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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纷乱


  她不大的声音在诺大的行宫内久久盘旋,也盘旋在千岚和千铭的头上,显得清晰无比。

  千铭只觉浑身一震,若有一盆冷水当头而下,那声音仿佛有千斤重,砸得他的头嗡嗡作响,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千岚则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绝美女子。

  皇后见千岚震惊的神情,以为他被玲珑的容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一喜。

  想来也是,以上官玲珑的容貌,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也难怪他会被震住,这样一来,要劝千岚早日完婚看来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了。

  玲珑施着礼,看不见千岚的神情,好奇他为何许久都没有反应,便大胆抬眼偷看一眼,却正对上千岚由震惊转为愤怒的神情,顿时也是一愣,忘记了没有人叫她起来,便自行站直身板,看着千岚几乎怒不可遏的面孔。

  “这不可能!”

  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千岚突然爆发出一句怒吼。那句话脱口而出后,千岚似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见众人和皇后均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他这才真正醒悟自己说了一句多么让人不解的话。

  其实更不解的是他自己,这与他四年前偷偷去看的上官玲珑简直是判若两人,那张自己连回忆也不愿想起的丑脸,与眼前这张惊世绝伦的面庞竟是同一个人的,这让他如何相信?如何不震惊?又如何接受?

  “她真的是上官玲珑?”他几乎是战战兢兢的问着皇后。

  “这还有假?”皇后皱眉道。

  “这正是小女上官玲珑。”上官夫人也站起来,对太子一礼,“臣妻李氏,是太师上官晟的发妻,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这位正是臣妻的女儿,上官玲珑。”

  得到上官夫人的肯定后,上官玲珑的身份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但明知如此,他还是无法相信,随即又似想到什么,恍然大悟怒道:“好一出好戏,真是骗得我好惨,你们上官父女就是这样将我玩弄于鼓掌间的吗?”

  被他这么一责难,玲珑简直一头雾水,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他,无非就是在猎场中有过一次邂逅,但那时情况特殊,她被初见他时的震惊震得忘了表明身份,但即便如此,自己又何尝欺骗于他?再说自己欺骗他什么了?竟让他如此愤怒?

  还不等玲珑和其他人再说什么,千岚便讽刺一笑:“我不知你们父女俩有何企图,但我萧千岚绝不会去喜欢一个心机如此深沉的女人,你想做我的太子妃可以,但这一辈子也别想让我正眼看你一眼。”

  说完不等众人有何反应,便愤怒的转身走出了营帐,将一众或震惊或疑惑的人全抛在脑后。他一把从随从手里牵过自己的马,翻身一跃便坐在马背上,大喝一声:“罗壁,跟上。”

  罗壁快速翻身上马,一打马跟了上去。

  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众人无不惊疑,特别是落在上官玲珑身上的目光,也从原来的羡慕转变成疑惑,甚而耻笑与嘲弄者也颇多。

  堂堂太师嫡女,从小便与太子结下婚约,却在第一次见到太子时被嫌弃当场,如敝履一般被抛诸脑后,以后她们的闺阁绣楼之中,又多了一些谈资了……

  玲珑忽略掉落在她身上的一切鄙夷的目光,脑海里只不断重复着他离去时厌恶的眼神和冷酷的话语,精神恍惚地回到了太师府。

  咏絮兴致勃勃地问她是否见到了太子殿下,她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咏絮不觉有异,兴奋地问道:“怎么样?太子长得什么模样?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小姐,你怎么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神情恍然,“没什么。”

  “没什么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咏絮,我……以前见过太子殿下吗?”她甚至也开始了自我怀疑,是否自己曾经见过他,做了什么让他厌恶的事,才会让他对自己如此厌弃。

  “没有啊,小姐一直想要见太子殿下,如果以前见过的话又怎会忘记?”咏絮歪着头想了想,也实在想不出小姐什么时候见过太子。

  是啊,自己一直想要见他。

  自从知道自己与太子有婚约以来,她的心里便只容许有太子一个人的位置,不许也不想再有别的男子的身影。

  为他而学宫规礼仪,为他抛弃经史子集,转而学女则女德,为他学琴棋书画,就连吃饭睡觉,也是为了能够使自己快快成人,有一天被迎娶到他的宫里,成为他的太子妃。

  念想就像一粒种子,在心底慢慢生根发芽,最终成了一种执念,深深地攫住她的整个身体和心灵,这种执念推动着她想去靠近他、了解他、亲近他……所以当他靠自己那么近却无法相见时,她可以抛弃女儿家的一切矜持,不顾一切的去猎场,只为了能够早点看到他;当她只是看到龙纹时便只能想到他。她的脑海里已经想过无数遍他们相遇的情形,模拟过千百次与他相处的画面……

