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陆眠刚吃了止疼药睡着,这会脑袋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间听到江沉的声音和一声猫叫,以为自己在做梦,猛地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花园里的小灯亮得有些刺目,她闭了下眼,五官皱巴成一团。
等到视线重新聚焦,视野中逐渐显露出个熟悉的身影。
陆眠倏然愣住,望着江沉眼底浮动着的光影,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在刚才的梦境里。
“你怎么”
怔愣两秒,她戴好眼镜,左右环视了下周围,确定是在自家的花园里,又捏了把自己脸上的软肉,确定不是在做梦。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陆眠抬头看他。
江沉已经走到她跟前,视线落在她身上一两秒,弯下身,从椅子下边抓出只猫。
抓出只
??
不是。
这是什么诡异又神奇的展开?
陆眠眼神逐渐从迷茫转为疑惑,还未完全清醒的大脑有几秒当机。
她看向江沉手里抓着的那只猫。
是只十二色金渐层,金灿灿的,有着和翡翠同色的眼睛,性格看起来很好,被如此粗暴的对待也没有半声,夹紧了尾巴认怂,耳朵旋到脑袋后边。
像只小海豹。
江沉将猫按进怀中,轻敲两下它的脑袋以示警告,而后低下长睫,往陆眠那瞥了眼。
受到惊吓,女孩稍微坐直了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怀中的猫看,神色怔然,毯子滑下去,露出里边的黑色睡衣。
刚睡醒,睡衣领子凌乱不堪,往左边扯了点,单薄锁骨探出一角,裸露在外,月色下一抹莹白。
黑白两色的极端对比下,衬得那白更为扎眼。
江沉像被烫到般扯开目光,下颚崩紧,耳尖却悄然红了。
两三秒后。
陆眠茫然出声:“你怎么在这?”
江沉坦然回答:“找猫。”
眼睛却不敢与她对视。
他声线比平时更沉,掺杂了哑,如有实质般挠着她的耳廓。
陆眠莫名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发痒,定了定神,更加困惑,“在我家?你确定?”
她虽然不知道江沉家住在哪,但很肯定今天以前,他不住在这。
怎么着都不该丢猫丢到她家来啊。
等等。
陆眠想起昨天下午阿姨说的话,心中浮现个让她不可置信的猜想。
“对面新搬来的那个?”
好像是要印证她的想法似的,下一秒,对面邻居家的大门打开。
一个年约六十岁,满头银发的老人走出来,遥遥冲江沉喊:“找到猫了吗?”
江沉应声:“嗯,跑人家里去了。”
“你说什么?”老人囔囔得更大声了。
江沉抬高音量,一字一顿:“我说,它跑到人家家里去了。”
老人又喊:“啊?什么?我听不见!你大点声!”
江沉无奈放弃,目光重新落回陆眠脸上,欲言又止。
隔了会,他低声说:“我先回去了。”
陆眠还沉浸在以后要和江沉做邻居的巨大冲击中,思绪慌乱中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胡乱点了下头。
看出她对自己的抗拒,江沉皱了下眉,没再说话,抱着猫离开。
陆眠看着他高瘦的身影走出花园,进了对面的邻居家,而后木门闭合。
四周重归寂静。
又过了半响,她从死机的状态中缓过神,勉强接受了江沉目前住她对门的事实。
一时间,心情复杂难辨。
对陆眠来说,和江沉做邻居,就和一觉醒来,发现房间里进了六个一点都不熟的亲戚,围在她床边叽叽喳喳没什么两样。
私人领域骤然闯入个侵略者,光是想想就让人窒息。
对着邻居家的大门沉默良久,陆眠拿出手机,给还在医院的陆珩发了条消息。
陆眠:【我刚见到新邻居了。】
陆珩:【?】
陆珩:【认识?】
“”
突然记起陆珩不怎么待见江沉,陆眠收回打字的手,半秒后回他句不认识。
放下手机,发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给陆珩发消息。
只觉得心里烦得厉害,急需个宣泄渠道,而后打开手机,一整个列表划拉下来,能说得上话的,除了陆珩,只有江沉。
前者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后者
好像也没到朋友的地步。
陆珩没再发来消息。
手机渐渐屏幕暗下,映出她迷茫的眼。
过了会,屏幕再次亮起,陆珩发来条语音:“顾维骆说要请你吃饭,你看下哪天有空。”
提起这名字,陆眠嘴角耷拉下去。
她暂时不怎么想见到这人,就尽量往后报了个日期,二月十四号。
说了才想起来,那天好像是情人节,除夕的前一天。
二月过后,过年的气氛逐渐浓厚起来。
街上到处都是卖年货的,一眼望去,红红火火,分外喜庆。
陆眠跟着阿姨上过几次街,主要是去买对联年画灯笼这些过年的刚需,赶在阿姨回老家前将它们贴好,又买了些吃的喝的囤满冰箱。
阿姨顾及着她几乎没有的厨艺水平,买的都是速冻速食产品,琳琅满目的,塞满了冰箱和柜子。
做起来也简单,微波炉里一叮,开水一倒,能拉出桌满汉全席。
除了陪阿姨上街,每天下午的五点和晚上的九点是她固定的遛狗时间,陆眠惯常会绕着小区走上两圈,不可避免的会经过邻居家。
他们的补习班赶在寒假开业,招牌就摆在外面。
五点是放学时间,几个学生笑闹着从她身旁跑过,叽叽喳喳讨论着课上的数学题。
到晚上。
陆眠偶尔会在小区花园里撞见那对老夫妇携手散步,怀里抱只猫,有时是玳瑁,有时是长毛狸花。
