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海经》
第五章
颜尽欢当然不傻，在遇到钟铭以前他也是一路顶着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成长起来的学霸一枚。从小天资聪颖名列前茅的男孩长得漂亮又爱笑，走到哪里都是人见人爱的小帅哥，几乎都看得穿他将来一帆风顺的人生。
然而这样的人生却在初中遭遇了重大瓶颈，并且持续十年都没能突破。看在别人的立场，即使颜尽欢成日与钟铭对着干也不为过，颜尽欢本人却是整日一副和煦的模样，无论是面对别人的调侃还是面对钟铭时都是那副自由散漫好心情的样子。
有的人认为那叫强颜欢笑，有的人认为那是故意做出来的假象，只有真正聪明的人才能看得出端倪。
“哥，那个小学生真的考不过你吗？”
超市闹剧结束之后没多久，钟铭收到妹妹这样的短信，冷傲的钟公子愣了下，随即对着手机笑出声来。
“这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那头的人隔了很久才回复，短信内容却让钟铭瞬间怔住。
“我好像明白哥为什么讨厌他了。”
“哈喽，现在有空吗钟公子？”
说曹操曹操到，先前坑了他一把的某人就这样大喇喇地又出现在了学生会室门口，钟铭靠在椅背上瞥了他一眼。
“什么事？”
“迎新晚会本来有一个古风舞蹈的表演，刚才接到电话说古筝伴奏的女生受伤了，你有认识这方面的人才吗？”
“小学生”一点也没辜负钟粟对他的印象，一手扒着学生会室的门一边探出头问道，一副走进屋就会被吃掉的模样，钟铭起身走到门口，眯起眼看着他。
“谁让你来找我问的？”
“民族文化协会的会长，”颜尽欢很坦诚地怂了怂肩，“她说你有秘密武器，但是不舍得拿出来，难不成我们钟公子除了钢琴以外还会这种古乐器？”
钟铭明显愣了下，这变化在最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眼里看来就等于是默认，颜尽欢忍不住小孩似地拍了拍办公室的门，不甘心地嚷嚷开了。
“不是吧会长大人，这么多年了迎新晚会你从没帮过忙，到最后了还要藏私吗？”
不知是哪个台词触动了钟铭的神经，正准备拒绝的人沉思了下，随即缓缓开口：“好。”
咦……颜尽欢诧异地瞪了瞪眼，忽然有种自己从未认识这人的感觉。
“原来你其实也挺好说话的嘛，感觉我们虽然认识很多年，但是都没什么机会交流。”
和笨蛋有什么好交流的。——钟公子的傲慢
“听说你要出国了，我本来想送你点什么的，但是想了一圈居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事实也好似就是如此吧，尽管十年同窗，他对钟铭的了解还不如对M大小卖部老板的多。毕竟小卖部老板的两个女儿都很喜欢他，而他居然最近才知道这位老同学竟然有一个妹妹。
“话说回来，你妹妹真的挺有意思的啊，她说梦到长得像我的于连和冉阿让，我开始还以为她开玩笑……”
本应该从不熟识的两个人很自然地聊起了家常——当然是颜尽欢一个人说，钟铭时不时赏给他一个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听到颜尽欢说起妹妹，钟公子的眼神微微变了些，说话的人却似乎没察觉到，他甚至还贴着门板，一手在钟铭跟前比划着钟粟的身高。
“不过我想了想，钟铭你虽然话很少但是一直是一言九鼎的，你妹妹的眼神和你那么像，肯定也是从不说谎的人……”
“很像吗？”
一直沉默着的人忽然开口，颜尽欢顿住，对上钟铭的视线很是得意地眨了眨眼。
“很像，尤其是看着我的眼神。”
“那就对了，粟粟眼里你也是白痴来着。”
“才不是！是那种‘哇这个人怎么这么帅’的眼神！”
“抱歉，我性取向很正常。”
“靠，劳资也是直的！”
******
“小书呆！”
颜尽欢在女生宿舍必经路上终于又见到钟粟，少女被吓得微微后退了下，一手抬起扶了扶眼镜，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小学生附体般笑得非常灿烂的美少年。
啊，又来了，敲钟人抱着爱丝梅拉达的那场面……
“有事？”冷静！冷静……不要看他，他只是个小学生而已。
“有。”美少年收起笑脸，眼神和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极为正经，“我来看看我的爱丝梅拉达。”
回应他的是钟粟猛然抬起的看傻子一般的眼神，正经了两秒的人忽然又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还真的梦到长得像我的敲钟人了？”他看人脸色的功夫实在修炼到家，捕捉到钟粟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讶便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兀自摸了摸下巴点点头，眉头微皱一副深思的模样，“看来这个女主赚大了。”
“为什么？”
“有我这么帅的人陪着一起死，就算到了下面也会高兴得笑出来的吧！”
某人倒是一点也不谦虚，对自己的容貌毫不掩饰地自恋着，虽然钟粟也认为他的长相确实对得起这句话，但是从这张脸的主人口中自己说出来，怎么就那么的……让她手痒。
“错了，我梦到爱丝梅拉达嫌你丑，把你从钟塔丢下去了。”鲜少说谎的人不自觉侧过脸躲开颜尽欢的视线，后者似乎丝毫没有怀疑，反而很是新奇地追问细节。
“是吗？那个爱丝梅拉达长得很漂亮吗？”
钟粟张开口正要回答，却忽然怔住了。
梦里的爱丝梅拉达长什么样子，最初因为思绪完全被颜尽欢同模的敲钟人吸引，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听他这么一说她忽然想起来，梦中女主的样子也是极其眼熟的。
每天都能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的模样。
所以她是梦到了她和颜尽欢……双双殉情？
“怎么了，小书呆？”
