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秋去冬来，西苑转眼间已落了半月的雪。

　　看到寒风裹着细碎的雪从不远处的天空掠过来，我微微侧身，感到冷气直往脸上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豆腐突然“哎”了一声，倚过身子靠近我说：“来了来了。”

　　我把手里的瓜子壳哗啦啦全扔到墙角，抬眼往街那头看，好几辆黑皮老爷车串糖葫芦似的直往我家大门口开，领头的车停下，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清一色穿着黑长衫，紧接着就看到父亲和大哥立即出来迎接，一群人笑得倒是很开怀。

　　豆腐又掏了一把瓜子给我，笑道：“我看这回叔父是铁了心要把你嫁给这个姓江的，哎你嫁人了我们的革命友谊还是存在的吧？”

　　我不以为然：“敢娶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末了不忘提醒他，“你应该把最后一句话的疑问改为陈述。”

　　他看了我半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你怎么次次都不满意你家安排的婚事呢，感情你喜欢姐弟恋？”又掐着手指头算一算，惊恐道：“你今年都十六岁了，那等人生出来你的年纪都可以做人家妈了啊。”

　　我被呛了一呛，伸手给了他脑门儿一巴掌：“那你叫一声妈来听听，我看看感觉行不行？”

　　豆腐捂着额头委屈道：“是你自己说娶你的人还没生出来嘛。”

　　寒风吹过来，头顶的帽子被一股掀翻落到地上，我一个纵身从树上跳下去，笑道：“我可不喜欢姐弟恋，我喜欢的人，比我大好多岁呢。”

　　听到有个声音问：“哦？你有喜欢的人？”

　　我弯下腰将帽子捡起来，回答：“那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逃婚。”

　　那个声音又问：“那个人是谁？”

　　帽檐沾了一圈带雪的泥土，我用力拍了拍，“你想知道？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言毕重新把帽子戴上，“但你得答应我不会告诉别人。”

　　说完转身，看到眼前笑意浓浓的人，傻了。

　　穿着灰白风衣头戴礼帽的小叔背着手臂看我，一双眼睛黑得发亮，“那你说说，是谁？”

　　他就那么立在那里，神色淡淡的，身后就是漫天的飞絮。从远空吹过来的风擦过他的耳际扑向我的面孔，我闻到他身上那股常年流动的香味，那是一种极清冽的味道，像冬末春初交接时，枝叶间的露水气息。

　　这个人，随处一站就自成一幅画。

　　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就卡在我的喉咙里，我噎了一噎，瞬间反应过来：“咦？小叔来啦？父亲刚才还说他找您有事儿呢，那什么您快进去吧。”

　　小叔饶有趣味地看着我：“少来这一套，说说看你喜欢谁？放心，小叔会替你保密的。”

　　豆腐蹲在树上起哄：“我也会保密的！我发誓我不告诉任何人！”

　　我从地上挖了团雪扔了过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末了看向小叔，笑道：“你怎么今天有空来我家啊？”

　　他把围巾取下来给我绕上，漫不经心道：“哦，听说吴家小姐今天定亲，特意过来看看未来的吴家女婿长什么样。”

　　我不屑，“说女婿还早着呢，我可没答应这门亲事。”

　　他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答不答应可不算数的。”

　　我气愤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包办婚姻啊，现在流行自主恋爱，我才不要十六岁就嫁人生孩子呢。”

　　豆腐反驳道：“我母亲十二岁就嫁给我父亲了，十三岁就生了我，大家不都这样吗。”

　　我闻言抖了抖，“才不要，那太可怕了。”又看向豆腐，“你瞎掺和什么呀，你这是帮我还是坑我呢。”

　　豆腐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我只是陈述事实嘛。”

　　小叔摸了摸豆腐的头，问我：“进去吗？”

　　我立即摇头。

　　他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扔给我，“周姨在家，你过去玩几天，等这件事过了再回来。”

　　我接过钥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所以你这是在帮我逃婚？”

　　他顿了顿，作势要过来拿走钥匙，“你要是这么说的话……”

　　我立即把手藏到背后，“哪能啊，小叔你不在家那么大一洋房没人守着多不安全，现在这年生乱得很，小偷什么的多着呢，我过去替您照看着，您看怎么样，我的长剑练得还可以，马步也扎得挺稳的。”话毕立马扎了个姿势标准的马步给他看。

　　他就轻轻笑出来，“嗯，还凑合。”末了又交代了几句便从后门进去了。

　　我当即跑到墙根往外翻。

　　豆腐一边跟着我翻墙一边还不忘问，“你到底喜欢谁啊？”

　　我说：“我喜欢你呀。”

　　他就很脸红的样子，“可我们不是革命战友吗，而且你那么凶，我妈说找老婆不能找母老虎，尤其是像你这样儿的，得找温柔贤淑的，像小洱那种，就很不错，你就太……啊！”

　　被我一脚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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