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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肖随云很好说话,几乎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去云州的路上基本将秦淮白骨的来龙去脉都诉了出来。

  这件事从秦淮到云州,断断续续,说了一个月,路上扔掉的瓜子壳足以沿秦淮河畔绕一个圈。

  一百多年前,周朝到了末期,那时内战还未来临,匈奴来袭,周朝皇帝派金陵肖家军支援云州。

  “当年我爹带我北上时,我才16岁,坐在马上,风流倜傥。金陵城中百姓夹道相送,人群中的小娘子们因觉几月见不到我,个个哭的凄惨,挥着帕子向我道别,啧啧,我这人最看不得人流泪,差点就要留下来了。但是为了天下,为了苍生,我还是去了。”

  他本意是不想离开金陵的,但他爹的眼神太冷,打在屁股上的板子太硬,连他娘的求情也没用了,无法,只好上了马。

  肖随云斜躺在马车,突然停下话看向我,不语。

  我点头,望了望白安居,示意他将剥好的瓜子仁给肖随云。

  我从未见过哪个男人这么爱吃瓜子,甚是担心他走了之后阿莫会染上这么个坏习惯。

  “于是我就去了云州,带着肖家军同匈奴大战几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直逼匈奴王庭。”他一口吃掉了白安居辛辛苦苦剥了半个时辰的瓜子仁,整张嘴塞的满满的,眉飞色舞,好不得意,“那时候人称我为武曲星下凡。”

  我却是没有听过这名号的,又推了些瓜子给他,问:“那场大战不是将军第一次出征么?理应来说,不会让将军领兵”

  肖随云不敢再吹了,对着白安居嚷嚷着剥快点。

  他老人家有点伤感。

  其实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夸过他。

  马车外阳光正好,透过窗帘星星点点的洒落进来,惹得人犯迷糊。

  他仿佛又看见从烈日里乘马而来的姑娘,对着他夸奖:“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啊,好厉害。”

  那日的阳光太刺眼,他没看清来人的脸,声音却格外的好听。

  他看着脚边都是别人杀的匈奴兵,沉默不语。然后走到对面的尸体堆中瞅了瞅,幸好,今天好不容易杀掉的那个兵还在。

  他用剑指了指那具尸体,“这个是我杀的。”

  姑娘笑的更欢喜了,道:“这些也是你杀的啊,真是武曲星下凡。”

  因着换了个面,他再看去,马上的姑娘,英气逼人,身后拖着几匹羊,脸上灰尘很厚,看轮廓,是个好看的姑娘。

  初次杀人的恶心感突然没了。

  后来那姑娘叫他老同。

  他不解,军队里姓氏之前加个老字,是常见的称呼,可他并不姓同。

  她一甩马鞭,笑道:“傻,老同老同,是因为我们同一年生的啊,在我们这疙瘩,同岁的都叫老同。”

  肖随云觉得,他应是那一刻爱上的盛双。

  笑的忒美了。

  他心里想,既然千千万万的同年人只有我们走到了一块相识相知,那便是缘分。

  缘分让他们凑在一块,那就不要怪他下手了。

  盛双在云州,是个抢手的姑娘。要从彪悍的云州汉子手中夺得美人垂青,并不是件容易事,首先,他的身材被鄙视了,其次,是他的武艺,再次,盛双知道了他其实只杀过一个匈奴人。

  他的脑门上被打上了标签,人称一句“金陵来的娘娘腔”

  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盛双还就爱他的文弱。

  哎,也不知道她转了几回世了。

  他突然间又惆怅起来,连瓜子仁也提不起兴趣了,长叹一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小丫头,你可曾爱过人?”

  我瞅了瞅白安居,不敢说话。

  自是没有的。

  上辈子,我曾是别人家的孩子,上学成绩好,从不早恋。

  后来到大学,我们寝室的风水大概有问题,八个人单了七个,班里的女孩子都分了谈,谈了分好几次了,就我们寝室的金花们还在初恋没出的阶段。

  再后来大概是命不好,奉旨嫁了个纨绔,更没心思了。

  白安居看我的目光狠狠的,我莫名有点心虚,转头问肖随云,“将军可有过?”

