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父母的爱

　　纪珩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正在公司里开会。正值年底，公司里各设计团队都要拿出新的年度方案，他皱着眉头，正在听下属汇报。

　　听到是医院打来的，他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连忙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的回过头说，“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会议先到这儿，回头再开。”说着，匆匆离去。

　　纪珩赶到医院，悠然的主治大夫告诉他悠然的伤势不算严重，左腿轻微骨折，经过了治疗，应该会很快醒来。悠然最后一次电话是两天前和他的通话，医院也是通过这个电话联系上了纪珩。

　　在了解了悠然的情况以及与交警了解了事故情况后，他走到悠然病床前，看到她此刻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她脸色十分憔悴，人也消瘦不少。他叹口气，轻轻把被子向上拉了拉。

　　中午的时候，纪珩去医院食堂买了饭回来，想等悠然醒来后给她。可是她却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他找到医生，医生看后，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轻微骨折不应该到现在还不醒，而且现在还有些低烧。她是不是工作很累，或者长期失眠，看起来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再等等吧，我在开些药，输上看看。打上这些药，最晚晚上应该会有好转。”

　　纪珩点点头。他回忆着最近和悠然的电话联系，她总是说自己很好，但实际上，电话里的声音却是无精打采，似乎满腹心事似的。

　　他想起几个月前和精神科朋友沟通时，对方提醒他的话。看着此时脸色发黄，嘴唇轻微起皮，眼圈发青，躺在病床上的悠然，他突然发现，也许实际情况并没有悠然自己说的那么好。

　　下午的时候，纪珩拜托护士好好照看她，回公司安排工作，都安排好后，又赶回医院。此时已经是傍晚，但悠然仍然没有醒。他着急的找到医生，医生与他一起走回病房。

　　“不清楚病人为什么还没有醒。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人体有时候基于自我保护意识，会让身体陷入沉睡状态。但再睡得多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你去叫一叫，试试把她喊醒。”纪珩连忙过去不断的叫着悠然的名字，还拉着她的胳膊晃一晃。

　　悠然这一觉睡得悠远绵长，在梦中，自己仿佛来到了仙境。来到这里，一切都是光明的，而且一切的压力都荡然无存，身体完全放松，心灵也好像被净化了一样，变得宁静和舒服。如此轻松和惬意的时候，却远远听到似乎有人在叫她。

　　她想说“别吵”，不要打破这么美好的宁静。可是这个声音却没完没了，她眼前一黑，好似又跌入了无尽深渊。她拼命的挣扎，挣扎之间，就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是纪珩焦急的模样。她四下望了望，正当她疑惑的时候，纪珩对她说，“悠然，你终于醒了。你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她努力的回想，“哦，是了。早上起来昏昏沉沉的，好像是我闯了红灯吧。”

　　纪珩对她说，“恩，不过没事，都处理好了。你单位也给你打了电话，我接的。已经给你请了假了，你就安心休息吧。”

　　医生帮她量了体温，说，“还是有点发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轻声回答，“挺好的。”

　　医生叮嘱了两人几句，离开了。

　　纪珩看着她，说，“我给你买了饭，你趁热吃吧。吃完给你男朋友打个电话吧。”

　　悠然没做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饿，不吃了。我也没什么事，他很忙，打电话会打扰他工作。”

　　他忿忿的说，“再忙，女朋友出事总得来吧。忙也没有忙到这个程度的。还有，你赶紧把饭吃了，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看他一眼，“谢谢你，纪珩。但我真的不饿。”

　　他没有办法，叹了口气，坐下来看着对方，“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这个时候不要意气用事，要不，我跟他说吧。”

　　悠然没有说话，一会儿，报出一串数字和一个名字。

　　纪珩愣了一下，赶紧记了下来。抬头看向她，发现她又闭上了眼睛。他带来的馄饨已经凉了，他摇摇头，拿起手机，走出了病房。

　　联系上了方程，纪珩简单的向他说明情况。

　　“她现在怎么样了？”方程问道。

　　“你不用太担心，她已经醒了。不过还有些发烧。”纪珩回答道。

　　“我现在人没在北京，我马上订票，明天回去。先麻烦你照顾一下她了。”

