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妈

　　打上门的人家姓王，王姓是村里的大姓，一说有事那是呼啦啦的就来一大群，凶神额社地全挤在谷家大门口。

　　田金惠心疼孩子，但瞧着这场面心里还是有些怂了，不过一想到自家孩子，她一下又理直气壮来。

　　两家互不相让，最后村长让把孩子叫来问问，只是这一问就问出事儿了。

　　王家两个孩子大的叫王鑫，小的叫王阳。家里条件不错，满五岁就送去村里的小学读书了，大的正好和谷敬友谷湘一个班，小的和谷敬丰一个班。

　　说起来这事儿吧，好像确实是谷家的两个小子不对。前几天，王家两兄弟拿了两只新铅笔和水彩笔，铅笔倒还罢了，那水彩笔在班上可是让班上的同学羡慕得不得了。

　　虽说水彩笔让人稀罕，但是王家两兄弟倒还大方，自己炫耀完之后，还是让班上的同学都试了试。王鑫这里还好，大家都挺高兴，只王阳那里就出事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别的同学拿着去试的时候，王阳都没说什么，只谷敬丰想拿着试的时候，他就不太高兴，把笔握在手里不想给他。

　　谷敬丰一向比较调皮，别人不给他，他也没想要好好给人家说说，直接动手就开抢。只谷敬丰一抢，王阳更不想给他了，大声让他放手。

　　最后两人抢来抢去，那笔啪嗒一声直接掉地上了，这还不算，谷敬丰没刹住脚一脚踏上去，咔擦一下直接就给踩碎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王阳逮住谷敬丰就是一阵干嚎，嘴里只说他是故意的，要他赔水彩笔。这水彩笔哪是那么好得的，谷敬丰心里害怕，脑袋一转反而怪是王阳的错：“你要让我试试，哪里会摔了，明明就是你的错！”

　　到底是怎么回事，班里的同学也是看见的，这下吵吵嚷嚷的就说：“谷敬丰，明明是你害得别人的水彩笔摔了，你还给人家踩坏了，你怎么还能怪别人。”

　　谷敬丰被别人这么一说，抹不开面子，最后又是羞窘又是生气，把拉住他的王阳一甩，直接把人家给摔了。

　　班上有同学知道王鑫是王阳的哥哥，便赶紧去那边班上给王鑫报信。王鑫是跟谷敬友来的，来了之后又是一阵混乱，两方说着说着就开始动手，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开始告状。

　　村长让两家孩子出来说，也有村里一起读书的同学出来作证。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先犯错的是谷家的孩子，先动手打人的也是谷家两孩子，没受什么伤的也是谷家俩孩子。

　　这谁有理谁没理，这一下就一目了然了。这下众人又开始指指点点的议论，还把以前谷盈的那些事拿出来说。最后大家都得出了一个结论：“有什么样的大人，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没见以前谷盈被大人打得那么惨么，现在这不是小的也开始有样学样打人了。

　　王家孩子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反倒是谷家两兄弟光是喊疼，身上却没两个伤口，也不知道痛是不是假装的。

　　王家那一大群人看见孩子的伤自然不依，非要谷家拿个说法，不然就堵在他家不走。一大帮子人那么气势汹汹的放话，村里没人说不对，就连村长都站在那边。

　　谷志富最后没办法，不仅当着全村人的面给王家赔礼道歉，还被王家人逼着赔了好些钱，最后才把那群人送走。

　　等人一走关上门，谷志富就怒了，拿着院里的木棒就把两兄弟一顿好打。边打边骂，田金惠去拦也被打了好几下。打完他还不解气，让两兄弟去堂屋跪着，晚饭也不让田金惠去送。

　　要说，这一天也实在精彩，谷盈在一旁倒是看了好大一场热闹。难得谷志富这么丢脸，这么理亏，这么憋屈！

　　看着他那张黑脸，谷盈居然会忍不住想笑。也不知道以前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把他当做自己唯二的亲人。

　　谷盈觉得像是一朝梦醒，回想梦里的场景，只觉得荒唐无比。现在她早已清醒过来，在谷家，唯一值得她惦念的，只有谷敬文。其他的，早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晚饭时间，谷盈无视僵硬的气氛，自顾自地吃得挺欢乐。田金惠心里正冒火呢，见着她这模样更是来气，伸手用筷子打掉她夹起的菜，骂道：“就知道吃！你个小贱人，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谷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也不客气：“二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吃点儿怎么了？那地有我的一份，干活儿也有我的一份，那不成我还不能吃了？”

