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时过境迁
沈怀瑾收到江司南发来的邮件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万万不敢相信自己在商场里偶然遇到的小姑娘就是他的亲生女儿，而她已经死了……
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让人无法做准备，琴芳还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
正当他无法下定决心的时候，叶勋找到了他，富人的圈子也就那么大，对于叶勋他也早有耳闻。
看他有点疑惑，叶勋坦荡地解释：“我是甘蓝的朋友。”
……
甘琴芳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妈妈，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去美国求学的旅途，是爸爸的提议。是的，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父亲，您知道我是多么喜欢画画，也多么想要去美国读书，趁这段时间我也可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给了我这个机会，于是我就欣然答应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听完之后甘琴芳幽幽地叹了口气：“多长时间？”
“至少得六年。”
……
“小君！”成锋站在沈家一个隐蔽的转角处，笑眯眯的。
沈怡君看看周围，幸好没人，她皱皱眉：“什么事？”
成锋微微低头，已经是一个中年人，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小君，今天是我生日，而且我脱离了龙帮，现在是一个普通人了。”
“然后呢？”
“陪我吃一顿饭吧。”
“今天公司有事。”
“难倒不能推了吗？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
“那又怎么样！我是被沈怀瑾养大的，”沈怡君有些不耐烦，想起刚刚给江司南打电话时他的冷言冷语，一时有些控制不住，“你为我做了什么呢？本来我和司南还可以做朋友，可现在他完全把我列入了黑名单！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明明我可以过得很好，有爱我的妈妈和疼我的爸爸，可是自从五岁时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每天担心受怕，如果可以，我但愿你早就死了！”
成锋没想到自己一心一意为她着想她居然说出这种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人说的话吗！我是你的亲爸爸，怎么就不能来找你了！我派人监视甘琴芳母女时你有没有说一句谢谢？我抓甘蓝的时候腹部中枪你有没有哪怕一句关切的话？”
沈怡君被他说的心虚，也不想理他，快步往马路对面走，成锋上前追她，沈怡君怕他过来拉拉扯扯，步子迈得越来越快，无意间抬头看到马路对面的沈怀瑾，他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
下一秒，轰的一声，她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温热的血从脑门上流下来……
……
肖菲坐在咖啡馆，神色忧郁，只有在这里她才会这样。
很多人都想知道导致她这样的原因，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让她畅所欲言，她表面虽不谙世事，内心却异常保守，而今天，这个守在心里十多年的秘密终于有了倾诉的对象，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
“你憔悴了许多，和叶先生闹别扭了？”甘琴芳干完活后就看到她又在闷闷不乐了。
肖菲苦笑，这是她平时绝对不会有的表情，可在好友面前，她再也不想假装：“你知道我的小儿子去世了吧，是在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
“那时他才五岁，好动，爱玩，我年轻，喜欢购物，和小姐妹们打牌，让七岁的小勋照看弟弟……”她说到这里，止不住地哽咽，甘琴芳帮她拍背，好一会才缓过来，“我回来就看到他小小的身体躺在马路上，上面有一摊血，我上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小勋因为这样不被致远接受……致远他到现在都没有原谅我……他去外面找女人来报复我，我就找男人报复他……”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
正当此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威严的中年男人走进来，眉间有深深的川字纹，是叶致远。
“你叫我来干什么？”他问肖菲。
“我没叫你……”肖菲也很不解。
“是我叫你过来的。”后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成锋，“你们不认识我，”他说着，跪在地上，“但是我认识你们，十三年前，我受命去看一批货，压力很大，我喝了点酒，开车到一个转弯处的时候，忽然有点晃神，眼皮变重，不自觉地闭了几秒，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小孩子躺在我的车前，后脑被撞出了血……”
肖菲哽咽，捂住自己的嘴，叶致远紧抿着唇，眸色冰冷：“还有呢？”
