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二十八号——《澧乡小记——化蝶》
化蝶
顶楼的风,真的很大,围栏很低,才到我的腰。
咯咯咯咯~
天微蒙蒙亮,笼里的公鸡便要宣告天下,它今儿依然起了个早床,昨儿只怨那棚外窸窸窣窣分外嘈杂,闹得它没能和旁边丰满多腴、娇翠欲滴的妃子们同床共榻。
“怕是(估计)嗯妈(妈妈)回来了,爸呗(爸爸)!”
她拍了拍顶不住疲惫趴在炕头睡着的父亲,手中还不忘拿着那本已经满是褶皱的英文辞典,台面上蜡烛的蜡油已经溢出来盆外,一滴、一滴落在一旁烧得发红的柴火上,那根柴火渐渐受不住,向火炉旁的灰烬中滚去。
“啊!”
男人猛地一抬头,粗糙的手抹了抹惺忪睡眼,三指并拢擦了擦额头,右手下意识地去捞摆在一旁地上的大头手电。
“这簸箩货电池真不经用!下次别在田胖子那里买了妹几哎!”
男人打开手电筒的开关,除了烛光和柴火炉的光亮,屋内依然没有出现第三处光亮,
“这老伙计也罢工了......”
他关掉手电筒的开关,旋松手电筒电池盖,借着烛光慢慢取出里面的四节电池,小心翼翼地将三节电池放在灶台上,然后双手作钻木取火状摩挲着掌心的那一节电池直到发热,他又将其它三节以此类推,弄完后放回手电筒里,旋紧手电筒。
“老伙计,开工了!”
随着男人的手指拨动,一束微弱的光照在房顶的木梁上,还有一小束透过木梁打在了红砖瓦上。
“堂客啊?”
男人推开侧屋的木门,声音沙哑。手电光打在坪中,看见一身泥土的女人站在门口,头发上沾着一些零碎的树叶,嘴巴里振振有词呓语着什么。女儿早已打开大门,搀扶着蓬头垢面的女人进来,眼含泪光,细心地为她的母亲拂去头发上的污泥和落叶。
“还晓得回屋哦?神咧?走死切会走死切!”
男人愣了一会,又止不住地骂起女人的不是,
“都不晓得作的什么孽?!”
女人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十字交叉耷拉在腹前,低着头,任女儿如何劝拉都不再向前一步,唯一不停的,是嘴里听不懂的絮叨。
“好哒爸呗莫念达,嗯妈回来了就好,都十二点多了明天我还要上课......”
男人听完也停止了宣泄情绪,干咳了两声,手电筒搁在窗台,转身默默回到了屋内。
“嗯妈,你冷不?要外套吗?跟我回屋里洗澡切好不?”
女人望了一眼红着眼眶的女儿,又低下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女儿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母亲,满眼心疼,来到窗台取下手电,那微弱的光又暗了一些,但她还是能靠着那点点微光找到藏在抹布下正门的钥匙,打开正门,领着神志恍惚的母亲进入浴室,洗头,搓澡,更衣......
她听到侧屋房门重重的一响,转头对“乖乖”的母亲小声说,
“嗯妈,一天冒恰东西了吧?”
“我爹给你煨了两个大红薯,就放那柴火灶里咧!”
女人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一会,望着女儿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大小。
“不止,不止,叠......”
她假装肥皂水进了眼,用撸起的长袖抹了抹眼泪,然后把母亲比划的两只手又故意拉得很开,
“有这么大咧!”
咯咯咯咯~
天微蒙蒙亮,笼里的公鸡便要宣告天下,它今儿依然起了个早床。
它不知道的是,十五岁的她早早就给她的母亲洗了衣服晾在高高的木梁上,早早就洗好短发清醒精神,早早就骑上了自行车离开了家,翻山越岭,整理着装,奔赴她那决绝的理想。
若干年后,母亲成就了她;若干年后,父亲成就了她。
没人会问那晚手电筒电池贵不贵,没人会问那晚乘着烛光背词累不累,没人会问那晚玩笑开得对不对,没人会问那晚她到底睡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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