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
原定的计划是傍晚要补拍一场平阳公主和陈晋元在宫宴相见的戏份。
可下午上妆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陈薇薇来了。
彼时江黎还在做造型，突然就被重重的一道推门声吓到，就连陈思的小助理的手也抖了抖，眼线笔都画歪了。
还来不及给江黎卸妆重画，高跟鞋的声音就匆匆临近。
江黎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礼貌地问候了一声，“薇薇老师好。”
“你就是江黎？”陈薇薇在看清江黎面容时微微一怔，随后装作无事眯了眯眼，居高临下地环顾了四周，一声冷哼，“我以为是什么大明星呢，原来是个没见过的新人。”
江黎不傻，她很清楚，陈薇薇今天是冲着她来的。
陈薇薇看江黎坐着没动，心里更加来气，她虽然不是什么一线演员，可对于这种娱乐圈小新人来说，也算是大前辈了，谁曾想这个小姑娘只是跟她打了个招呼就不动了。
陈薇薇知道有些人吃软不吃硬，转了转脸色，在一旁笑着道：“这两天辛苦你了，帮我和纪老师对戏，现在我忙完回来了，你就可以休息了。”
休息？
江黎觉得有些好笑，如果她还没有签合同，那陈薇薇回来了，她让出来无可厚非，可现在她退出那可就是违约了，“薇薇老师，你可能弄错了，我已经和李导签订了平阳公主的出演合同。”
“违约金我给你啊。”陈薇薇想都没想就开口，语气中尽是轻蔑，“又没有多少钱。”
江黎听她这语气，抵触情绪就上来了，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可是我并不想呢。而且这事情跟我说没什么用，您还是和李导商量吧。”
江黎话音还没落，就扭过头拿起化妆棉擦拭刚刚画歪了的眼线，全然不顾陈薇薇在一旁咬牙切齿。
陈薇薇一把推开小助理，将江黎坐着的椅子一转，让她面朝着自己，眼中狠厉丝毫不减，“这角色原本是我的，你明白吗？”
江黎之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陈薇薇都是乖巧的国民闺女形象，可眼前的人实在让她觉得难以和这几个字挂上钩。
她本来就明白演员明星在镜头前立人设的事情，可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反差大的让人惊叹。
江黎放下卸妆巾，耸了耸肩，作无辜状，“您也说了，是原本。”
陈薇薇看了这张脸就来气，她太清楚面前这个小姑娘意味着什么了。
年轻，清纯，娇柔，傲然浑然一体，李存安肯定对她很满意。
如果自己不从江黎这找突破口，她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这部剧本来就有爆的潜质，有江悬男主坐镇，评分不会低，她只要在这部剧里刷一些存在感，或许就有可能小火一把。
而现在更甚，反派换成了纪明初饰演，这部剧就是爆剧无疑了，以她的直觉，只要平阳公主这个角色演得不出差错，肯定能大火。
到时候再和纪明初炒cp，她怎么都能挤进二线。
可现在的一切都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新人夺走了，这叫陈薇薇怎么甘心。
陈薇薇一把拍开江黎还在补妆的手，“之前是我的，现在也是我的！”
没反应过来的江黎有些吃痛，她怎么会想到陈薇薇直接上手了，她将卸妆巾往桌上一放，“我说过了，这个事情决定权不在我，您得和李导沟通，他要把我换下去，我绝无二话。”
陈薇薇来找她，不就是因为在李存安那吃瘪，然后跑来她这里发泄吗？
“你一个新人敢和我这样说话？”屋子里也就只有三个人，陈薇薇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将台面上的化妆品一把扫落，看着江黎的眼神有些可悲，“你知不知道江悬的父亲是谁？”
江黎一顿，微微挑眉。
哦？不巧了，她还真知道。
“他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方，又是我们齐总的合作伙伴。”她口中的齐总就是正是星天娱乐的老板齐洛阳。
陈薇薇看着江黎，眼底尽是可悲，“这个角色他要谁来演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这对你对我都不好看。”
话音刚落，江黎脸色突然一变，眉头蹙起。
看到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陈薇薇心满意足，“你放心，到时候我不会为难——”
“衣服脏了——”江黎低头看着裙摆上长长一道口红印，整张脸都拧起来了。
陈薇薇脸有些僵，感情刚刚自己说的那些江黎一个字没听进去，就只在乎身上那件衣服？
而小助理凑近看了一眼后，吓得脸都青了，“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这一件可是缂丝工艺，李导等了整整十一个月的。”
小助理看向陈薇薇，心中有怨言，可碍于身份，不敢开口。
“缂丝？”陈薇薇一愣，随后立马恢复了过来，不在意道：“唬谁呢，当我没演过这部戏一样，先前我可从没听人说起戏服中有缂丝的。而且不过是件衣服而已，大不了我给些清洗费。”
江黎默默冷哼了一声，在陈薇薇看来就是清洗费的事？李存安指定她今天就要穿这身，现在衣服脏了，那今天的那场宫宴就拍不了了，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准备也都白费了。