　　“没什么麻烦的，悠然是我的朋友，都是应该做的。”

　　挂上电话，纪珩走到悠然面前。“已经打了电话了。他现在人在外地，明天赶回来。”

　　“恩。”她面无表情，低低的应了一声。

　　纪珩看了看她，小心翼翼的说，“悠然，你是不是和方程吵架了？”

　　“没有。”

　　“没有嘛？那你怎么不自己打电话，让我打？”

　　看对方没反应，他继续说，“不过这个方程确实做得不好，怎么总在出差。你生气是应该的。等他来了要好好教育，我帮你教育。”他表情夸张的说。悠然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纪珩看她车祸后，心情不好的样子，本想开开玩笑逗逗她，没想到似乎并不管用，依旧闷闷不乐的样子。

　　“也许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吧。”他这么想着，也没有介意。

　　“那你把饭吃了吧，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护士刚才也说了，让你吃点东西，这样恢复的快一些。”

　　她仍然躺在床上，似乎没听见纪珩的话。

　　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真的吃不下。先放这儿吧，等我饿了再说。纪珩，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我也想休息了。”

　　纪珩叹口气，“行吧。护士站那儿有微波炉，想吃的时候热一下。我给你找了个护工，一会儿人就来。人来了我就先回去，明天再看你。你现在行动不方便，有个护工在这儿照顾你也周到一些。”

　　正说着，一个戴眼镜的护士走过来叫他，身后跟着一个年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纪珩走过去和两个人说了几句，领着中年妇女走到悠然面前。

　　“悠然，这个是王阿姨，请的护工。这几天就照顾你。”悠然点点头，朝王阿姨露出一丝微笑。

　　“谢谢你，纪珩。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别再这么客气了哦，你我都是朋友，别老说谢谢。”停顿了一会儿，他弯下身子，小声对她说，“悠然，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不要有什么事总是藏在心里自己扛。”

　　“我挺好的，没事。”她说。

　　纪珩叹口气，“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好好休息。”

　　悠然第二天的情况也不见好。继续发烧，人无精打采，懒懒的不说话。前一天整天没有吃饭，第二天早上，还是王阿姨好说歹说，才勉强吃了半碗豆腐脑和一个鸡蛋。

　　晚上方程赶到医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悠然躺在病床上发呆的样子。看到方程的到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只说了句“你来了，辛苦了”，就不说话了。

　　方程看着她，低低的说，“对不起，没有照顾好你。”接着拉着她的手，陪着她坐了一会儿。

　　纪珩走进来，对方程点点头。方程给她盖好被子，随纪珩走出病房。

　　“你最近很忙吗？”纪珩开口。

　　“恩，年底公司事情太多。我本来在外地处理事情，临时回来的。其实，我就今晚这么一点空。明天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必须参加，我明天早上的飞机就要走。”

　　“唉，你也不容易。不过，方程，悠然不只是出了车祸，我觉得她心情也不好。你别看她没说什么，我告诉你，她越是不说，越是有事。她只是怕麻烦别人，所以有事都自己扛。你真的应该多关心关心她。”

　　方程低下头，“我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总是为别人考虑。”他看向纪珩，“我知道我关心照顾她不够。不过现在公司正是关键时期，我们是创业公司，如果没做好，可能投资公司随时撤掉资金，公司就会面临倒闭。这个公司凝聚着我们几个人的心血，也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想坚持下去。等这段时间忙完，各项事务走上正轨，市场打开了，用户多了，就不会这么忙了。”

　　纪珩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被方程打断，“纪珩，这段时间你多帮忙照顾悠然吧。我尽量早点忙完这摊事，忙完这段就空出时间好好陪她。”