　　她又转过头对谷志富道：“爸，再怎么我也是你和我妈生的，二妈这骂我小贱人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认为你是……”

　　谷盈话没说完，但这意思却是明晃晃的：你既然是我爸，那如果我是小贱人，你不成老贱人了。

　　谷志富自然听懂了她这意思，瞪着眼朝田金惠骂道：“乱说些什么，孩子都叫你教坏了！一个丫头，两个儿子，全让你败坏了！看着就叫人糟心，不吃了！”

　　骂完把筷子往桌上一摔，站起身直接走了。筷子的其中一只在桌上弹了一下，直接打在右边坐着的谷湘脸上。本来就被突然发怒的谷志富吓着的谷湘，这会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田金惠窝火不已，恨恨地瞪着吃得正香的谷盈，咬牙切齿地说：“你个死丫头，你给我等着……”

　　谷盈才不管她放的狠话，她就着菜几大口吃完饭直接出去了，只当没看见她们。

　　田金惠被她这轻慢的态度气了个倒仰，转头就对着旁边哭的谷湘撒气：“哭什么哭，没出息！”

　　这晚半夜又是打雷闪电又是下雨，阵仗弄得挺大。谷盈被雷声惊醒，依稀听到堂屋有争执声，过了挺久才停下。

　　她想起，睡觉前那两兄弟还跪在堂屋，谷志富说让他们俩跪一夜反省。不过这会儿下雨了，大概田金惠会以此为借口，让两兄弟回去睡吧。

　　他们跪不跪，也跟自己没关系。谷盈听着雨声慢慢又睡了过去，梦里依旧一片混乱，全是压抑的悲伤。

　　虽然晚上下了一场大雨，但是早上起来这雨却慢慢停了。秧田里积了一汪的雨水，山林间也全挂上了雨珠。

　　一大早的，谷家又是一阵吵闹，原因便是那两兄弟发烧了。也不知是因为昨晚跪得久了，还是受了凉。反正今早见他们没起来，田金惠去叫，却见两人额头烧得滚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田金惠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生气，便开始不满的跟谷志富吵。谷志富心里也着急，但见田金惠这样，心里也火大。

　　两人一言不合又开始吵架，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还烧着的两个孩子，于是也顾不得吵了，开始忙着给他们降温。

　　谷盈大些，于是她去做饭。谷湘够不着锅灶，田金惠也没给她安排活儿，但是谷盈却不想她那么闲。

　　她在冷水里泡了一下手，走回屋见呼呼大睡的谷湘，两手直接伸进她脖子里。虽然是夏天，但下了大雨之后还是有些冷，谷盈又专门把手弄凉，这么一下，直接把谷湘给吓叫了起来。

　　谷盈慢吞吞把手抬起来，皱眉道：“叫什么叫，还不快起来！”

　　“你！你个……”谷湘气愤地指着谷盈。

　　谷盈不等她说，伸手拍掉了谷湘的手，说了句：“起不起随你，爸叫你起来剁猪草。”

　　说完，她转身出去了。谷湘瞪着她的背影，气得不行，但是又怕她说得是真的，只好不情不愿的起床去剁猪草。

　　吃过早饭，天还是阴阴的。谷盈弄好自己该做的，也不管家里僵硬低沉的气氛，只背了背篓准备上山捡菌。

　　前几天顾青青来看她，说是听街上的人说，仓库那里最近有人收松树菌，一毛钱一斤呢。这松树菌山上多得是，两人便约好了时间一起去采。

　　谷盈没等好一会儿，顾青青就背着背篓来了，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朝山上去。

　　这时节山上很多菌类都长起来了，所以上山来采菌的人挺多。两人偶尔还遇上两个熟人，互相打个招呼又继续分散开去各找各的。

　　两人爬到了半山腰，回头再往村里望。只瞧见许多半浮在空中的白气，整个村以及四周的山都笼罩了许多雾，从这儿望去，只觉得这就像讲的那些故事里的仙境。

　　谷盈一时看愣了神，身后却突然传出叫她的声音。转身一瞧，正是半月前才见过的杨继舟。

　　他站在不远处依旧一脸的笑容，让此时被草木上的雨水打湿衣裳，又被山风吹得有些冷的谷盈觉得像是被他这笑容看着，浑身都一下暖起来了。

　　“杨大哥！”谷盈被他感染，也露出了笑容，高兴的喊他。

　　杨继舟笑得更灿烂了些，让他旁边的少年都有些惊奇地多瞄了他两眼。杨继舟却是没所觉，他走到谷盈旁边，问道：“你们上山来捡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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