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贤亲王

　　慕婉瑜的娘家本是开国功臣，世袭定国公爵位。一门出了众多文官武将，地位显赫，富贵荣华。不过在顾颜惜出生的那年，慕老爷子因文字狱下了大牢。事后皇帝因为感念慕家祖上于国有功的份上赦免了他，可是定国公的爵位被褫夺，慕家一门在朝中也处处遭打压。如今还在朝为官的只有与顾颜惜同辈的表哥慕清和跟着征远大将军驻守边境，做个不大不小的参领，不过正五品而已。

　　定国公不是定国公的时候，她们母女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所以慕婉瑜虽然顶着尚书夫人的名头，今日这种日子却只能跟姨娘们一处站着，反倒做为平妻的张氏堂而皇之的坐着，俨然一副正房的样子。

　　慕家一门多出武将，不过却也是书香门第。慕婉瑜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理，为人处世素来温婉得体。只是慕家失势之后，她在顾家的地位大不如前，而侧室张氏在顾家的地位却水涨船高。

　　她素来与世无争，就算做为正室不能当家也并不觉得委屈。她求的只是女儿平安成长。因此这些年她自己在顾家倍受张氏的欺凌，她也只是一忍再忍。

　　但是她却无论如何也见不得女儿被人那般奚落不齿，所以这才没忍住冲出来，不过也只是想护着女儿罢了。

　　只是她却不懂，为什么顶着这张被毁容的脸，站在众人中，四周全部是唏嘘不屑的声音，她这个素来经不住事儿女儿怎么会这般镇定自若。

　　“惜儿，你先把面纱带上！”慕婉瑜再一次将面纱递了上去。

　　却被顾颜惜再一次挡下，“娘，别怪女儿说您，今儿可是老祖宗的寿辰，一会儿还会有很多宾客过来给老祖宗祝寿了。您作为顾家明媒正娶的大夫人，怎么也没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呢？一会儿您可是要陪着爹爹一起迎接宾客的。您就穿着平素的衣服，知道的自然明白您是节俭，不知道的，只当您是不看重他们呢。您瞧瞧张夫人这身打扮多得体，再瞧瞧您，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夫人是大夫人呢。我自然是知道张夫人体贴能干，素日里府中的事情多半是张夫人在帮着娘您打点。可是娘您也不能因为张夫人体贴，就把什么事情都推给张夫人啊。何况，今儿这日子娘您若是自己不露面，旁人若只是觉得顾家大夫人架子大也就算了，只怕还会以为顾家失了礼数，大夫人不亲自迎接客人，倒叫平妻替着，实在是有失体统呢！”说着顾颜惜转向顾老夫人与顾尚书道：“不知老祖宗与父亲大人觉得颜惜说的可还在理？”

　　她这番话一口一个大夫人，一句一个平妻，还特地强调那张氏当家不过是帮衬着慕婉瑜罢了，明摆着就是要给张氏添堵的。

　　那张氏早在顾颜惜进门见礼的时候，将她与一众姨娘放在一块，就已经恨得牙痒痒的，不过鉴于有贵客及长辈在场，不敢的表现出来。如今又听了顾颜惜的这番话，更是恨的咬碎了满口银牙。

　　只是偏偏顾颜惜的话说的端庄得体，叫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她张氏多善解人意，平日里都是自愿帮衬着慕婉瑜打理家里的事务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顾颜惜便是那笑脸人。张氏心中虽恨极了，却也只能装着毫不生气的样子，强挤出了笑容道：“四丫头你说的是什么话啊？这些年府中的事情不都是我在打理吗？前几年你三哥高中状元，又被固伦公主招为驸马，登门的宾客络绎不绝，上至皇孙贵胄，下至寻常百姓，哪一个不是我陪着你爹迎接的？从来没人觉得我们顾家失礼了。你母亲好清静，不喜欢管这些闲事儿，你就别为难她了。”

　　张氏不过三十七八岁，本就是个美人，说话时还未张嘴先带三分笑意，叫人见了总觉得亲切的很。

　　不过这番亲切的话分明是要告诉顾颜惜，这些年顾家是她在当家，外人也是认可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还有，她还有个儿子，不但高中状元，还是驸马爷。

　　顾颜惜的脸虽然毁了，可秋水般的双眸中却透着挡不住的盈盈笑意，“张夫人说的，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张夫人既然是三哥的母亲，三哥的事情张夫人出面自然说得过去。就如今日三皇子来给六妹下聘礼，这事儿由张夫人您出面自然没半分不妥。可是老祖宗寿辰是阖府上下的大事儿。这种事儿我娘若是只图着自己清净不管不问，都推给张夫人您了，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顾颜惜的这番话摆明了就是告诉张氏，你自己儿女的事情你出面没问题，可是顾家一家子的事情，却非得要嫡妻出面才行。

