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十五章 同心永结 中
易安华一直在军校带学生，让萧礼过去参观，与他说妥了，萧礼偷偷将萧九龄也带了进去。
怕学生没怎么见过姑娘，萧九龄个子不矮，就给她准备了一套小号的军服，军服还是偏大，腰带也不扎紧，模糊了身形线条，配了最大号的军帽，头发笼在里面，巴掌大的脸隐在帽檐阴影下，不细辨，看不出女儿身。
保卫带他们进了校门，一批学生正在扎马步。
易安华选了一个表现一直最好的在前面喊口令，自己抱着个茶罐，站在课室楼的阴影里，看起来甭提多悠闲了。
萧礼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易安华冲他笑了笑，目光立刻向后溜去。萧礼侧过身，挡住他不怀好意的眼神。
“咳，带来啦？”易安华促狭地笑笑。
萧礼一手推正他的头：“再看咱俩就过过招。”
“哟，还没打过呢。要在我学生面前把你都打趴下了，估计他们就不敢不服我了。”易安华跃跃欲试。
萧礼只是推低了一点自己的帽檐，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他高了易安华一个头，这一动作，帽檐的阴影就落在了易安华的鼻梁上。
易安华默然，打开茶罐，喝了一口平平心气。
“眼下这一届，那个表现是最好的。”易安华指了指喊口号的家伙，他一面让给大家打气，一面自己也不松懈地扎着马步，“枪法不错，以后能是步兵一把手。这一批的学生，以后都会去京沪警备部队。军校出来的，总是升得比较快一些。未来这几个，只怕在你我之上啊。”
“留在南京，比去上海好吧。”
上海刚流了血，自然是心有余悸。
易安华笑了笑：“其实还是看跟谁。上海跟着何应钦的人，和蒋光鼐原来的部队，比一比伤亡人数，怎么说？”他话锋一转，“你先头跟着何光祖北伐，现在日子也过得不错啊。我发现跟着姓何的都不错。”
萧礼不喜在这个话题上打转，问他：“你就打算在学校里呆着？”
“上海这一回，算是洗牌了，估计上边会调我过去。不过怎么也得在南京呆满一年吧。”
见萧礼不说话了，易安华拍了拍他的肩：“怎么，宿舍又得换室友，是不是很舍不得我？”
萧礼一把拍掉他的手，还假作拍了拍肩头落灰：“您请好，升官发财娶老婆，可一样别落。”
“得，我已经有老婆了，一个都够呛。”
萧礼好笑，转头扫了一眼站军姿的萧九龄。她扮演小兵倒是投入，难得见她这么安静乖巧。他弯了弯嘴角：“我之后会搬出去。”
易安华会意：“看来好事将近，那恭喜啊。走吧？我带你们去参观参观我们学校其它地方，以后退役了，你来这混个教职，也是不错的。”
“我看天天做办公室，离退役是不远了。”萧礼叹口气，“不愧是首都的军校，比保定那的条件好多了，以后在这教书是不错。”
“我看你这要娶老婆，一点斗志都没了。”
“所以我说，升官发财都是虚的，娶老婆是真的。”
易安华回头，看萧九龄踢踏着宽大的军靴跟上来，尽力模仿着齐步走姿势，是在谈不上标准：“看娶什么样的老婆了。”
立即被萧礼一个头皮，打得正视前方：“你看谁老婆呢！”
六月连续开了几场会，围绕军队编制问题讨论，最终确定下来一套方案，四日的时候，军委会宣布统一军队编制，共48个直辖编制军。
萧礼是赞同直辖的，利益一致，才能偶尔分裂成无数派系的军队笼在一起是行不通的。这样改制，他一度以为要有大动作了。谁知道十号庐山就传出确切消息，□□将军事大方向定为“攘外必先安内”，后又亲任总司令，纠集六十余万部队，展开第四次“剿匪”行动——确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大动作。
长江水患后期，采用萧礼的意见，全国募集，萧家出资出力，在湖南起到了带头作用，却也元气大伤。萧九龄不好意思再伸手要账，她终归有些怕见萧家人的意思，于是四处找兼职工作，也不愿意告诉萧礼。
邹韬奋在上海创立“生活书店”，又将分店开到了南京。经过上次的事，舒云岫和萧九龄关系缓和，她在生活书店里做店员，又将萧九龄介绍过去，两个人一同在生活书店里打工。
萧九龄转了转念头，同店长商量了，在门口做了一个铁架子，上面摆满报纸，只露出每份头条标题，吸引目光。店长很欣赏她的想法，让她一个人独立打理报纸区。送报的，自然是罗小蚁。
舒云岫很不喜欢罗小蚁这种抖机灵的小毛孩，几次数落萧九龄：“你让那个送报童别老跑进店里来，我怕他冲撞了客人。”
罗小蚁马上装得可怜兮兮，只顾着看地板，泫然欲泣的样子。
店长看了都不忍了，母性光辉闪耀，摸着罗小蚁的头，又是送糖又是哄的：“小舒，你看小蚁这孩子多乖啊，让他进来，肯定不会惹事的。”
店长一个错神，罗小蚁马上对着舒云岫做鬼脸，萧九龄差点笑出来。能把舒云岫这种高冷美少女气得七窍生烟的人，居然已经出生了。
舒云岫含着一口老血，微笑道：“真乖啊。”
萧九龄带着罗小蚁出去，罗小蚁拉着她的手，吃着店长给的糖，分外乖觉的样子，看得她心软，差点忘了这是个人精。
