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是西西的未婚夫,我叫程一晗
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终于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到了这座隆冬的北城。
一出机场，就感到北方冬天那冷硬的棱角，风像刀子一样呼啸往来。小阁子从她的包里把口罩手套拿出来，给我全副武装好，两个人打了车直奔汽车站。
小阁子的家在一个小县城的小村落里，没有从市区直达的车，所以说还要转一趟车，先到县城，再回家。
买好大巴的票，等车的时候她在包里翻了一阵，拿出一盒药问我：“我买了晕车药，你要吃吗？”
“不用，”我摆摆手，靠在候车厅单薄的暖气片前喝了一口水，“我不晕车。”
她像是放下心来，把药装回包里，道：“从这里到县城要有五个小时的车程，你上车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汽车站的候车大厅顶很高，来来往往的人声在这开阔的空间里有一种空旷的沸腾，我边环顾四周边问她：“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们可以买下一趟车的票，不用这么赶。”
她看着我：“你饿了吗？可以去那边的餐馆先吃一点。”
我提了提背上的包，道：“我不饿，是怕你饿。”说实话每次一奔波在路上我就不想吃饭。
“那不用了，时间会来不及的。”她摇摇头，“车很快就来了，坐下一趟的话到县城太晚了会没车的。”
外面响起了车辆鸣笛的声音，检票口开始检票。我隔着手套捏了捏她的小手，把她垮在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她大半个小脸。
外面的天气灰蒙蒙一片，我一路上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不知道坐了多久，才终于到了县城。
展了展快要散架的身体，想起接下来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我望着阴暗的天有点发愁。
小阁子一路上都没怎么睡。和她拖着行李箱去嘈杂拥挤、窗户破了几扇风在呼呼往进灌的售票厅买了票，直接到路边一块破旧的、权当候车处的站牌前等着。
口中呵出的白气萦绕在脸前。这个小县城的车站看起来明显乱哄哄的，我牵着她的手站在路边，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不管路过的还是也在等车的，都会瞅上我们一两眼，而蹲在一边抽烟、胡子拉碴的几个中年男人满嘴当地方言，说上几句就转过头打量我们一会儿。
小阁子让我把包背到前面，同时两手分别握着两个行李箱的拉杆一刻也不松开。我把行李箱拉过来抓好，让她把手伸到兜里暖着。今天本就是阴天，再加上冬天黑的早，不到五点头眼前的世界就已经一片暗淡混沌了，气温也跟着往下掉了一大截。
车终于来了，溅满泥浆、玻璃灰糊糊的中巴看起来破旧发霉，像是走几步就要散架一样。我和小阁子提着大包小包上车，可能是天太冷时间太晚这一趟车零零散散并没有几个人，我和她就在车窗玻璃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的声音中一口气颠簸了几个小时。
到了终点站下车，眼前已经是黑乎乎一片，只有几盏零星的路灯发出幽暗昏黄的光芒，我看着眼前类似于野地的一片荒芜冷清，沉默片刻问她：“我们是不是坐错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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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行李箱艰难地走在在荒无人烟的田间小路上，周围都是农家的田地，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一点光。小阁子走在前面，一手拖着小行李箱一手举着早早准备好的手电筒，为跟在后面负责大部分行李的我引路。
脚下都是又冷又硬的冻土，疙疙瘩瘩的不平整，行李箱一路上踩高走低哐哐当当的响，没走多久我就热出了满身大汗，想把刚下车还裹得紧紧的羽绒服脱掉。
小阁子拉住我：“你这样会感冒的。”接着歉意的看看我一副气喘吁吁地模样，道，“要不然我来拉这个大箱，你休息一会儿。”说着伸手要接我手里的箱子。
我推开她的手，喘了一口气：“没事儿，快走吧，不是说你奶奶还等着你呢吗？”
夜晚的田野流转着一股肃杀冷寂的气息，举目四下晦涩难辨，只能借着手电筒的光偶尔看到路边稀疏的几根电线杆苍凉的绰影。
走了约莫快半个小时的崎岖山路，小阁子在前面轻声说：“到了。”
我抬头，一小片掩映在重重黑山里的微弱灯火飘入眼底。
小阁子领着我在坑坑洼洼的村庄小径上七拐八扭，四周岑寂一片犬声依稀。最后停在一处老旧的、黄土堆砌的院墙外，隐隐能看到里面并不明亮的的灯光。
小阁子回头看看我，眼睛里有一点迟疑。
我调整了片刻气息，走过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发什么呆，外面好冷，快进去吧。”
她沉默一瞬，转回头，在摇摇欲坠的木门上轻叩了几下。
“来了来了。”像是里面有人一直在等着，一敲门就立马应声跑出来，脚步声踢踢踏踏，“又是这么晚，我正担心呢……”
话音戛然而止，门里的人看着站在外面高大挺直的我，愣住了。
小阁子低着头上前，对门缝里迟滞的男人道：“二表叔，这是我朋友。”
“哦哦，进来吧，外边冷的。”男人脸上透着疑惑和惊诧，但还是忙侧开身让我们进去。
“谢谢。”我说，正要低头去提那只大箱子，男人看到忙上前帮忙：“我来吧。”
