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白白殷勤

　　

　　睿亲王的小儿子，华秀郡主的亲弟南誉，正巧与顾检同岁，睿亲王觉得倒不如让两个孩子熟悉熟悉，也能拉动两家之间的关系。

　　南誉的性子与华秀郡主截然不同，完全是个没脾气又极易拿捏的主儿。因其并非长子，毋须继承王位，睿亲王便放任自流，也不多加约束，到底成了个徒会附庸风雅的闲散公子。

　　难得受到亲爹的委派任用，南誉喜不自胜，乐呵呵应承了。睿亲王再三叮嘱莫要轻视了顾检的庶出身份，又搜肠刮肚地掏了许多溢美之词将顾检从里到外夸赞了一番，瞧着儿子一副崇拜的模样，睿亲王终是放了心。

　　在自家老爹的忽悠下，他未见顾检其人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知对方是个饱读诗书的儒生，便也学起了文绉绉的那一套，有事无事便往竹兰会跑，一来二去之下，倒也结识了不少骚人墨客。

　　所谓君子之友，梅兰竹菊四者也。南明男子以文会友称梅竹会，女子会友为兰菊会。皆因男子讲究傲骨气节，女子则重清秀高洁。

　　但不知是何原因，南建恒自登基以来就推行先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政策，兰菊会也被勒令禁止。唯有官宦人家或是书香门第之女才有机会接触诗书礼乐，寻常女子多是大字不识，实为憾事。

　　梅竹会不以出身论人，只以学识分高下，是寒门学子最自在之处。每逢秋试前夕，来自五湖四海的才子们都会汇聚于此，相互切磋交流。从四书五经到时事政治，可以称的上是一场“小秋试”。

　　梅竹会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凡南明民生所求而答无从者，皆可拿到此处寻求破解之道。解题者可获得积分，每题参与者越多，此题等级越高，获胜者积分越多。南明更帝时公布一次排名，第一名可凭借信物获得南明皇室一个承诺。

　　连续几次秋试之前，凡是在“小秋试”能崭露头角之的才子皆金榜有名，更有“无梅竹，不状元”的佳话流传开来。如今距离秋试足足两月，梅竹会已是盛况空前，毕竟无人愿意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顾检每日混迹于此，一来为了结交臭味相投之人，二来为寻求机会一举成名。不成想睿亲王家的小公子贴了上来，如狗皮膏药一般，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与其“偶遇”，纵是有攀附利用之心，也委实头疼。

　　南誉性子率真，又肚内空空无大学问，活脱脱的贵家浪荡公子，最为寒门学子不耻。顾检因着拾来的好名声，在梅竹会已是混的如鱼得水，奈何每日被南誉纠缠，好不容易搭建的人际圈子眼见着就要垮台，恨不能将其化作藤球一脚远远踢开。

　　相府。

　　碧灵见着自家小姐收拾妥当，眼看是要出门的架势，忙开口劝道：“小姐，您如今被相爷禁了足，断不可贸然出府啊。”

　　“谁说与你本小姐被禁了足？你且去将她叫来。”顾清浅娥眉轻皱，对这帮下人稍微轻待些便又缓了神儿，甚至管不住嘴皮子。

　　“府里的人都传开了，尤其是那日陈姨娘与大小姐来过之后，似乎印证了小姐您被禁足的事情......”碧灵偷偷撩了撩眼皮，声音渐渐弱了。

　　“无事，你且与我先出门。”顾清浅现下无甚功夫搭理这帮嘴碎的奴才。

　　顾清浅携着碧灵直接拐进了巷子深处，她的目的地便是梅竹会。

　　主仆二人前脚刚出院子，后脚就有人偷偷打了小报告。碧月一溜烟儿跑到芙蓉阁，直接被碧巧截了消息，美滋滋呈到顾安蓉跟前邀功。

　　大小姐果真对她和颜悦色了许多，还赏赐了一盒香粉，碧巧这才觉得夏天是真正来了。

　　顾安蓉自然不会放过落井下石顾清浅的机会，吩咐小厨房炖了一盅酸枣仁汤，便到了顾伯铭的书房。

　　眼见着到了院子，顾安蓉直接从婢子手中夺过食案，将其遣了回去，小心翼翼靠近书房。

　　“爹爹，蓉儿可以进来吗？”顾安蓉温文软语，一副贴心小棉袄的模样。

　　“无妨。”顾伯铭放下手中的文书，看向女儿的目光甚为慈爱，“今日怎如此空闲？”

　　顾安蓉将手中捧着的食案放到一旁的茶桌上，拿汤匙盛了小碗递到顾伯铭面前。“女儿听说爹爹近来事务繁忙，虚烦不得眠，特特煲了这酸枣仁汤给爹爹遣火清神。”

　　这几日朝中众臣都烦忧于南明与禾弥的边境纷争，以前虽也时常发生，文招武法全都用过，近几年却愈加频繁，还有越演越烈之势。南明帝下了死令，此次一定要拿出万全的解决之策，不然都去戍守边境。

　　顾伯铭着实憋闷坏了，喝了一口便见了碗底，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蓉儿的委实手艺不错，再添一碗。”双眼已是弯成了一条缝，可见心情大好。

　　“爹爹喜欢就好。”顾安蓉有些心虚地笑了笑，伸手接过汤碗，试探道：“蓉儿刚刚正巧碰见二妹妹出了府。”语气随意，似是闲聊。

　　这边添汤，仍不忘用余光打量顾伯铭，见其眉头不经意蹙起，顿时心中有了定论。

　　“二妹妹年纪尚小，平日里温婉贤淑惯了，倒是难得贪玩，许是这次禁足时日太久，憋闷坏了。”

　　顾伯铭瞧着女儿亭亭玉立的样子，反问道：“清浅何时被禁了足？”

　　“爹爹许是太过操劳忘记了，就是国舅夫人来府里那日，爹爹将二妹妹唤到书房......”顾安蓉将汤碗再次递过去，却见顾伯铭一脸失望地看着她，并未伸手接过。

　　“安蓉，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顾伯铭瞬间变了脸。

　　“我何时说过禁清浅的足？谁人亲耳听到了？府里的下人无知谣传也就罢了，你身为相府长女难道还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吗？”顾伯铭越说越是气愤，激动下将汤碗打到一边，汤水溅了顾安蓉满手。

　　眼见着一双白嫩小手烫得通红，顾安蓉委实没忍住，直接把碗扔了出去，粘稠的汤水全洒在了桌案上。

　　顾伯铭顿时傻了眼，捡起桌上的文书就往怀里塞，恨没有三头六臂通天之能。

　　“滚！滚出去！以后不准再来我的书房！”顾伯铭花费几日才整理的文书，被女儿瞬间毁于一旦，怒气全然爆发。

　　颓然坐回太师椅，顾伯铭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明天便是圣上给出的最后期限，如今他只盼着梅老在梅竹会也寻不到解决南明与禾弥边疆暴乱的方案，不然在朝堂他的脸可就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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