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诗经》下
人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不同的。
表演一结束，钟粟就急忙走下台冲了出去，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更没时间去在意这次表演的反响，对她来说，哥哥的事情总是要比一切优先的。
“哥！”
匆匆赶到医院，刚到病房门口就看到钟铭一身狼狈的样子，女生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却被一旁的人快一步扶助了。
“谢谢……”钟粟下意识地回答，对方沉默地扶着她站好就又收回去了，满脑子都是哥哥的人快步走到床前坐下，眼泪一下涌了上来。
“哥你这是怎么了？”
“粟粟……”钟铭手忙脚乱地想要伸手抹去妹妹的眼泪，然而一手打着石膏另一手缠着满满的绷带，他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笨拙，声音也有些无措。
“这个是有点小意外……”
“对不起，是我打的。”
病房内的第三个人忽然开口，钟粟明显怔住，蓦地转身看向门口刚才扶了自己的一把的人。
看起来年龄和她差不多的女生，穿着颇中性的t恤和牛仔，黑色马尾高高竖起，似乎是因为愧疚而低垂着头，钟粟看不到她的模样，但是看身材也颇为单薄瘦弱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她是怎么打人的……
“为什么打我哥？”
“那个……搞错了。”女生继续低着头，靠在门边闷声道，“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你妹妹也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对方拉开门迅速走了出去，钟粟呆愣地看着门口，又转向自家哥哥，却见他正斜靠在床头，眼神怔忡地对着某个方向，似乎是在发呆。
“哥，你被打傻了？”她伸手在钟铭面前挥了挥。
“表演结束了？”钟铭举起被包成粽子的手推开妹妹的手，“顺利吗？”
“不知道。”钟粟摇摇头，“我弹完就直接过来了，哥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被女生打？”
“无妄之灾，说来话长……”想起今天的倒霉遭遇，钟铭习惯性地皱眉，却牵动脸上的肌肉生疼，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啧，这女人……”
“没事吧？哪儿疼？”看他表情扭曲，钟粟立即站起来准备去喊医生，钟铭急忙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刚才医生已经看过了，除了左手有些骨折，其余都是皮外伤而已。”
“还‘而已’，哥你长个青春痘对妈妈来说都是大事，这么重的伤怎么办？”
想起自家近乎神经质地疼爱着儿子的母亲，钟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再看看从小就被惯宠着长大到处吃得开的人居然有一天被打成这样，怎么想都觉得要完。
“你不告诉她就好了。”钟铭不以为意地开口，“不说那个了，粟粟，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他侧过身艰难地掰开枕头露出下面藏着的粉色娃娃，做妹妹的惊讶地张大嘴。
“这是什么？”
“按照你的要求，不是我喜欢的也不是你喜欢的，是我自己能力得到的东西。”
“……在哪弄的？”钟粟不明所以，她怎么看手里这个小东西和精品店那些也没什么差别嘛……“哥你不是忽悠我的吧？”
“这个可是我第一次从夹娃娃机……”话说一半忽然顿住，钟铭有些尴尬地看着妹妹突变的脸色，“总之，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
上次颜尽欢带他去游戏厅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夹娃娃的机器，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逛商场的时候妹妹也是很想去玩的，只是大人不允许，再后来他们都没什么机会去那种地方了。
钟粟的表情微微一变，似乎也想起了那段幼年憾事，再看钟铭这样浑身狼狈的模样，眼底忽然有些酸涩。
“哥……”她一头扎进哥哥怀里用力搂紧，浑身都是伤的人顿时疼得表情扭曲起来，这一幕让刚匆匆踏进病房的人忍不住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怎么，钟铭你要挂了？”
穿着病号服的贵公子抬头送给他眼刀两枚，颜尽欢不以为意地举起手晃了晃手中的购物袋。
“探望病人的，既然没人欢迎我那我就先走了啊。”
“东西留下就好了。”钟粟松开抱着哥哥的手转身看着颜尽欢，“晚会这么快结束了？”
“你哥出场那个本来就是压轴的。”颜尽欢走进来将东西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在病床床沿，钟铭立即嫌弃地抬脚踢了踢。
“别把我床单弄脏了。”
“啧啧啧，真该让学校里的人来瞧瞧他们的钟公子。”遭人嫌弃的颜尽欢也不坐了，就站在床沿俯视着浑身狼狈的钟铭，忍不住出声调侃，“你这是勾搭不良少女被人揍了？”
“不许污蔑我哥。”钟粟忍不住出声，随即忽然又想起什么般抬头道，“我先去找医生确认下你的情况，哥你好好待着。”
说罢她站起来准备走人，刚走出两步又猛地转回来对颜尽欢道：“还有小学生，不要趁我哥不方便行动就欺负他。”
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还穿着表演的那套旗袍，一举一动将少女姣好的曲线暴露无遗，颜尽欢呆呆地看着她和平日完全不同的这副装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钟粟满意地转身走人了，病床上的人艰难地清了清嗓子。