　　“唉，好吧。”纪珩拍拍方程的肩膀，“你放心，悠然是我的朋友。我会照顾她的。你有空也多联系联系她。还有，你也保重身体。”

　　就这么过了几天，悠然的身体状况反而每况日下。也许是平时太忙，神经一直紧绷，骤然松懈下来，身体反而支撑不住。

　　先是感冒，而后发展为肺炎，高烧，终日昏昏沉沉。失眠，即使睡着也睡不踏实。每天不怎么说话，也不好好吃饭。她公司的同事来看她，看着她憔悴难受的样子，也没有多打扰。只说让她好好养病，不要担心工作。

　　医生告诉纪珩，怀疑悠然患上了抑郁症。纪珩告诉了医生之前周逸的事情，医生找来精神科的医生，对她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确诊她确实已经患上抑郁症了。精神科医生建议马上药物治疗，改善睡眠。最好让亲近的人过来，开导她的心情。同时一旦身体的病痛有所好转后，应立即开始心理治疗。

　　纪珩心中的担心被证实了，他懊悔不已，却也只能亡羊补牢。当即就联系方程。可是方程正回美国处理海外资本投资公司的事情，无法回国。纪珩无奈，只好告诉悠然。

　　她听后，半晌都没有说话，仍然保持着侧着身子蜷缩着的姿势。

　　纪珩叹了口气，“这样吧，你打给你父母，让他们来看看你吧。”

　　她仍然没有说话。纪珩见状，说，“那我跟他们说。”说着，要拿她的手机。

　　她眼睛动了动，声音沙哑的说，“不用了，我跟他们说。”

　　纪珩看着她给父母打了电话，电话里悠然只提到自己生病住院了，希望妈妈来看看她。

　　挂上电话，她抬头看向纪珩，“别跟我父母说我抑郁症的事情。让医生也别说，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纪珩点点头，“知道了，你放心吧。”

　　悠然的父母由纪珩从机场接了回来。路上纪珩简单的告诉了老人悠然的情况，自然没有提她抑郁症的事情。

　　“小纪啊，真的谢谢你！悠然有你这么好的朋友，帮了她这么大的忙。”

　　“阿姨，没什么。我和悠然是好朋友，悠然还是我大姨的得意门生，怎么说，她遇到困难，也应该帮的。”

　　一行人到了医院，当悠然妈看到她的时候，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悠然，你怎么这么瘦了？过年回家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嘛？”

　　她强撑着坐起来，悠然妈扶着她，感受到病号服下瘦弱的胳膊，再摸摸女儿黯淡无光，两颊都有些微微凹陷下去的脸庞，不由心酸。悠然爸看着她打了石膏的腿，心里也难受不已。

　　“你也不早点打电话告诉我们。不过我们来了，肯定给你做好多好吃的，咱们赶紧把身体养好，知道吗，悠然？”

　　她微笑着点点头，“恩，妈，我好想吃你煮的菜啊。”

　　“嗯嗯，妈这就回去给你做去，给你好好补补，看你瘦的。”

　　就这样，两个老人每天都变着花样做她爱吃的，精心的照顾她。在悠然的坚持下，护工王阿姨还是每天晚上来照顾她。一是她不想让父母太辛苦，毕竟年龄也大了。二是虽然遵医嘱吃着安眠药，但她的睡眠仍然不好。她不想让父母知道担心。

　　还好，在父母的照顾下，她的身体开始好转了。她会尽量多吃东西，也愿意坐着轮椅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每天和父母聊聊天，看到父母安心，她自己心里也踏实些，心情倒好了不少。

　　只有纪珩，通过护工知道，其实她仍然每天睡不好觉。每天都会在父母来之前，梳梳头发，然后将散落的大把头发扔掉。

　　半个多月过去了，悠然的肺炎基本痊愈，脚伤也好的差不多，可以撑着拐杖走了。出院那天，纪珩陪同悠然爸爸办理好了出院手续，又开车送他们回到家。

　　“小纪，又麻烦你了。我炖了鸡汤，还做了好多菜。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悠然妈笑眯眯的看着纪珩，说道。