“没事，我可以。”我谦让着，手抓到了拉杆刚要使力，男人也弯下腰来想搭把手。我不经意抬头，借着灯光看到一块碗大的烧疤盘旋在他右脸颧骨处，连着眼睛也被挤皱成了一条缝，扭曲的纹路使半张脸都像被揉皱一样。刚刚他立在门里的阴影没看清，此时我不由顿了一下。
男人看我被他吓到，局促的站直身子，后退几步。
“哦，我的意思是我能提的动。”我镇静下来，解释道，“您先走，不用管我。”
男人点点头，喏喏等我跟着小阁子进了屋，留在后边锁上大门。
空荡荡的院落里堆放各种农作物和一些简单的农具。正屋门前挂着一块厚重的、五颜六色碎布拼缝的门帘，掀开进去，正中央一个炉子烧的正旺，炉中火苗随着突如其来的入门风猛得跳动了两下。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坐在炕上，背靠着摞的高高的被褥，浑浊的目光在看到小阁子的一瞬间清明起来。
“奶奶。”小阁子两步并做一步跑上前去，细细地看着老人干枯的面颊，声音里有小小的欢喜和抖动。
“西西，”老人抓住小阁子的手，眉目慈祥，一遍遍扫着她的脸颊，语气轻慢宠溺，像对小孩子一般，“回来了，路上冷不冷？”
“不冷。”她摇摇头，抓起老人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把老人的下半身遮得严严实实。
男人拴好门进来，看我站在一边，拘谨地冲我笑笑，搓了搓手，拉过一张椅子来，连声道：“来，你坐，坐。”
我颔首道谢。老人注意到我的存在，苍老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偏过头慈爱的看着小阁子。
小阁子低着头，脸上透出丝丝红晕，结结巴巴道：“奶奶，他……他是，我……”
“奶奶。”我微笑着走上前，对面前面容祥和的老人弯腰鞠躬，“我是西西的未婚夫，我叫程一晗。”
小阁子像被什么击中一样，全身一滞，愣愣地看着我。
老人和小阁子的表叔也怔住，看看我又看看小阁子，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
静默半晌，最后竟是老人先明白过来，慈和混沌的眸里游着一点飘渺而又欣慰的光芒，像在浑噩中感慨，喃喃道：“西西长大了，许了人家了。”
小阁子看着老人灰暗而满足的眼神，眸间浮起一片晶莹，鼻头发红。
“你和西西……”小阁子的表叔站得远远的，迟疑着道，声音里混有浓重的乡间口音。
“我这次就是特意来看望西西的奶奶的，”我在柔和昏黄的灯光下站得挺拔，“等她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那，”男人看着我，又看看沉默不语的小阁子，眼神复杂，反复搓着手，神色闪躲，“你家里人同意了吗，我们……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
“我爸爸很喜欢她。”我微笑着，目光温柔而坚定，“我知道您和奶奶担心什么，她虽然现在还是学生，但我可以等她毕业。我有工作，有收入，不管她将来从事什么能挣多少钱，或者是不出去工作，我都有能力养好她，养活我们的家。我会好好对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您和奶奶可以放心，我一定能做到。”
开始时男人瑟缩的眸色还在挣扎，最后慢慢在我的话里透出感动和欣慰，眼角闪出点点泪光，似乎想说些什么，讷讷张了几次嘴却终究说不出一句话来。
奶奶依靠在灰沉沉的被褥上，表情安祥，皱巴巴的手抓着小阁子，望向我，像在慈祥地冲我笑，而她的眼睛，却早已半阖起来，只余留一片迟滞和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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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阁子照顾祖母早早歇息。家里能睡人的地方只有两处，一个是奶奶睡的炕，很宽敞，一个是一张老旧的双人铁床，一半放着被褥，另一半则堆满各种各样的杂物。
小阁子有点为难，以前她回来时总是她和奶奶睡炕，表叔睡床。北方小村民风淳朴含蓄，我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你还是和你奶奶去睡。”
表叔去整理铁床，我和小阁子在外屋吃着简单的晚饭，门隙里吹进的寒风摇晃着头上电线吊着的小灯泡，她的侧脸在摆动的灯光里浮浮沉沉，带着两片小小的红：“你怎么就跟我奶奶说你是我的未婚夫啊？”
我端着碗，看着她理直气壮：“我和你说了两次你都没反应，那就是默认了。”
“我……”她脸红的更重，软软的说不出话来。
表叔走到外屋，把我和小阁子的箱子往有铁床的房间拖。
“表叔，”小阁子站起来，拉住他轻声道，“我和奶奶睡，让一晗和你睡床吧。”
表叔抬起头震惊而疑惑的看着她，支吾着道：“让客人和我睡，不太好吧。”说着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想把疤痕藏到阴影里。
“没关系，表叔。”我走过来帮忙提箱子，“我和西西睡一起不太合适。”
“都谈婚论嫁了还有什么，被子都给你们收拾好了。”表叔推开我的手，自顾自继续搬箱子，土砖铺的地并不平整，他怕把轮子磕坏了就亲手搬，“炕很大，我和你奶奶各睡一边。你们两快去吃饭，冬天凉的快。”
我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羞得满脸通红的小阁子，一路上的颠簸疲劳一扫而光。忽然觉得这个偏僻宁静的小村庄更可爱起来了，就连它养育出来的人民，都是这样纯朴体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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