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陆眠也没想到刚摆脱于浩,就在校门口遇到他们。
十多分钟前,她关好教室的门窗准备走,于浩不知从哪冒出来,神秘兮兮的将她叫到楼梯间。
放学铃已经响了很久,连被抓起录学籍的同学都离开了,楼梯间里万籁俱静,只有他们俩。
正当陆眠奇怪有什么事不能在班上说时,于浩搓搓手,犹豫着开了口。
“小陆,你是不是在和江沉谈恋爱啊?”
???
突然起来的问题将陆眠砸懵了,呆愣在原地。
于浩看她不说话,以为是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
“你别误会啊,老师还是很开明的,没有怪你的意思,青春期悸动嘛,但你们现在心智还未成熟,谈恋爱吵架什么的,很影响学习”
“等下,”陆眠反应过来,打断他,“谁和你说我们谈恋爱了?”
她脸上的表情很困惑。
因为哪怕是在她不抗拒江沉的那段时间里,两人的感情也远谈不上亲密。
甚至现在回想起和江沉的相处,也只有寥寥几个画面。
别说爱情,话都没单独说过几句。
真算起来,姜晨都比她有可能和江沉谈恋爱。
于浩想说什么,看着她坦然的神色,心中直犯嘀咕,“真没?你别骗老师啊。”
“真没,”陆眠斩钉截铁,“我不喜欢他。”
“那视频是怎么回事?”
“啊?”
从教学楼出来,陆眠看着早上还阴云密布这会又艳阳高照的天,觉得她今天的遭遇就和这天气差不多莫名。
平时老听陆珩说营销运作之类的东西,没想到有天自己也成了被营销运作的那个。
荒诞不经中又透着几分好笑。
像个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
等出了校门,就听见江沉咬牙切齿的对彭越说不喜欢她。
挺大声的,想装没听到都不行。
躲也躲不掉,学校门口一条大马路从西到东,连个岔路口都没有,以至于三人只能站在人行道上面面相觑。
陆眠眼睛都不知往哪看,觉得尴尬的同时,又莫名松了口气。
那天的眼神和解释,果然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现在问题就剩下一个。
因为她惹来的麻烦,让江沉也成了风暴的中心人物,被放在聚光灯下供人打量议论。
有点,不,是很对不起他。
他是最不喜欢沾染麻烦的人。
陆眠抿了下唇,按住不断冒头的愧疚,转眸往江沉那偷瞄了眼,发现江沉也在看她。
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整个人站在冬天没什么温度的阳光中,瘦削挺拔,眸子一如既往的深邃凌厉,生病也没减少他的半分锐利,而那双瞳眸里此刻正倒映着她的身影。
耳边的风声好像更大了些。
陆眠缩了缩脖子,将脸埋进围巾。
气氛接近凝滞。
又过了几秒,陆眠听见彭越喊了声她的名字。
她侧过目光。
“你,现在才回家啊?”彭越语气称得上小心翼翼。
陆眠点头,“班主任找我,就出来得慢了点。”
“哦,”她表情如常,彭越稍微松了口气,那我们刚才讲话”
陆眠不说话了,半秒后,冲他笑笑。
完,这就是知道了呗。
彭越捅了下江沉,用眼神下达指示:大哥你倒是说句话,解释下啊!
江沉瞥他一眼,神色寡淡,那意思也挺明确。
——解释什么。
“你!”
彭越急得要跳起来,手指差点戳上他脑门。
一旁,陆眠看着他们“眉来眼去”,正犹豫要不要先走时,眼前忽然闪过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佝偻矮壮,枯草般的灰发下,一双毫无生气的眼死死盯住她。
那双眼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噩梦中,扼住她的喉咙,将她拽入黑暗的海。
可现在,她明明身处现实。
陆眠心头猛地一沉,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本已好转的耳鸣再次发作。
下一刻,世界天旋地转。
本该静止的路面和电线杆像是海洋中漂浮的木舟不住摇晃,天空地面整个翻转过来,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错位的空间,她失去可以判断身位的参考,一时站立不稳,打了个趔趄。
太过混乱,陆眠闭了闭眼。
“陆眠?”