  肖随云又得瑟起来,“当然有,她追了我好久。”

  当年他追到盛双的事惊住了多少人,他爹也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他走了狗屎运。

  “盛双是盛家掌权人唯一的女儿。”

  他爹意有所指,然后去思考两家联姻带来的利和弊了。

  匈奴退兵后,他和盛双进入了热恋期。

  一个文将,一个武将,搭配的甚是好。

  她杀羊,火候不好,满脸被血溅,他为她写诗:“有女妖且丽,杀羊如有神。”

  她耍刀,刀刀逼的陪练的人饶命,他写道:“俊眉修眼,顾盼神飞。”

  她学着画眉,甚丑,回头朝他笑,不忍直视,他写道:“若把阿双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

  他写了很多诗,全被她埋在了红叶李树下,“以后你要加油写诗,将这树的周围埋满,等我们都要死时,挖了出来,放在尸体中间。也许尸体化了纸还在呢。”

  她认为这是最浪漫的事情。

  可是到最后,他没做到这一点。

  他无棺木,她无尸首,天各一方。

  白安居问,“后来呢?”

  肖随云回神,呼一口气,他有点想哭。

  “后来,后来匈奴退了,盛家反了。”

  白安居皱眉,他问的是情史,不是历史。

  我看话题终于掰正了,拉住白安居不要开口,问“再后来呢”

  他又不说话了,心思不知飞到了哪里。

  再后来.....

  他后悔了一辈子。

  肖随云此生最痛恨自己没有答应盛双娶她。

  每一朝的末代皇帝,都有两个明显的特点。

  要么是没能力,要么是昏君。周仪帝占全了这两样,他听信谗言,要纳盛家女儿盛双为贵妃。

  纳妃的圣旨是和肖家军回金陵的旨意一块来的,那天,盛双来找他,让他娶她。

  “我不想当什么皇妃,我只喜欢你,你娶了我吧,就说我们早就定下了婚约。”

  她语气轻快,毫无忧愁,就像他已经答应了娶她。

  他确实想娶的,但父亲不允许。

  天地君亲师,君在亲的前面。

  “圣上纳盛家女为妃,是为了江山社稷,你要是敢捣乱,信不信我亲手了结了你。你还年轻,没碰见什么姑娘,又常年在江南,头一次看见盛双这样性子活泼的姑娘,一时新鲜罢了。”

  “你是肖家未来的接班人,怎可为了女子就抛弃了忠诚?要是你喜欢上的是匈奴的女子,难道就要叛国了么”

  “肖家是你的责任。”

  他最终对着盛双摇了头,气得她转头上马飞奔,没回头一眼。

  所以,后来做梦,时常只有盛双一个奔驰而走的背影,不见正面。

  他父亲怕他做出什么事来,时刻找人看着他,回金陵后,就将他关起来练武。

  几月不到,京都传来消息,盛家不肯嫁女给圣上,明显叛了,周仪帝派驻守在晋州的裴德厚领兵北上,平盛收云州。

  同时,匈奴再度来袭,云州被两面夹击。

  父亲得知消息后,放了他出来,让他连夜快马加鞭赶去了云州援助。

  云州百姓为上。

  可还是晚了。

  云州虽保住了,盛家军却惨死在匈奴人手中,尸体遍野。

  城里城外,寻不到她的尸骨。

  他记事以来,那是第一次哭。

  我看着肖随云明显陷入往事的脸不知如何催他,在我看来,他讲的这些完全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丝毫没有研究价值。

  我当然知道盛家叛了,我还知道最后被匈奴突袭,全军覆灭,盛氏族人,最后活下来的,无不是老弱病残。

  要不然我家上数三代,也不会是杀猪的。

  盛家在云州的州记上,盘踞了几千年时间。听说最繁盛时,整个云州官员都是族亲,盛双那一代时,拒绝嫁女入宫,评为反叛。

  次年春,与平叛的晋州军交战,打成平手,没想到匈奴卷土重来。

  裴德厚曾跪在盛家陵园整整三天,向逝去的盛家英魂致歉。

  “我此生杀人无数,从不曾心存愧疚。他们虽不是我所杀,却是因我而死,裴某真是....真是想立即以死谢罪....可是放不下天下受苦的苍生啊!”