　　张氏咬牙想要反驳，贤亲王却不合时宜的开口了，“我看四姑娘说的在理。大夫人，你快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宾客该来了！”

　　贤亲王是当今圣上嫡亲的弟弟，身份自然无比尊贵。他都开口了，其他人自然不敢有异议。

　　所以张氏空有一肚子怒火，也只能咽了回去，狠狠剜了顾颜惜一眼，坐了回去。

　　那慕婉瑜却愣在原地不动。

　　顾颜惜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知道她还没从这番变故中回神。

　　“彩云，你还愣着做什么？快陪着夫人回去换身衣服。”她叫了慕婉瑜贴身婢女过来，陪着慕婉瑜回去了。

　　送走了慕婉瑜，顾颜惜这才不紧不慢的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面纱，直起身子的时候，她的目光不露痕迹的落在了贤亲王的身上。

　　贤亲王贺兰容远，当朝圣上嫡亲的弟弟，也是唯一的弟弟。虽然是贺兰楚的皇叔，可年纪也不过二十五六，身长如玉，容颜俊美自是不必多说。不过最惹眼的还是他的眉眼，眼角眉尖天生就微微下垂，嘴角若是微微上扬，便好似时时都带着盈盈的笑意，叫人看了有种说不出舒心。他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衫，未加任何点缀，却贵气天成，恍若蓝天下的白云，叫人顿生高山仰止的崇拜之情。

　　这贺兰家果然跟如月说的一样，各个都是绝代风华的主儿。

　　想必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贺兰容远悠悠的放下茶杯，含笑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身上，打量的神色毫不隐藏，好似是觉得她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了。

　　她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大大方方的用面纱遮住了脸。

　　那顾玉莹被她的脸吓的不轻，半晌都没缓过劲儿，所以方才见自己母亲吃了暗亏也没能及时帮忙。这会儿终于缓过神来，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顾颜惜的。

　　她挣脱了扶着自己的贺兰楚，走到顾颜惜的面前，满面歉意，“四姐，我不是故意的！他们说你的脸烧伤了，我以为早就好了，哪知道竟然这么严重。四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颜惜盯着她并不接话，秋水般的眸子里噙着盈盈的笑意，却叫人看不出深意。不是故意的？这话鬼才相信呢！

　　顾玉莹被她看得心中直发毛，好似自己内心的那点小把戏完全逃不出那双眼睛一般。

　　就在顾玉莹快要撑不住打算退让的时候，顾颜惜终于收回了目光，亲昵的拉过顾玉莹，笑道：“六妹说的什么傻话呢？四姐我还会跟你计较吗？好了，别放在心上了。”

　　“哼！这事儿啊，要计较也不该是跟我们莹儿计较，这都是命！”那张氏一肚子怒火方才因为碍于贤亲王不能发泄，这会儿到底是忍不住了，冷嘲热讽道：“老祖宗前些日子担心四丫头你会因为退婚的事情想不开，特地叫我帮你留意着，想给你寻个好人家。可今儿在这儿，我也当着你的面儿回了老祖宗，就冲这张脸，这事儿我可办不了了。谁家愿意娶四丫头你这样的？别没捞着好，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被吓死了！”

　　“住口！”到底是顾老夫人识大体，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不愿叫贤亲王他们看到他们的家长里短，叫人笑话了。所以出言呵斥了张氏。

　　那张氏虽还没有泄愤，却也不敢再造次。

　　只是被她这般明着奚落了一番，顾颜惜却始终镇定自若，不动怒，也不羞愤，只是坦然的立于中央，淡然如风。

　　“老祖宗不必生气。今儿可是您的寿辰呢！颜惜来的匆忙，倒没来得急给您准备寿礼。不如这样吧，我给老祖宗变个戏法儿，就当是我的寿礼了，可好？”顾颜惜说道。

　　“胡闹！”一直没有开口的顾尚书一开口便是是呵斥，他原本就宠张氏，方才见张氏吃亏，他自然是不痛快，只是不便发作。这会儿逮着机会，当然是不肯放过的。他冷冷的盯着顾颜惜，“你一个大家闺秀，说什么变戏法儿。那种下三滥的勾当，是你该学的吗？你自己自甘堕落也就罢了，别在这里污了老祖宗与王爷的眼！”

　　顾颜惜依然淡然如风，盈盈笑道：“不过就是图个乐呵，父亲大人若是不喜欢，我便不做了就是。”说罢她盈盈一拜，移步退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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