“眼睛看哪儿呢？”
“看美女啊。”眼看钟粟的身影转弯不见，颜尽欢这才转回头对上钟铭，戏谑地挑眉，“仔细看的话，你妹妹五官和你还挺像的，不过她老穿得太低调了，是不是你怕她抢了你风头？”
“你的智障还没治好吗？”病床上的人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句话，颜尽欢一时茫然，就见钟铭撇了撇嘴，“那是为了防止你这样的居心不良分子。”
“什么鬼……亏我好心来看你……”他从自己拎来的袋子里拿出一根香蕉剥开，然后一点也不客气地塞到自己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不过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揍了？需要帮你报仇吗大舅哥？”
“第一，我是被误伤，第二，我和什么人都没结仇，第三，”钟铭抬起唯一完好的腿朝颜尽欢踢过去，“别乱攀亲戚。”
被踢一次是谦让，第二次怎么可能被打中。颜尽欢敏捷地闪了过去，一边狼吞虎咽地吃完香蕉，又拿出第二根在钟铭面前晃了晃。
“要帮你剥根香蕉吗大舅哥？”他笑得一脸得意。
“你该去看看耳科了。”懒得跟小学生一般见识了，钟铭翻了个白眼仰躺回病床打算不理这人，颜尽欢忽然又一屁股坐在了先前钟粟坐的椅子上。
“说正经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打你？”他将刚剥好的香蕉又一次塞进自己嘴里嚼啊嚼。开完晚会他连庆功宴都没参加就过来了，现在饿得不行，注意到病床上的人正用愤慨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猛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举起还剩下的半根晃了晃。
“要吃吗？”
钟公子哼了声便背过身去彻底无视他，颜尽欢愣了下，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钟粟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形，忍不住皱起眉。
“小学生！都跟你说了不要欺负我哥啦。”
“这可真冤枉，我好心要剥个香蕉给他吃他不乐意……”
“信你有鬼，你肯定是趁他双手不方便耍他玩。”
“哇，这都被你发现了！”颜尽欢捂住心口做震惊状，正想继续调侃，“病人”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侧过头看着他们。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休息休息。”
“哦……”
钟粟乖巧地应了声，不由分说地拉着颜尽欢走出了病房。
“我哥不对劲。”走在医院走廊上，兄控的女生忽然开口，“他才不是那么大方的人。”
“噗……”颜尽欢忍不住笑出声，将手里剩下的半根香蕉塞到嘴里，一边念念有词，“我和你同感。”
他和钟铭虽然不曾熟稔但好歹也算认识了十年，又是那样经常被拿来做对比的关系，某种意义上也是相互了解的。他曾经观察过钟铭很长一段时间，贵公子虽然看起来对很多事情不甚在意的样子，其实骨子里绝不是那么好商量的人。
“从小到大没有人能在他这里讨到便宜的，现在被人打成这样居然一句话都没说，就那样让那个女生走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钟姑娘兀自皱眉诉说着自己的疑惑，没注意到对面的人眉眼立即亮了起来。
“女生？你说他是被女生打了？”
“是啊，”钟粟不疑有他地伸手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大概比我高那么一点点，扎着马尾，没看到脸，不过看起来挺瘦的……我哥什么时候那么弱了？”
她记得哥哥从小到大的必修技能里防身术也没少，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打成这样？
“是吗？”颜尽欢的眼眸转了几圈，一看就是要做坏事的样子，只是钟粟正陷入苦思没看到他的表情，颜尽欢的余光却瞥见一道身影正在推开钟铭的病房房门。
“是那个吗……”他暗自嘀咕了声，钟粟察觉到异样，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刚好看到女生推门进去的背影，忍不住惊讶地睁大眼。
“就是她，怎么又回来了？”
说着，脚下就迈开脚步跟了过去，看她蹑手蹑脚贴在门板上，颜尽欢颇觉好笑，也跟着贴在门板，门内隐隐约约传来陌生少女听起来有些恼怒的声音。
“认错人误伤了你很抱歉，我已经照你说的去做了，你还想怎样？”
“帮我剥根香蕉吧。”钟铭懒洋洋的声音。
“我看你是想另一只手也打石膏？”
“要试试吗？”“病人”轻描淡写地眯起眼，“伤了我的代价可是很高的，你确定？”
“……好的钟公子，要顺便给您削个苹果吗？”咬牙切齿的声音。
“咚”
身后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钟粟和颜尽欢齐刷刷看向身后，两个全身都缠着绷带的人正倒在地上哀嚎着，其中一个一边哀嚎还一边艰难地捶打着另一个人。
“呜呜呜大姐头受苦了……”
“都怪你！瞎指什么！”
“呜呜，我就说长得最好看的，谁知道大姐头一下就冲上去了……”
额……好像已经听明白了大概怎么回事，钟粟一脸无语地看向颜尽欢，却见他已经靠在墙边憋笑憋得脸都变色了，她瞪了瞪眼，随即朝路过的护士挥了挥手。
“护士小姐，这里有两个傻子和一个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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