  痛哭流涕之后,他反了,创立了金。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事。

  我又等了会,看肖随云半天不说话,再者说也说不到点子上,索性直接问:“秦淮河里的尸骨是怎么回事?”

  他端着脸,总算说了句真话:“当年我带着肖家军回金陵后,裴德厚就在晋州创立了金,云州失守。此后,青州和夷州接连有人揭竿而起,乱世开始。”

  在这乱世之中,他父亲作为一朵奇葩,一股清流,硬要保卫逃到金陵来的皇室,虽被称为忠义,却成了靶子。

  有人说他们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却知道父亲是没有的,有时他搞不懂自己父亲所想的东西,但是看着他的头发白的越来越多,面容越来苍老,也不想搞懂了。

  他杀的人越来越多,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再没有哪天睡好过觉,云州的日子,成了他睡梦里最常的梦境。

  “裴德厚亲自带兵攻陷了金陵.....我守城而死,成了鬼魂。看着他们大肆抢夺,胡作非为,当时,他手下的一队兵,去了秦淮画舫,杀了秦淮十里的青楼女子。无一幸存。”

  “其中一名女子有位情人,是位药师,江湖人,他手中正研制一味药,内服救命,但是遇水即化,成为□□,一刻钟后会在空中传染,无形中致人死亡。”

  我吞了吞口水,虽知道了结局,还是紧张的问:“他弄到水里了?”

  肖随云点头,“金陵一夜之间,全无活口,裴德厚的大儿子不知从哪里听说秦淮河能净化这种药粉,选了一队人,进来将金陵所有的尸体填进了秦淮。”

  他的声音突然飘渺起来,“也许秦淮真有神灵吧,我们的尸首一入秦淮河,就变成了白骨,留存在那里,人却看不见。进来的那队人也跳进秦淮死去,此事再无人知晓,除了我们这些鬼魂。”

  “那时候好像真有一个神,不太记得了,总觉得那段记忆被谁糊了似的,就记得有人带着我们去轮回,所有人都走了,我不愿意,我觉着,我还有事没做完。却发现却离不开秦淮河。”

  “后来金朝灭了,夏朝进了金陵,又过了几年,青离投了河,后面的你们都知道了。”

  我点头,想想又问:“那什么莫家,盛家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肖随云端着的脸笑了,“我在秦淮呆了很多年,陪我时间最久的就是青离了,闲来无事便听她说说故事。”

  “那时候她谈到自家族记上的东西,有这些事,卞家,盛家,莫家,白家,听说曾经是神的侍女所传下来的世家,只是神陨落后,这些家族就渐渐没了,青离说,盛家和莫家的两位祖先,曾为了一男子大打出手,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阿莫竟成了你儿子,还不是亲生的,可想,因果循环,转了几千年轮回,莫家女还是没争赢盛家的女儿。”

  “我若还是人时听到这些,绝对会把说的人嘲讽一遍,可自己变成了鬼,就相信这些事了。既然有鬼,有妖,那么有神,也能接受的。后来又跟着青离听了很多她家族记中记载的事,发现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我也感叹,上辈子,我国建国后都不准成精,在党的教育下生活了几十年,没想到有一天,进入了这么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然后又叹:“也不知道那药师做的什么药,这么厉害。”

  肖随云道:“那药师成鬼后曾说,是一种药粉,从西域传来,他本想救人的。哎,为了赎罪,当年他自动要求投畜生道。”

  我本想跟着叹,却慢慢的僵住了。

  遇水即化,从西域传来,药粉.....

  我想起了大姐给我的那包要毒死白安居的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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