被打乱计划的江黎不免有些烦躁，她站起身走近陈薇薇，“我称呼您一声老师是尊敬您，可我现在发现，只有人……才能被尊敬。”江黎把最后的那个“人”字咬的极重。
“你这是什么态……”陈薇薇一顿，“你说什么？”她这才反应过来江黎在内涵她，她也不是没和新人打过交道，可不知道为什么，江黎这张脸就是让她心生厌恶，加上江黎出言不逊，陈薇薇心中怒气更甚，“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跟哪个投资人上了床才得来这个角色的吧。”她冷笑一声，“呵，也是，不然就白白长了这么一张清纯的脸了，他们可喜欢你这种的。”
这种话在江黎听来不痛不痒的，因为这些年她独来独往，吃穿用度却什么也不少，早就有人看她不爽了，比这还过分的话她也不是没听过。
江黎反唇相稽：“是吗，我看您对这些事那么清楚，应该都是这些年自我经验所得吧。”
“你！”陈薇薇没想到江黎这么伶牙俐齿，气得一巴掌就扇上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江黎哪里是任人宰割的主，一把拦住陈薇薇的手，抵着她的劲儿将她往后一挡。陈薇薇没意料到江黎反抗，高跟鞋的细跟一时间没撑住，向后一个踉跄，她赶紧扶着身旁的墙，险些就没站住。
因为屋子里还有一个小助理，陈薇薇实在丢了面子。
她正要怒斥，此时却听见外面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若隐若现的谈话，她脸上的厉色一下子褪去，满是委屈地揉了揉后脚跟。
江黎站在原地看着陈薇薇开始了演员的老本行，什么也没说。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近，江黎能很清晰听出不止两个人。
“李导，要不您在考虑一下，我们薇薇可是演了那么多年的戏呢，跟纪老师演对手戏也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能跟那么多老师们一起合作，这种学习的机会可太难得了，我已经把薇薇这几天所有的通告都推了，就让她专心在剧组演戏，您看怎么样？”
说话的是陈薇薇的经纪人金荣，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化妆间的门，“我们薇薇啊听说这角色换了个小新人，就说要来见见，和小姑娘说说话，这不——”
金荣话音戛然而止，看着满地的狼藉惊呼出声，“这……这是怎么了？”她看向陈薇薇，赶紧走上前去，“哎哟，你这脚怎么了？”
陈薇薇没回答，转过身微微颔首鞠躬，“李导好。”她往一旁瞥了一眼，满脸娇羞，“纪老师。”
纪明初只是礼貌性地回了一声，没有再多说话，视线不自觉地往江黎身上瞟，可小姑娘只是低着头，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纪明初皱了皱眉。
“怎么一回事！”李存安看着散落一地的化妆品，气得血压都要犯了，这可不像是自然掉落的，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助理，“陈思呢？”
小助理颤颤巍巍，“陈老师临时有事，让我帮江黎先上底妆。”
李存安指着地上，“都上到地上去了？”
“不是，是——”
“李导。”陈薇薇打断了小助理要说下去的话，“没事的，都是小姑娘，难免会年轻气盛，您也不要生气。”她回头看了江黎一眼，满是无奈，“可能小姑娘也真的喜欢这个角色，才那么固执坚决，我也只是想分享一点我的经验，没想到似乎对我……”陈薇薇没有再说下去。
她什么也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在别人听来，这好像都成了江黎的错。
李存安也没有开口，看着陈薇薇的眼神有些暗淡。
陈薇薇赶紧又添了几把火，“李导别生气，我也不是非要这个角色，如果小姑娘真心喜欢这个角色，又能演得好，我不介意把角色让出来给她的。”
低着头的江黎不禁腹诽，好家伙，好人都让她做了，到最后自己成了那个演技差，又要抢夺她角色的人了。
陈薇薇说得真切，跟在李存安身后的两三个工作人员看了都有些心疼。
看了看陈薇薇有些扭伤的脚，李存安眉头微蹙，可也还是耐着性子，“江黎，究竟是……”他一顿，赶紧上前两步，“哎哟哎哟，这是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李存安这一声让大家的视线都不由得看向江黎。
只见江黎双眼布满红血丝，大颗的眼泪挂在眼眶中倔强得没有留下，唇妆已经花了，她死咬着下唇，唇色都已经泛白，让人看着就像一个受了欺负却只能隐忍的布娃娃。
别人可能不清楚，可陈薇薇再清楚不过了，江黎这是在和她演戏呢！
她也没想到江黎玩这出，气得差点爆粗口，她深呼了一口气，“你这是演给谁看呢。”
听到陈薇薇的声音，江黎下意识往后一缩，像是害怕极了她。
李存安看着江黎心疼得不行，“哎哟，这是怎么了，和我说说。”
“李导。”江黎抬起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可刚要开口，瞥了陈薇薇一眼，又面露难色，“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李导。”
江黎这下真像有什么了。
几个围观看戏的人都不敢喘大气。娱乐圈老前辈打压新人的场面就摆在眼前啊！