成锋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意，他顿了顿，继续道：“当时我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轻微的呼吸，但是看到他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他非富即贵，不是我惹得起的，而且那时候汽车还没有那么普及，根本没有形成系统，我要是无声无息逃跑了，没人能查得到我……”
“于是你就扔下孩子逃跑了。”
成锋点点头。
“你现在为什么会来我们面前坦白？”
“因为我的女人被车撞了，性命岌岌可危，我会去自首的，为她祈福……”
肖菲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叶致远看着她盈满泪水的脸，十三年后第一次，他静静地把她拥入怀中。
“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不要这么互相折磨了……”
……
三年后，美国，新墨西哥州。
阿黛尔小小的个子，黑濯石般的眼睛，她是亚洲人，在新墨西哥州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艾米就感到此人可亲近。
艾米是一个喜欢艺术的自由作家，常年在外面跑，寻找和欣赏能打动自己的艺术作品和爱情。她对中国的艺术很有感情，所以再三请求能去阿黛尔家做客，阿黛尔被执着的她打动了也就允了。
阿黛尔是位美术家、工艺家，她主攻绘画，也制作其他的一些工艺品。她手工画出的丝绸头巾，在州立博物馆中设有专柜出售。
“你年纪轻轻，为什么就能习惯住在这个孤立的山包上呢？”
在山顶处，有一栋敦实而现代的住宅，不用说就是阿黛尔的住所。
阿黛尔笑笑：“是朋友借我的，怀孕的时候住久了也就索性在这定居了。”
“什么！”艾米很惊讶，“你这么年轻就生了孩子啊，那你一定很爱孩子的父亲。”
阿黛尔脸上现出温婉的笑：“是啊，我很庆幸能遇到他。”
在长满了天然植物的山坡上，阿黛尔的家像一座现代的城堡。走进房门，室内笼罩在清亮的微光中，再往里走，就有浓郁的东方味道飘荡过来。客厅墙上悬挂着各种中国的服装，在展示文物的橱柜中，可以看到各种中国古代的乐器。
画室里有各种已经成型或未成形的画，都是丝巾或头巾上的画，大都是水墨画、写意画，用曲线表达女性的优美，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你是怎么画出这些画的？这么亲切，这么有人情味，我实在没办法用语言形容！”艾米惊叹。
阿黛尔笑笑：“绘画是一种融情于物的艺术形式，画画的时候不能停留在事物的表面，要进入情境，在其中逡巡，找出不为人知的细节，探寻其幽深隐微之处，须知见微知著，理解了它的含义，就能胸有成竹。”
她的手绘丝织丝巾在博物馆专柜卖到八十美元一条，其中丝巾的成本只占很小一部本，大部分的价值来自她的知识产权，能到她的工作室是对艾玛莫大的信任，艾米表示了深深的感谢。
艾米离别时，再三要求她回一趟中国陪她欣赏中国的古画，阿黛尔笑着答应考虑看看。
当年中枪跳进海里后，三个小时后，叶勋救起了她，这不是偶然，叶勋的实际身份是一名特警，他装作珠宝大盗，在龙帮卧底三年，一点点渗入了龙帮，那一夜就算阿列里家族不介入，警方也会干涉的。
幸好子弹打过来的时候甘蓝偏了一下，射程不是很深，修养了一个多月就基本痊愈了。
事成后叶勋的身份暴露，随之带来了危险，所以就带着甘蓝隐居在了美国的墨西哥州，知道她喜欢画画，用阿黛尔的身份千方百计地帮她报了美国的一所著名的艺术院校，担心自己会给甘蓝带来危险，他只是每隔几个星期来这里看看。
被救起后的两个月后，甘蓝发现自己怀孕了，又过了几个月，孩子出生了，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生，甘蓝很高兴，把他取名叫“”，觉得就这样生活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期间叶勋时不时地给她说江司南的事，比如他现在越来越有皇者之风，正式成为了阿列里家族的高层，与黑手党打得火热，最后黑手党无奈，只能暂停毒品的买卖，销声匿迹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听说他身边一直没出现什么女人……
“今天出去玩玩吧？这么大了还没出去过几回。”叶勋抱着吮着自己小指头不放的孩子说。
甘蓝看了看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一脸期待的儿子，笑着点了点头。
“蜀黍，我要这个，还要这个……”
游乐园里，对拿着玩具枪的叶勋奶声奶气地说。
“好！”叶勋爽快地答应。
甘蓝抬头，看到他额头上的汗水，下意识地伸手向为他擦汗，临到中途又放下了，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去一边的小店里买水。
“甘蓝？”
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她想了想，硬是想不出这个声音是谁的，疑惑地转过身，依然是那锋利的轮廓，英俊的脸，眉眼中却带了一丝疲倦，是夏轩。
甘蓝笑了笑，向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表示礼貌随即转身准备离开，谁知他轻轻地抓住她的手腕：“甘蓝，有没有时间，我们聊聊？”他的语气中带着期待，甚至还有，哀求？
“有人等我，我——”
“就一会儿。”他急忙说。
甘蓝给叶勋打了一个电话，和他到了附近的茶餐厅。
“想喝什么？”
“白开水吧。”甘蓝放下了菜单，以前她有轻微肾结石，和江司南交往后，为了她的健康，江司南从来不让她喝饮料果汁内的饮品，现在好了，习惯也改不掉。
叶勋还是为她点了一杯橙汁。
叶勋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的五官已经张开，没有了当年的青涩，保养得宜的皮肤白皙光滑，简单地扎了一个丸子头，露出白皙的额头，小脸不施粉黛，在窗边阳光的照射下显出淡淡的红色，很自然的美，她已经长成了一个美女。