她没再见过那只金渐层,也没再见过江沉。
那天晚上来去匆匆的相遇和交谈,好像只是她的一场幻梦。
一直到二月六号,离过节还有十天。
阿姨最后一遍打扫完房子,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过年,陆眠送她到车站。
走时阿姨泪眼汪汪,趴在高铁的窗户上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不要饿着冻着,有什么不会的就给她打电话。
对比起阿姨的情感泛滥,忧心忡忡,陆眠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寡淡,她性致缺缺地同阿姨挥手,说会照顾自己,让她在家安心过年,晚点再回来。
说完这话,车门闭合,几个黄灯闪过后,站台上只剩个她。
一阵寒风刮来。
陆眠缩了缩脖颈,将脑袋埋进大衣领子,慢吞吞往回走,经过老街。
过两天就是小年夜,这城市里的外来务工人员都回过年了,大多店面都拉下卷闸门,街上冷冷清清,干净整洁,和高悬喜庆的红灯笼一对比,有几分不协调。
陆眠目光扫过几个在贴对联的人。
是一家子,男人站在梯子上往墙上糊对联,男孩帮忙扶住梯子,女人在后边提醒歪了歪了,埋怨丈夫连个对联都贴不好,男人憨厚地笑,吩咐男孩去拿调好的胶水。
这时,屋里的气阀响了。
女人转回屋内,不一会儿端出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招呼父子二人过来吃。
饭菜香味被风吹散。
陆眠站在街角,看着这幕。
直到那面写着财源广进的横联被贴到墙上,她才如梦初醒,从静止的状态中脱离,眼睫扇动几下。
因为长时间的凝视,她眼珠有些发红,干涩得厉害,一眨泛起层水光。
陆眠用力揉了下眼,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嘟囔了句,“这风有点大。”
脚都冻住了。
其实,陆眠是知道阿姨为什么要哭的,不是真的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而是因为在农历春节这个象征着阖家团圆的日子,她得一个人过。
陆珩可以回陆家老宅陪大伯和大伯母,而她回不去。
因为哪里没有人在等她。
若是强行去了,反倒给他们添堵。
外公去世后,陆珩也曾试图过带她回老宅去过年,陆眠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尴尬,大伯母面沉如水,大伯父比陆珩更加沉默,她站在角落惶恐不安,偏偏几人还要维持着面上的和平。
更糟糕的是,到后半夜,她发起了烧。
于是那次过节,大伯一家和她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度过的。
窗外万家灯火和病房里的静寂组成鲜明的对比,像是场无声的讽刺。
那间医院的隔音条件不太好,所以躺在病床上时,陆眠能清楚地听到一门之隔的走廊上,大伯母压低声音说陆珩。
“你说你带她回来干嘛?还病恹恹的,一副养不活的样子。”
“这不是给你爸添堵吗?”
“还有你啊,二十多岁的人,天天带着个小孩子生活,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私生女呢,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给你找那些相亲对象,听到这事没一个不跑的。”
添堵。
陆眠捕捉到这词,病好后,再不愿踏进陆家大宅,过年也是如此。
陆珩大概猜到她听到了那场对话,问她是否讨厌大伯母。
陆眠想了想,摇头,目光称得上平静如水。
她觉得大伯一家讨厌她是理所应当。
谁会喜欢一个累赘。
而且,按照外公留下的遗嘱,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累赘长大后,还会会抢走陆珩一部分遗产和继承权。
换谁都会讨厌,这不是人品问题,人心如此。
他们都这么难了,陆眠得识趣点,在过年这种重要的日子里,离他们远些,别给大伯一家添堵。
算算日子,这是她独自一人过的第四个节了。
其实也还好,只是一个人过除夕而已,到第二天陆珩就会赶来陪她。
陆眠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偶尔也觉得能在家里胡天作地,想喝多少可乐喝多少可乐,想吃多少冰淇淋吃多少冰淇淋,没人管着的感觉很爽。
可当看到那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场面后,又无法避免地觉得难过。
孤独就是孤独。
基因的本性决定了,她向往人群,渴望温暖。
人在想七想八时大概就喜欢满大街乱窜。
陆眠从老城区蹿到新城区,走过这城市最知名的黄金沙滩,路过在时光中逐渐老去的老洋馆,等回过神来时,又回到了前些天江沉带她来的那个沙滩。
今天没下雪,天空灰蒙蒙的,海浪被风携卷,拍打在荒废了的堤岸和码头。
不知从哪传来几声鸟叫。
海风将思绪吹远。
陆眠站在堤岸上,脚下就是澎湃的海浪。
这么急的海流,很适合钓鱼。
陆眠敛着眼睫,漫无目的地想。
身后响起脚步声,落在海边礁岩上,沙沙地响。
这个天,除了她,还有谁会来这个被人遗忘的地方。
陆眠抿了下唇,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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