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接近了晚自习的时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篮球场边的同学们带着阵阵不满的唏嘘声，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篮球场。
回身望着依旧奔跑在场上的两个身影，也不知这场球赛何时才能分得出胜负。
秋风刮得烈了，而杨熠和张旭尧的激战却打得依旧火热。
他们的热情并没因为观众的离去和夜幕的降临而锐减，在这渐黑的寂静中，场上弥漫着的浓浓硝烟气息反倒让人更容易察觉出了。
两个人的胸腔不停起伏着，虎视眈眈的眼神中露出的是藏不住的杀气。
四下飘荡着果决的脚步声，杨熠和张旭尧互相望着。那一触即发的警戒，使他们一语不发地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唯一能听见的，只有不断在耳边响起的四个字。
一定要赢！
高二（1）班里坐着的夏西，正心不在焉地和后排的夏天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望着窗外逐渐暗下的天色，夏西瞥了眼左右两旁依旧空着的座位，心中忽然冒出一丝忐忑。
正垂头望着书上的英文字母发呆时，只听得班上忽然传来一声激动的叫喊。
“杨熠和张旭尧在篮球场单挑！”
一瞬间，面面相觑的同学们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翘首引颈地向窗外看去。坐在窗边的同学“刷”地冒了起来，像壁虎一般兴致勃勃地贴在了玻璃窗上。
夏西慢慢转过头，看着一排左顾右盼的脑袋，默默垂下了眼。
其实自己也很想冲出去看看，但又怕面对什么。
既然是比赛，一定有输赢。
那么最后，谁会输掉？
“夏西，你不想看看吗？”
邹月的声音打断了夏西思绪。夏西抬头看着她，只见邹月正趴在窗户上，回头冲自己鬼鬼地笑着。
突然间，想起了一个月前和张旭尧罚站时，从他嘴里说出的一句话。
“要真有一天我们碰上了，记得来看。”
夏西想着，嘴角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
“你真的不看吗？我可以把位置让给你哦！”
夏西望着满眼八卦的邹月犹豫了片刻，还是站了起来。
“这儿怎么能看得好，要看就到外面看！”
说完，夏西带着一抹浅笑，走出了教室。
前脚刚迈出教室，后脚便跟来了几个胆大的同学。
夏西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把目光投向了篮球场的战局。
没想到，楼上的视线竟格外的清晰。
看着篮球场上两个胶着的身影，夏西忽然觉得心里有种道不出的滋味。
“你希望谁赢？”
邹月兴高采烈地挤到夏西身旁，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希望谁赢？杨熠吗？
如果是杨熠，那张旭尧又怎么办。
明明心里已自私地任由杨熠占据了一席之地，
却又不忍为了自己的私心看着张旭尧输掉。
明明知道张旭尧也……
很好......
虽然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就觉得他俩迟早会有交手的一天。
可夏西还是不断地催眠着自己的多心。
只要不交手，就不会有输赢。
没有输赢，也不会觉得亏欠了谁。
夏西蹙着眉，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沉默了良久，夏西慢慢张开嘴，从嘴里吐出了极轻的三个字，
“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谁赢也都感到开心，谁输也都觉得难受。
所以，只希望你们不要计较最后那无关紧要的结果…...
旁边的邹月没有听见夏西的回答，她只是专注地看着场上激烈的比赛，跟着周围同学一阵阵地欢呼着。
仿佛被与世隔绝了一般，任由周围同学怎么喧闹，夏西只是静静站着，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楼下两个不知该让她如何取舍的身影。
距离晚自习的上课时间只剩五分钟，刚刚还趴在栏杆上观战的同学三三两两地陆续走回了教室。
空荡荡的走廊渐渐又安静了下来。
偶有几个小跑着路过的同学，和一个静静站着的夏西。
球场上，两人继续沉默地对峙着。
看着刚从篮筐中掉落的球，竟是谁也没去抢。
深秋的夜风里，衣着单薄的杨熠张旭尧高挽着袖子。他们叉着腰，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缓步游荡在球场中央。
“一球定胜负吧！”
从容有力的声音打破了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
张旭尧抬头看着杨熠，语气里依旧是志在必得的张狂。
杨熠沉着地看着张旭尧，眼神里流露出平时少有的一抹犀利。
“好！”
说完，杨熠仰头左右扭了扭脖子。
一个无意的抬头间，杨熠发现了孤身一人独立在三楼的夏西。
晚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夏西轻轻用手把外套拢了拢，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
张旭尧捡起球，眼神不自觉随着杨熠朝三楼望去。
距离有些远，不太确定夏西到底是在看谁。
夏西看着楼下的两个人，微微合了合眼。
两个少年，斗志昂扬，热血澎湃。
他们不可一世地高高抬着头，眼里飞扬出了无限奕奕的神采。
静静望着他们，夏西恨不能将心头的话尽注于这眼神中。
而他们，又能知否......
不知秋风传去了什么，
耳畔叶子的“沙沙”声，可让他们听懂？
三个人，隔着几棵树，隔着几层廊，静伫着，对望着。
迷离的眼神仿佛要钻进对方心里，却不知会不会迷路。
一阵风吹过，
杨熠眼中的凌厉渐渐化开，成了缕缕柔和。
张旭尧心中的坚定渐渐加深，袭来阵阵炽热。
“哪个班的！快回去上晚自习！”
路边突然冒出的查堂老师，打破了这片被定格的画面。
沉寂刚被打破，转眼又激烈了起来。
篮球在不经意间，重新飞到了空中。
两道灼灼目光重新聚焦回了篮球上。
当篮球开始下落的一刻，两人同时高高跳了起来。
一个拼尽全力高举手臂抓住了篮球，
一个胳膊微抬指尖与篮球轻轻划过。
仿佛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初在篮球赛上，也是在看过夏西一眼后，篮球便擦着手指飞了出去。于是，不小心落入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可当初是无意，而今是有心。
不出所料，张旭尧轻松地抢过篮球后，与待在原地的杨熠疾速擦肩而过。
篮球与球框的撞击再次发出一道声响。
坠落到地面的篮球马上又高高弹起，张旭尧看准时机，一手抓住了飞起的篮球。
杨熠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张旭尧单手挎起篮球一言不发正却已怒火中烧的背影。
突然间，耳边传来一个剧烈而沉闷的撞击声。
正大步朝前的张旭尧毫无预兆地把篮球重重砸到了地上。
像是泄愤似的，拼尽全力砸到了地上。
张旭尧的背影看似豪迈洒脱，可杨熠却从高弹起的篮球中深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他内心的狂怒。
就像是地底经年累月蓄积了许久了岩浆，在霎时间喷薄而出，毫无预兆，却是不可避免的。
杨熠看着他，心中涌出了一阵愧疚。
一场酣畅淋漓的博弈，一个草草了事的结局。
最可恨的是，这场草草地了事，还是自己的刻意为之。
杨熠愣了一瞬，又抬起了头。
夏西望着杨熠，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那眼里含着安慰，还有感谢。
杨熠知道，夏西感谢的是他。而安慰，是她自己内心的安慰。
看着夏西转身走进了教室，杨熠随手将一旁的校服反搭在肩上。走了两步，又弯腰捡起了刚刚被张旭尧当作泄愤工具的篮球，顺手扔进了旁边的篮球推车里。
晚自习的上课铃响了，杨熠加快了脚步，跑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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