖，想阻拦女儿出头，却是无用。

　　蓝衣小姐拿着签子甚是满意，她打听过，皇上未登基前，为了皇后在王府里种了许多的桃花，是以下了许久的功夫，学习以桃花作诗，今日便是个大好的机会。自信一笑，“我这是一支桃花签。”

　　话一出口，皇后脸色顿时晦暗，摆了摆手道：“邢嬷嬷，将御史小姐和洪夫人请下去喝些茶，就让华秀身边这小婢子在旁伺候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其他人便参宴吧。”

　　众人不明所以，却只能怀揣疑问随着嬷嬷换了地方。顾清浅很清楚，京都再无洪御史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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