此起彼伏的风声和高亢蝉鸣中,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试图伸手将她架住。
陆眠推开那人,费力地睁开眼,摇摇晃晃上前几步,视线扫过扭曲爬行的街道,空无一人。
仿佛方才所看到的,只是她的又一场噩梦。
陆眠没再来学校。
于浩偶然提起,说她家里为她请了很久的假,要去京城找专家看病。
至于是什么病,他没有明说,班上除了江沉和彭越外的人倒是心照不宣。
除了白化病,还能是什么。
八卦中心的主人公缺了位,另一位又是个十分不好惹的,吃瓜群众们吃了几天旧瓜半点新消息都没探到,很快就把这瓜忘在脑后,转头研究校花的新男友去了。
半个月后,这事已被人忘了个彻彻底底。
连短视频博主被平台永久封禁的事,也无法在学生中激起半点波澜。
只有彭越,仍对那天的事印象深刻,每当想起,都觉得一阵后怕。
他不明白,上一秒还在和他说话的人,怎么下一秒就连站都站不稳了,也不明白,江沉明明和他一起目睹了这幕,为什么他就毫不惊讶,仿佛对这些早有所知。
有一天,他终于没忍住,问江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沉看了眼他,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陆眠的病。
在医院里,医生亲口对他说的,梅尼埃综合征。
一种不明原因,无法治愈,发病迅速,发作起来异常痛苦的耳源性眩晕症。
病毒感染、疼痛、基因遗传都有可能成为发作的诱因,但江沉可以肯定陆眠这次病发不是因为以上任何一种。
她那天,是看到什么让她惊恐的东西,才突然发作的。
后来很多个晚上,江沉躺在床上,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溯当时的场景。
中午十二点过半,大多数人午休时间,街上除了他们外只有几个人。
校门口执勤的保安,一个捡破烂的老头,一个手上拿着医院诊断袋的女人。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
“是不是啊?”彭越见他在发呆,戳戳他,又问了遍。
江沉不打算骗他,“知道。”
“但这是她的隐私,”他撩起眼帘,迎着彭越的目光,认真道,“我不能擅自告诉你。”
彭越走后,江沉看了眼旁边空荡的座位。
她这次发病得突然,桌面没来得及收拾,仍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像是下一刻,她就会从后门走进来。
江沉不太清楚这种空落落,心中仿佛缺了块的感觉是什么,视线缓慢拂过她的位置。
不得不承认,陆眠从各个意义上来说,都是个很娇气的人,这种娇气体现在这里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上。
椅子上横了个自带按摩功能的靠垫,因为她坐久了就会腰痛。
小羊造型的热水袋放在一旁,因为她到冬天就会浑身发冷,长冻疮。
桌子上放着几盒尚未拆分的糖,她喜欢吃糖,身上总是带着水果味的甜香。
彭越有时会笑她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直到一次她低血糖发作,脸色苍白地趴在桌子上,才知道她不是爱吃糖,是因为不吃会难受。
江沉垂下眼。
他想起一次课间,郑德兴从她的桌边路过,语带讥讽,“这么多瓶瓶罐罐,你是玻璃做的吗?按我看哪,有些人她就是矫情,没病也要装出几分虚弱的样子来!”
这话被些好事分子听到学去,不过几日,她玻璃美人的外号就传遍了全班。
当然,是带有嘲讽性质的。
江沉却觉得这称呼很美。
玻璃质地温和,干净纯粹,虽然易碎却也坚韧,很适合她。
班级少了个人,学校里的日子还在继续。
学习,考试,日复一日,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轨迹,生活枯燥而乏味。
临近元旦。
学校下发了举办元旦晚会的通知,各班讨论准备节目,排练,学生们也终于能从繁重的课业中解脱出来,喘上口气,在轻松的氛围中讨论今年的走秀和舞蹈表演。
就在这时,一则消息如同炸弹入水,在学校大大小小的群里炸开。
事情的起因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个多月前,一女生将她在公交车上偷拍的照片发到社交平台上。
女生是隔壁学校的,社交平台也只是个普通的生活号,除了朋友没人会看。
本身这就是互联网上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没有引发多少关注,直到前几天,女生接到了封来自欢娱的信,措辞恳切,主旨明确,要求她删掉照片。
女生反手将信曝光。
热搜立马就炸了,欢娱算是内地一家新兴的娱乐公司,发展历史仅有五年,发展势头却很猛,市场份额一度追平国内老牌的娱乐公司,旗下艺人也不乏大红大紫者。
其成功原因除了那位陆姓老板年轻有为,赶上了造星时代的东风外,也有它背后有财力雄厚的家族资本为其背书。
如今因为一封信闹上热搜,所有人都想知道,为何一家大公司会下功夫去要求位素人女生删除照片。
开玩笑,他们对自家艺人的私生饭都没这么上心。
于是顺着照片这条线不断深挖下去,竟发现照片上的女生是陆家的小孙女,欢娱现任老板唯一的妹妹。
陆家一向注重隐私,这个小孙女更是被保护得很好,鲜少出现在媒体的镜头前。
这么多年,媒体唯一拍到的,是在很多年前葬礼上,她被哥哥抱在怀里,脸被打上马赛克,模糊又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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