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六、解思绪·玉生烟 一
（一）
李嫂在容珏和圭垚的都不在家的这几天，天天坐立不安地望着门口，就盼着哪天能突然看见圭垚提着箱子从门口回来，生动活泼，明眸皓齿。
好不容易挂了几天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了，想起那天从的车上走下来的俩个人，万般般配，第一次感受到从天而降的巨大的喜悦。
只是这份喜悦却在回来的仅仅几天里，像秋风是扫落叶一般，一卷一刮地的清理的干净干净，留下了空阔的呈面，盛着空落落，又让她犯愁了。
回到钟山别院之后，容珏又回到早出晚归的生活，而圭垚却是很认真地执行自己晚起、早睡的作息，时间完美地同容珏错开，成功地在这座大园子里避开了他，生活井然有序得像工程式。
“早啊，李嫂。”估摸着容珏该踏出门了，圭垚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神清气爽，穿戴整齐，一点也没有刚刚睡醒的混沌迷糊。
“哎”李嫂帮着圭垚端来早餐想着刚刚踏出门口的容珏，转身时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又自顾絮絮念叨：“好好的，怎么又变成这样。”
圭垚挑挑眉毛，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默默不做声，埋头吃着早餐，端起碗又看到中指上戴着的海螺珠，煜煜生辉，“我的妻子，阮圭垚”挥之不去地声音娟娟暖流在脑海里荡漾了一次又一次，片刻的失神。
“李嫂，今晚我会晚些回来，不用等我。”没有料到容珏去而又返，熟悉的声音让她一个惊慌，碗都端不稳，落下盘子，乒乒乓乓作响。
容珏这才看见餐厅里只有她一人在用餐，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兽，手忙脚乱地扶正碗盘，眼睑却始终低垂不抬头看他一眼。
他却一步一步地走近，在离开半只手臂的地方停下来：“容夫人”唤了一声没有下文。圭垚不敢轻易动弹，感受头上传来的清浅的呼吸声，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地紧绷着身体，害怕他再有什么动作。
“麻烦帮我转告李嫂一声。”轻笑了一声，像是有些无奈，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大衣转身离去。
圭垚用手撑着桌角缓缓坐下，只觉得全身都脱力了。
她知道她承担的责任要求她要成为一个端庄大气的容夫人，是要照顾这个地方的方方面面的女主人，然而一想到容珏却又不由自主地想逃避，想退怯……自我与本我在不停交织又相互对峙，责任与本能像两团火一样不断跳跃又互相压制。最终只能有一个的存在，是她必须做出的选择，每天都在不停地压制着自己的欲念，足以让人心力交瘁。
李嫂走进餐厅看见餐桌有些狼狈，在晃神的圭垚“伤到哪了吗？是哪里伤到吗？”以为她打翻饭碗给伤着了，急切地观问。
“我没伤到。嗯，先生说今晚晚回来，让您别等。”不知怎的，看着李嫂这样上了年纪的一脸关切，默默的就红了眼眶。不愿在人前失态，起身离席。
李嫂见着她离开的身影，心下既心疼又难受，忍不住赶着多说了两句：“珏少爷这些年常年在外，身边也没个体己人，该是不懂得怎么照顾姑娘家，让姑娘受委屈了。但脾性啊我从小看到大就没坏过，床头吵架床尾合，凡事别太往心里去了。”
“哎。”喉咙哽咽，已是说不出话。唯有一个“哎”可以通过声带振动完整地发出以示对老人家最坚强的回应。
拾级而上,晶莹剔透的泪珠在还是在低头时刻滴落在实木楼梯上，不知是对李嫂慈爱的眼神的愧对，还是对自己的失望……
夜色渐深，本地最低调奢华的会所，玉生烟，依旧光影明亮热闹不知夜色沉。
顶层，高级商务会所区域的VIP室内，铺着红色镶金的地毯，复古欧洲的高背椅上，一个男人交着腿，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掐着雪茄，狭长的眼里有着浅浅的笑意，烟圈晕蕴，给人巨大的压力。
自花灯初上已是开始会谈已经经过了3个多小时，而其中近两个钟头是来自意大利的寻资方的侃侃而谈。容珏不得不承认，他又一次失态。第一次在工作上允许一个人说这么长的……废话。
“考虑好了没有？三七还是离开”容珏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对面棕褐色眸子的男人，是时候结束这个会议了。
来自意大利，极具文艺复兴代表的珠宝商，对金陵这片土地有着浓烈的热爱，对玉更有着切肤的执念，希望同容珏合作推出跨越时空的高奢侈玉石合作。
简言之，想在容珏这里获得上等的玉石原料。
这是一个大胆的创想，容珏不否认。但是玉石的稀少与不可再生性决定了自我增值的特性，不管有没有这样的合作，他已经是赢家。三七的分成，谈不上是锦上添花，纯属容珏个人突发兴致。
愿意合作已是对方最大的盈利！
而对方依旧想要的更多。这个玉石大亨比传说中更加不好对付，欧洲人特有的松弛皮肤垒叠出满是抬头纹的额头上已经布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而一双眼珠在高耸的眉骨下却还是在不挺的转动：“容先生，四六分。”
容珏看着他抬起来的眼神，明明是温润的神色却压迫的男人目光有些躲闪，不自觉地低下头。容珏嘴角勾起，闲适雍贵，往后倚靠在椅背上：“请回吧，.”。