  他最终变成了自己的唯一幻想……

  但是,当他知道她就是他的未婚妻后,他却当着众人宣布,他绝不会喜欢她,甚至愤然地转身离开,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在了脑后。

  在他的怀疑和愤怒中,自己仿佛变成了他眼里的一道耻辱的疤,被他狠狠厌弃。

  她忘记了那一刻行宫里众人的震惊,也忘记了众人对她怀疑而鄙夷的眼神,他只记得他眼底的厌恶,和转身时的决绝。

  当所有美好的幻想被残酷的真实所取代,形成的巨大反差会将一个人的所有美梦击得粉碎……

  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她却完全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思来想去想不出头绪,却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快要被那种绝望和自我怀疑所攫住,她赶紧让咏絮给自己沐浴更衣,让自己早早睡去。若是睡去,是否这让人低落的一切都会消失?若是醒来,是否就有勇气重新面对将来的一切?

  她身心俱疲,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良久后她猛然坐起,喃喃:“真是关心则乱,今日被二皇子救下,还未向他道谢。”想到此,眼前浮现出一张温润的脸,和他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忽觉周身似乎少了些许凉意,倒下身便复又睡去……

  银色的月光穿过窗棂,照在一只光洁的白玉瓶上,发出惨白的光,同样苍白而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玉瓶的颈口。千铭在阁楼上面窗而立,儒雅俊逸的身姿被月光染上一层微亮的银色,似是铺就了一层薄薄轻纱。一身青衣,苍凉了整片夜色,一个眼神,寂寥了整个秋天。

  秋夜里微凉的风微微吹拂着他的鬓发和衣角,纷飞的发和衣带似乎要带着他羽化而去,而他却浑然不觉。壶里乘着的酒已经快喝干了,但他还是紧紧握住它,似是握住一件心爱之物,始终不忍放手。

  秦峰秦越两名近身侍卫在他身后一丈远,沉默地看着他们的主子,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好开口询问,但隐约知道是和今天的围猎有关。

  自从在猎场遇到那个小姐后,主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围猎时的心情异常舒畅,很快便猎到猎物去了皇后行宫,但最后回来时却脸色沉郁。

  他们两个侍卫不能进入行宫,也不知行宫里发生了什么,便只能猜测,却如何能猜出原因?

  忽听千铭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仰头将壶里的最后的一点残酒彻底喝了个干净,喃喃自语:“一片冰心在玉壶?我何时也变得这般放不下了?”说完将玉壶往窗外轻轻一抛,玉壶脱离了他的手掌径直往地下坠去,在寂凉的夜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无边夜色似乎也因这声响变得更加空寂而落寞。地上的玉壶摔得粉碎,碎得再也无法拼凑出它原来的模样……

  *****

  见他神色比先前缓和了些,绮玉将最后一个音符弹出,才提起酒壶,放在了樽里,亲自点上了炭火,慢慢温着酒。

  “天气又不凉,温它做甚?”

  千岚眼也没抬,看着她温酒,眼带倦怠地问道。

  “虽不是很凉,但秋夜里喝凉酒,不利于睡眠,还是温一下的好。”说完拿出一对玉杯,放在了酒壶边,慢慢的等待着,似乎也不想说话。

  每次都是这样,气冲冲跑到这里来,开始时把不准他的脾气,只会一阵干劝,却越劝越是暴躁,最后只得由着他去。不理他他自己倒反而慢慢安静下来。久而久之绮玉便不再劝,任他多么生气,自己只尽去做自己的事,让他自己慢慢熄火。

  两人间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一人在一旁坐着生气,另一人在一旁弹琴、或是跳舞、对坐着看书、温酒……不管干什么,他都能看得津津有味,火气竟自己就降了下来。

  没想到他这桀骜脾气也是极好驯服的。

  千岚见她优雅地温着酒的模样,始觉在猎场中的怒火也平熄殆尽,半垂着的眼随着她缓慢的动作定于纤细的手指之上。他看着她染上粉红蔻丹的手指道:“弹了许久,手指不疼吗?”