果然罗小蚁吃完了糖就问她：“她就是跟你闹别扭的人吧？”
想起一年前，这小家伙卖的歪门邪道小道消息，在几个学校大受欢迎，忍不住哼了一声。
“你们两个怎么又变成朋友了？不是说两个人斗艳斗得势不两立吗？女人真复杂。”
萧九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没大没小。”
“现在我告诉你也没事，当时给我写那篇稿子的人，是你一个姓杨的女同学。我觉得她嫉妒你，嗯……可能是嫉妒你们两个。”
萧九龄倒是猜到是杨涵玉了，也不多说：“你一个小孩子，不要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那个什么报纸，你也别去出了，这些学堂里头，保不齐有谁家的工资小姐，得罪上你怎么混？”
罗小蚁摆摆手，老气横秋：“得了吧。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呢，都在英法德意呢。军官出身的公子哥，至不济也得是保定军校。上着国内几个学校的，口袋都快布贴布了，还找我麻烦……哎哟！”
挨了一个毛栗子，他愤怒地等着萧九龄。
萧九龄噗嗤笑出来：“人小鬼大！莫欺少年穷，哪天我们混出头了，回过头找你的茬，你可怎么办？”
罗小蚁眼珠子转了转，拉住她的手，反复摇晃：“萧姐姐，我知道，你不会找我茬的，你对我可好，我记着呢。”
萧九龄一下子就心软了，乖乖把口袋里最后一块萧礼给的朱古力也心甘情愿奉献了：“呐，小家伙。”
罗小蚁开开心心地扒开包装纸吃下：“萧姐姐，你真的像我姐姐一样。”
“你这么说，让你哥听见了怎么办？”
罗小蚁被呛到了，她忙拍拍他的背，他咳了两声：“邱小蝼不会知道的。萧姐姐，邱小蝼和我娘生活在一起，其实他是个特别没志气的人。但他老给我偷偷送钱，还说要保护我，搞得我真的能靠他一样。”
见他眼圈都红了，萧九龄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他始终是你哥哥，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我知道，亲人都这样，邱小蝼也一样，只要他不死，就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可是我看不上他和我娘一起生活，我觉得他没志气。”罗小蚁扁扁嘴，“萧姐姐，我谁也不敢告诉，我娘其实是流月楼里的……”
萧九龄极力控制着，才没露出吃惊神色。她蹲下身，与罗小蚁平视。
罗小蚁一下子跳起来，搂着她的脖子，抽抽嗒嗒，眼泪说来就来。
萧九龄吓了一跳，本能地抱紧了小孩。没想到一个小孩子原来这么柔软，会这样全身心依赖着你。她拍着他的背，让他哭了好一会，他站起来，萧九龄感觉到他鼻涕眼泪都糊在自己衣服上了，竟一点也不生气，看他吸鼻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你是罗小蚁，还是罗小丽啊？眼泪说来就来。”说着从口袋里拿了手帕，给他擦了擦鼻涕。
“我可是男孩子！你要是告诉别人我哭了，我就揍你！”罗小蚁气势汹汹，偷偷从眼皮子底下看她。
“你打得过我吗？”萧九龄不屑，“要别人保守秘密，就得好好说话。哭也是男子汉，威胁别人就不是了，是小人。”
“知道了。”罗小蚁哼哼唧唧。
萧九龄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小蚁，我快要结婚了，到时候请你来婚宴好吗？”
罗小蚁瞪圆了眼睛：“萧姐姐，你怎么要结婚啦？”
萧九龄耽搁了太久没回书店，舒云岫就追过来看看，正好听见了这一句，也瞪圆了眼睛。
萧九龄有些尴尬，对罗小蚁挤眉弄眼的。
舒云岫会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就是不想请我吗？”
萧九龄认命，满脸堆笑地站起来：“怎么会？师姐，我也是真心期待……你来我的婚礼。”
舒云岫又哼了一声，顺势下了台阶：“恭喜你了。”
“是上次那个叔叔吗？”罗小蚁拉拉她的袖子。
“叔叔”这个词就敏感了。萧九龄有点尴尬：“是哥哥。”
罗小蚁“切”了一声：“是不是嘛？”
“是啦，是啦。”萧九龄没好气道。
舒云岫愣了一下：“跟你结婚的人，难道是上次……”
她忽然忆起，后来她去了医院，想要探望萧九龄，医院走廊里，那个一闪而过的军装背影……似乎与那天晚上身陷囹圄，温柔说着“没事了”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她在医院里找了许久那个军人，却遍寻不到。他好像从那天晚上之后，就人间蒸发了。
“什么？”
“没什么。”舒云岫飞快地摇了摇头。
(https://www.tyvxw.cc/ty149542/8700320.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