　　纪珩放下手中悠然的行李包，说道，“不了，阿姨。别这么客气。我下午公司还有个会，我这就得走了。你们快吃吧。我有时间再来看你们。”

　　“这就要走啦。每次都麻烦你，也怪不好意思的。那不好耽误你工作，有时间就过来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悠然爸爸送纪珩出去，悠然妈扶着她回到屋里坐下。

　　“这个小纪，人真的不错。热心肠，办事靠谱。看举止谈吐，就知道家教也是很好的。真是个好青年。”

　　悠然爸走进屋子，说道，“谁是好青年，在说小纪吧？”

　　“是啊，老叶，你觉得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悠然爸看一眼悠然，点头说道，“你妈这点说的很对。纪珩这孩子，我看真的挺好。你看，对朋友，这么仗义。人也随和。”

　　“就是就是，而且还是你大学导师的外甥，多好。”悠然妈接口道。

　　悠然不由觉得好笑，“纪珩是挺好的。”看妈妈要开口说话，她连忙接着说，“不过，我们只是朋友。你俩别多想。”

　　悠然父母对看一眼。

　　“悠然，我们知道，你已经有了男朋友。你嫁人，我们不要求你找个多么有钱的，多么有能耐的，最重要的是能照顾好你，能真心待你。这婚姻啊，是一辈子的事。父母没有办法陪你走完一生，只有你的丈夫，才会陪伴你一辈子的。”悠然妈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你妈说得对。我和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们希望你能幸福。”

　　悠然看向爸爸，她突然发现爸爸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

　　“纪珩这个小伙子我们觉得不错，适合做老公。不过你要是没那个意思，我们也不强求。可那个方程，我们是不满意的。你看看，我们也来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见过他的人影。女朋友住院，父母都过来了，他还成天这么忙。”悠然妈不满的说。

　　“他其实挺好的，就是这段时间工作忙了一些。”悠然低着头，解释道。

　　“你看，你还向着他说话。你这还没嫁给他呢，就护着了。以后万一真结婚了，有你好受的。再说了，你和他在一起，他根本也没照顾好你啊。本以为你找个对象，我们少操点心，没想到，更操心了。”妈妈的话让悠然无可辩驳，她只好低下头，沉默不语。

　　悠然爸看了，给悠然妈使了个眼色，“你不是还有个菜没炒呢吗？快去吧，我和女儿说两句。”

　　悠然妈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了出去。

　　“悠然，你妈虽然话说的重了些，但道理没说错。其实我观察，你和方程每天通电话，也没说几句吧。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是怎么相处的，不过有一句老话，相爱容易相处难。年轻人可能是因为相互喜欢走到了一起，但能不能走的长久，还要看彼此性格是不是合适。而最重要的是，两个人愿不愿意为你们的爱情付出。每个人的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在这里用的多了，在那里用的就少了。一个人愿不愿意为你付出，我相信，你是能感受得到的。”

　　看着悠然若有所思的样子，悠然爸爸摸摸她的头，“爸爸知道，你一直都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们说的呢，也都是建议，自己的路要自己走。不过，不要怕。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而且，你有我和你妈妈做后盾呢。不管你做什么，爸爸妈妈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爸爸”，她再也忍不住，扑在爸爸的怀里哭了。

　　悠然爸眼圈也红了，一遍遍摸着女儿的头，“没事儿。有爸爸在呢，什么都不用怕。”

　　这一刻，悠然能够感受到，父亲知道了她的心情。也许父亲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但就是能感受得到她的委屈和压抑。虽然知道了她的心情，虽然父亲也为此难过，但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她，而是在她身后支持她，鼓励她。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孤单。心里升腾出一股温暖，使她的泪水忍不住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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