“三七分，三七分。”在容珏眼神下早已受不住阵脚，如今状况再不挽救回来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容珏打量了他一会儿，终于接受他的反悔。掐灭雪茄，按铃让解博拿来合同，签下自己俊逸挥洒的名字。
“感谢容先生，合作愉快！”意大利珠宝商小心翼翼的接过合同，伸出手表示最后的诚意。
“合作愉快！”容珏微微颌首，示以同样的致意。清朗俊逸的笑容让珠宝商都不自觉地颤了颤，直到被解博引出室外，被容珏气场笼罩包围下的气息才渐渐散去，不由得掏出雪白的绢布擦拭自己额头。
解博送走意大利的珠宝商之后又回到顶层，透过仅存的一条门缝看见容珏还是坐在原位，不同的是没再吸雪茄，正在倒酒。酒瓶周身闪亮像满天繁星，解博有些惊愕，那不是吗？有些奇怪自家先生今日的反常，却还是认真谨慎地在门口站岗。
金黄色的液体顺着晶莹剔透的酒杯缓缓流下，矜贵清丽的眸子似乎认真地看着手中酒杯，然而脑海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浮现着阮圭垚的身影，化不开又散不去。
莱伊925龙舌兰瓶身镶着的6400颗钻石了，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的有如星辰，让他不由得想起五年前在大理的银器店里那双趣味生动的眸子，护着他的镯子，一副理所当然地说道“我都说会还钱，为什么就是不能卖给我呢？”……
而五年后的火车上，已是一个精致的小女人的她，眉目含笑“我跟先生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叨扰先生的时间还请要对阮家保密我的行踪。”婉转婀娜……以及今早她低着头，惊慌失措的模样……
抿了一口酒，第一次发现这剧烈的酒竟然还是有些苦涩，轻笑了一声，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跟他在一起，是一件这样让人恐惧的事。
而更让人无奈的是，他竟然在意了。
三十一年，从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向清俊温雅的他忍不住想要发泄一下，似乎心中有股力量呼之欲出，又是一口酒饮下。
一直以来，对这个世界并无太多执念的他，秉承着自己的内心做事，做着他认为应该且大多数人认为正确的事。世家大族的公子，谦逊有礼，文雅谦和，年少有为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人对他的评价。而身世的不一般，除了让他自觉地担起更多责任，变得更加强大，此外并无为他带来任何的困难与改变。
无欲无求，波澜不惊，故而心如止水，云淡风轻。
然而，阮圭垚的出现，却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了他一直秉承的人生信条。
他曾经仔细地思考一个上代以前的承诺履行的可行性有多大，除了是作为家族后代的他应该去承担的责任外，于对方而言，她是否愿意同他一样乐意承担也是一个被他纳入“应不应该履行”的考虑范围。
日夜思虑的结果却是让他再不能逃避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确是在五年的时间里，慢慢自己中了名为“阮圭垚”的蛊，如今蛊毒开始发作，而他，想要她同他一般入蛊。
生平第一次主动生出黑暗色系的想法，却无半点要控制的迹象，也控制不了。
执念，一旦开始，覆水难收。
临窗而立，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来车往，“阮圭垚”下意识地念着她的名字，这样的一个人，让他在还把握不住的时候就深陷其中，在看不到她的心的时候就已默认她在他心中生根发芽。缓缓闭上了双眼，勾起的唇角绘出了绝代风华的笑容，心已不再受束缚，怎么可能不会想要的更多……阮圭垚，你不可以不在我身边了。
解博站在门口，手表时针已经指向1了，跟先生这么久，先生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虽然这几天，先生都不怎么说话，但今天在这高级商务会谈室内先生已经与世隔绝近6个多钟头了……
犹豫着是否应该上前提醒，最终还是决定先向石磊请教。石磊有些犯愁，先生一向不喜这些地方，今晚这样的确是反常。思索一会儿：“请夫人过来一趟吧。”
解博茅塞顿开，马上执行！
圭垚一整天都心神不定，在画室里坐了一天，没落下一笔。平日里还有意识掐着时间算着容珏回来的时间，望着窗外一看到他的车灯打进，马上就收拾回房间。今晚发呆到自己都有些犯困才想起容珏还没回来。关了画室的门才想起今早容珏说了今晚晚归。
按按太阳穴走下楼，屋子里暖气十足，仅仅只是穿着一件薄衫就足矣。电话响的时候她正准备喝水。
“夫人，我是解博。抱歉这个时候打扰您，先生在玉生烟喝了很多酒，他今天有些反常，我想您能过来一下看看”解博小心翼翼地斟酌语句。
圭垚拿着电话，停了半响不知道说些什么。今天理了一天，在这一刻提到容珏她还是说不出话。
解博隔着门看到容珏还是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酒杯：“先生一向不再外头过夜……”
“我过去吧。”圭垚打断了解博的话。挂下电话按了司机的房铃，回到房间随手拿了一件大衣，司机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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