看她忽然傻站在那不说话，颜尽欢忍不住凑到她跟前颇有些担忧地观察起来。回过神的女生视线里忽然多出一张俊脸，他贴得太近她都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温热，不由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把他推开，太过用力，身体失衡地晃了晃，却又很快被人抓住双臂稳住了。
“嘿，真读成书呆子了？”
第二次捞了她一把的颜尽欢忍不住打趣，好看的眸子直盯着女生似乎还在神游天外的呆滞样，一手很调皮地伸到她额前扯了扯细碎的刘海。
“你比你哥哥可爱多了。”
“我哥怎么了？”钟粟抬起头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不承认我帅！”颜尽欢一脸愤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我都承认他也是美男子了！”
“……我哥可是要延续家族香火的人。”
她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颜尽欢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什么鬼！我和你哥什么都没有好不好！”想起先前在钟铭那里无端遭受的冤枉气，他忍不住跺了跺脚强调一遍，“我再说一遍，我真的不喜欢你哥。”
“哦……”钟粟浅浅地应了声，听起来竟然有些遗憾的样子，颜尽欢一时傻眼，用力瞪过去似乎想看清她此刻的真实情绪，钟粟却忽然又开口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哥比你帅。”
丢下这句话，钟粟低下头转身走人，看那模样好像身后有恶鬼追赶似的，颜尽欢愣了一下就对着她的背影喊了起来。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前方逃窜的身影速度更快了，留下颜尽欢兀自笑得开怀。
或许大部分有哥哥或者姐姐的人在成长道路上都曾有过这样的阶段，姐姐/哥哥说的话总是对的，书上或者电视上无法理解的事情，姐姐/哥哥的解释就能轻易领会，于是对姐姐/哥哥的敬仰之情似乎与生俱来。也许长大以后会知道其实姐姐/哥哥只是随便编个理由忽悠得你去相信，但那并不妨碍你与姐姐/哥哥的深厚感情。
毕竟是在同样的道路上，比你先行的人，也是比你承受了更多的人。
在知道“兄控”这个词以前，钟粟已经是一名出色的乖妹妹，只要是哥哥说的话她都会听，哥哥所做的一切都喜欢，哥哥说什么都听得很认真，对哥哥的一切都很好奇。
“不过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就是女生？”
虽然她不认为哥哥这句话就代表他爱上了哪个男人，但在少女看来更像是哥哥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物的信号，于是跑去学生会室去找哥哥，恰好看到向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人居然也进了便利店。
一时好奇跟了进去，却没想到会遇到自家哥哥被人整的场面。
当然，如果那真的能算整的话……钟粟很怀疑颜尽欢是怎么考到第二名的，用美貌闪到监考官吗？
这样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少女正站在图书馆的入口前发呆，出门前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事终于被想起来了。
她居然忘记带图书证！
“小书呆？”
离得老远就瞧见门口正一脸纠结的女生，颜尽欢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便信步朝钟粟走来，后者顿了下，想起先前自己底气不足的那句宣言，有些不自在地转身打算直接走人，却被手长脚长的人动作利索地抓住了手臂。
“你不进去里面，在这做什么？”
“正准备走了。”他的手很热，如同早秋的天气一般让人意外的炙热，握住她手臂的动作并没有很用力，她稍微挣了下便挣脱，低头转身要走，眼前却忽然多出一张图书证。
“是忘记带这个了吧？拿去用吧。”
她有些惊讶，却还是摇摇头表示拒绝。
“不用，我……“
“你睡前不看书会睡不着，不是吗？”似乎很欣赏她此刻震惊的表情，他得意地眨了眨眼，“今天的预定睡前读物是《山海经》？”
钟粟的反应是立即双手环胸退开好远，瞪大眼看着他。
“你……你怎么知道？”
“我和你哥不一样，”他几乎无赖地摊开手，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我的人缘可是很好的，这学校只有我不想知道的，没有我打听不到的。”
“……打听这种做什么？”钟粟不自觉搓了搓突然发冷的手臂，努力控制冲上去揍这人一拳的冲动，对面的人忽然收起得意的模样，眼神认真地看着她。
“有事想问你。”
被他这画风来去自如切换的表演震得有些懵，钟粟不自觉点了点头示意他问下去。
“你哥喜欢什么？”
“……什么？”少女瞪大眼，一时不懂这人什么脑回路，天下无敌厚脸皮的人难得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耳朵。
“就是那什么，你哥不是快要出国了吗？认识快十年了，真要走了也怪舍不得的，就想看看能不能送点什么，但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或者你觉得，他有什么需要的吗？”
哥喜欢什么？
儿时的钟粟不假思索地回答是书，因为每次哥哥带给她的礼物都是书，长大后她终于懂得了书只是她自己喜爱的东西，却也和颜尽欢一样对哥哥的喜好一无所知。
也许是哥哥藏得太深，又也许是他真的是个喜好都贫乏的人，但若说她觉得哥哥需要什么……
“朋友。”
“啥？”
“请和我哥，成为朋友。”
……钟铭的妹妹其实是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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