  绮玉柔声:“已经习惯了,指尖有了厚茧,弹久了也无妨。”

  “你的琴艺已是无双,何必再如此劳神练习?”千岚一进来便看到她在练琴,不愿打扰她便自行坐下来听她弹,谁知她一弹就是一下午,直到方才才停下。两人虽对坐无言,但在她的琴音中千岚也渐渐平复下心情,他的脾气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这一年来,能将他的桀骜脾气快速顺下来的,也只有她了。

  “琴艺本就要常加练习才能一直保持技巧的娴熟,再说,过几日便是中秋……”中秋之夜,花魁游湖,是盛京长久以来的习俗,即使自己被包下了,也不能打破习俗。

  这些千岚自然是知道的,本来并不想她去这什么劳什子的游湖,像是在向世人炫耀这玉露阁还有一位举世无双的花魁一般。他知道绮玉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事,自己也一直以来尽量满足她的愿望。外人只道是包养她的神秘人如何视她若宝,不愿她被外人染指,只有他知道,他只是不愿绮玉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他也不知自己应该把这种感情叫做什么,与其是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倒不如说是对于知己之人的保护吧。但是绮玉终究还是属于玉露阁,自己也无法完全左右一切,便只好再加派些人手暗中保护,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便也就由得她去。

  绮玉知他口上不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便道:“回来后,你想听什么我都专门为你弹,好吗?”

  “还要再加一支舞。”

  绮玉“咯咯”一笑,“别说是一支,便是跳一整夜,也依你。”

  只要是给你跳。

  “一整夜?”

  “嗯,一整夜……”

  看着千岚似笑非笑的脸,绮玉终于知道千岚在揶揄她,便故作气恼瞪了他一眼。绮玉毕竟不是不经人事的人,听他这样调侃她,其实心里根本一点怒气也没有,反而有一丝甜蜜。

  她心中一动,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主动靠近千岚,玉手附在他的大手上,只觉那只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推开她,于是将全身都附了过去,与千岚僵硬而厚实的胸膛贴在一起,近得仿若呼吸可闻。

  见他没有推开她绮玉心头狂跳,仰头便将红艳的嘴唇附了上去。

  在将将要碰到那冷峻的薄唇时,千岚却将头一偏,拒绝了她的吻。

  绮玉心头一凉,眼里竟有了一丝泪意。“为什么?你明明……”是喜欢她的。有那么一刻,她似乎真的能感觉到,他是喜欢她的,但为什么,他每次都要拒绝她?

  千岚将她推离自己身边,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发出的声音也略带沙哑:“我来不是为了这个。”

  “那你是为了什么?”

  被绮玉这么一问,千岚也有些愣怔。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对绮玉的感情。若说是待她若知己,可当绮玉含嗔带羞地看着他时,他的心却为之一动,但她真正要与自己亲近时,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要推拒。他知道绮玉对他的感情,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无法给她任何承诺,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自己这种不上不下的感情。他闭了闭眼,有些无力道:“我什么也无法给你。”

  “可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

  “这不够。”千岚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又返回来,神情显得有些急躁。绮玉只睁着一双湿润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千岚再次走到她身边,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道:“我萧千岚的女人,一切都要是最好的,不管是名分还是感情,但是这些,我现在都无法保证给你。如果有一天,你的存在影响到我的处境,我甚至会……放弃你。”他的语气越来越底,最终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我并不想让你做我的女人,我不想给你过多的希望,然后又将你推到更深的深渊,只要我不碰你,你就还有退路……”

  “你觉得到现在我还有退路吗?”也许从相遇的那一天,从选择爱上他的那一天,她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她热切地看着他:“我不怕。”

  “可我怕。”千岚深呼吸了一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在那之前,我不能碰你。”

  第一次,他们把话说得这么开。原来他并不是不想与她有男女之情,而是害怕与她有男女之情。

  他又怎能不怕?他害怕会爱上她,害怕爱上她后又给不了她最好的,害怕他以后会为了自己的皇位而放弃她。

  他在进行一场豪赌,若是赌输了,他将万劫不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到时她的结局定不只一死那么简单。纵使侥幸赢了,他又能将她怎样?接入宫做妃子吗?以她的身份,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难道要他为了她与满朝文武作对吗?即使他愿意她也不愿做那被人千古唾骂的红颜祸水,最终的结局也只有一死以成全他。但无论是何种结局,都是他绝不愿看到的,所以他绝不会让她遭遇这样的结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爱她,给她找到一个更好的人来照顾她,但在那之前,他又如何能碰她,增加她获得幸福的障碍?

  绮玉闭上满是泪光的眼,她知道这是他们两人心中永远也解不开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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