离开了甘蓝后，和萧瑜的生活并不是像想象中的美满。
每次去见爸妈的之前，萧瑜会专门去美容院花上好几个小时打理自己的头发和妆容，以至于到了家爸妈没有给她好脸色，她后来却反过来怪他的父母心胸狭窄，而她只是为了在他们面前能有个好形象。
她是个作家，可是她迟迟不能写出一部能被文学界认可的书，她一个一个地去找那些老教授都被拒绝了，最后夏轩为了让她不为这件事心烦，拜托了一位中年教授给她写书评，结果被她发现，萧瑜指责她羞辱了自己，那次两人大吵了一架。
没有静下心来用心钻研，用生活去体验的作品也只能沦为俗物，虽然他不是专修文学，但粗略地看一遍也知道了那些文字虽辞藻华丽，但没有写到人心里去。
后来生活的矛盾越来越多，即使两人在身体上很契合，但心早已不在一处……
后来的日子他越来越回想起和甘蓝在一起的时光，没有烦恼，没有忧虑，他想起她表白时站在转角处干巴巴的一句我喜欢你，他当时很不屑，心想这就完了？也太没诚意了吧？
谁知以后的日子她每天都会站在转角处等他，给他送一个小东西，有时是绣着精美图案的手机套，有时是她亲手做的面，有时是她在乡下摘的一朵花……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个个小东西让他忘记了萧瑜离开给他带来的悲伤。
回到家后，看着手机一遍遍振动时显示的熟悉的号码，他直接无视。
那时候他那么肆无忌惮，仗得不过是她喜欢他。
有一天同一时间，转角处没有发现她熟悉的身影，他忽然就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心想你爱来不来，直到第二天她再次出现在转角，他才知道她生病了。
当时的他，念念不忘离他而去的萧瑜，又不想拒绝甘蓝给她的温暖。
所以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路上，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不远不近跟着自己的甘蓝说：“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她脸上的表情傻傻的，像是忽然被一个天大的馅饼砸中，回不过神来。
夏轩看着她，心情莫名好转：“不愿意？”
甘蓝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看来真的不愿意，那就算了。”
她像小鸡啄米般点头，拉着他的袖子，生怕他反悔，一遍遍地说：“我愿意，我愿意……”
……
过往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不停地闪现。
这时，看着她不甚在意的淡漠表情，夏轩心里有明显的失落。以前那个事事以他为先的女孩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她只当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什么事？”甘蓝出声打破沉默。
“过得好吗？”
“还行。”
沉默再次萦绕在两人之间。
见他不说话，甘蓝有点坐不住，正想起身走人，夏轩又说：“你今天和谁来的？”
“朋友。”她不想和他交代那么多。
“什么朋友？”
甘蓝觉得这样的谈话真心没什么营养，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她从卡座上站起来，俯看着夏轩：“有人等我，先走一步，我没喝橙汁，钱就不付了。”
说完就朝门口走。
夏轩看到她推开门，望着她的背影，想追出去，余光瞟到桌子上一张到S市的机票和她和的合照，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
甘蓝订的是头等舱，位置很宽敞，她带着孩子很多事情在人多的地方不方便，说不定招致别人的厌弃。
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位中年的意大利绅士乔治·路易，看到他眼睛的时候甘蓝有一瞬间的愣神，那个人也有一样冰蓝色的眼睛……
“先生，小孩子闹腾，希望不会打扰到您。”
“不会。”那位先生礼貌地回应。
果然，小家伙一路上撒泼打滚，无恶不作，有几次都把牛奶喷到他的身上了，奇怪的是那人的眼睛很柔和，一点想发脾气的征兆都没有。
“路易先生，您如果当了父亲，一定是个好父亲。”甘蓝说。
“是吗？”路易先生看着她，目光闪烁，带着点，深情？
甘蓝直觉他有点其他的意思，心一慌，连忙道了别走了。
深夜到了酒店，一个电话打过来，是那位路易先生，他说她的钱包忘在飞机上了。被他捡到了，她说谢谢，我过来拿，那位先生说不必，你在哪，我送过去。
她丢三落四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生了孩子后，除了孩子以外的东西都会被她自觉地忽视，前些天和夏轩在咖啡厅的时候还把机票和照片丢了。
她看看乱动的宝贝，想了想说了声谢谢，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那位先生是好人。
过了半个小时，他打电话说我到了。
她披了大衣，抱着下去。
深夜，马路上灯光微凉，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她一下来就看到了楼下俊逸的男人，瞬间，她有些晃神，路易先生那张陌生的脸和某个人的脸混在一起，如当年一样挺拔，但多了一丝成熟和坚韧，冰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相反，她抱着孩子，风吹起她纷扬的长发，迷蒙了她的五官，独独映出一点红唇。
路易先生急忙迎过去，宽大的身子挡在她身前，像一堵结实的墙壁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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