江黎眨了眨眼，两滴眼泪很配合地流了下来，她呜咽着声音，“李导，对不起，我可能演不了平阳了，我觉得还是薇薇老师更合适一点。”她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得又流下来了，“可能我真的演得很差劲吧，没有达到薇薇老师的期望，才让老师那么生气——”
江黎说到这，就低头看了眼一地的狼藉。
她心里哼了一声，装白莲花谁不会啊。
不傻的人就都明白了，这些“作品”不是陈薇薇弄得还能是谁。
“不是的李导。”陈薇薇就要解释，“刚才，我……不是的……”否认的话也说不出口，陈思都助理就在旁边，她也说不了慌。
陈薇薇真的恨不得撕烂江黎的嘴。
纪明初脸上瞧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声音比往日沉，“江黎，过来。”
江黎这才挪着步子缓缓走过去，“躲”在纪明初身侧。
“纪老师。”陈薇薇看到纪明初也偏袒着江黎，心里更不痛快了，“我——”
纪明初没给陈薇薇说话的余地，“补拍戏时间短，我不喜欢演员总是换来换去，不适应。”
这话已经很委婉了，他差点就没把“我不想和你拍”说出来了。
纪明初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张餐巾纸递给江黎，视线停留在了裙衫上，“衣服怎么弄脏了？”
江黎觉得他就是最及时的油，她这把火可以烧的更旺了。
她赶紧开口，“是我，是我自己弄脏的！不管薇薇老师的事。”
欲盖弥彰的事江黎做得越来越熟练了。
那头陈薇薇还来不及反应，李存安就已经不耐烦地先行开口，“好了，陈薇薇，别把事情搞得太难看，都是成年人了，对自己的行为也要负责。你自己违约在先，现在就不要后悔，我李存安没工夫陪你玩，要做演员就好好做，要做流量明星就别来我这！”
他转身看了一眼还在抹眼泪的江黎，怒气更甚，“你也是从新人做起的，别对别人太苛刻，人家只是入行晚，但并不一定比你差。”
李存安这话说得明明白白，可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陈薇薇脸色都有些挂不住。
“李导……”
李存安轻嗤了一声，“我还有事，陈大明星通告活动多，就不耽误了。”他扭头就往外走，看着几个站着不动的围观人员，呵斥道：“站着看戏呢，还不走！”
几个人不敢多话，跟在李存安身后。
李存安心疼得看了江黎一眼，“明初，你带江黎去你的化妆间休息一下。”
“江黎，如果今天不想拍，那我们就不拍了哈。”
态度变化之快让人瞠目结舌，陈薇薇的眼神都要滴出血来了。
“嗯。”纪明初拍了拍江黎的脑袋，“走了。”
江黎乖乖跟上。
一行人头也没回地走了，只留下经纪人和陈薇薇在里头咬牙切齿。
“嘻嘻。”江黎看化妆间在身后有些距离了，突然笑出了声，跑到纪明初跟前，像个讨要夸奖的小孩，“纪老师，我演技怎么样？”
看到这样的江黎，纪明初没有意外，他唇角不可见地微微一勾，故作沉声道：“拙劣。”
“哪里拙劣了！”江黎不服气，“你看李导都相信了！”
纪明初撇撇嘴，没有说破，“小聪明倒是一套一套的。”
江黎吐吐舌头，“纪老师，话说你怎么来了？”
纪明初往身后化妆间看了眼，不急不缓说道：“怕你被人吃了。”
陈薇薇是什么样的人，私下他也有耳闻，被缠上不是什么好事，他就怕面前这小姑娘吃亏，可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她这性子有时候还真不是坏事。
纪明初眼睛的笑意渐露，而耳边是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纪老师，我告诉你，白莲花，绿茶，我可都会演……哼，跟我比还嫩了些。”
“纪老师，你别说她刚才可凶了，刚刚还要打我呢？”
“哦？打到哪儿了？”
“没有打到，被我反推了，我厉不厉害！”
“……”
化妆间内，陈薇薇气得将地上的东西狠狠踩了几下，可依旧还是不解气。
金荣看到她这样，也是有些烦躁，“总是这样，最后让我给你擦屁股，现在好了，玩脱了，人家不理你了。”
“我已经很烦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陈薇薇的眼神都像是要撕裂对方一样。
事已至此，金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个角色没了就没了，到时候我给你挑更好的剧本。再说了，让纪明初出演，李存安也是不怕，他现在可是抄袭丑闻在身，到时候毁的可是一部剧，跟劣迹艺人一起拍戏对你有什么好处？你非要跟他一起演？”
陈薇薇“切”了一声，“你懂什么？李存安和江悬都没怕，你怕什么，越是这样越要赌一把，如果他翻身了，那平阳这个角色就是最能火的角色，到时候我在娱乐圈的身份还能跟现在一样吗？”
金荣怎么能不明白什么意思，“那现在你也别想了，人被李导和纪明初保着呢。”
“哼。”陈薇薇很是不屑，“他们保着有什么用，粉丝保着才有用啊。”
陈薇薇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露出笑意，“金姐，你说要是粉丝知道我的角色被人抢了，她们会怎么样？”
金荣一愣。
陈薇薇看着两人已经看不清的背影，冷笑一声，“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拿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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