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扬乐城（一）
次日一早，无心堂的后山又响起蹦跶的斗法声。
苏立坐在上善池中好不惬意。她掐指一算，还有五天左右才到月满。
她瞟了一眼不远处打坐的白月时，已然突破筑基前期到了中期，可见无心堂灵气汇聚，实在适合修炼。
“你真的不泡一下吗？”苏立双手搭在了池边。
这几日只要她下水，白月时必定不下，死死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
白月时背对上善池，一言不发。
哗啦水响，苏立穿好衣服，悠悠道：“你准备一下，我们明早下山。”说完，她施施然离开。
留在无心堂是对修炼好，可惜她不需要。
苏立走到清水阁，调整呼吸后足尖点地，轻松跃上清水阁顶部。
轻功是苏立最喜欢的身法，在空气中飞驰很是逍遥自在。
她稳稳站在几片瓦上，俯览整个无心堂：尽管草木山石杂乱无章，还是看得出颇具规模。
苏立抬手掐诀，将几个出入口布上结界。
师尊离心不务世事，却要求她在师叔出关后才下山，也像是在警防什么。苏立自然也不会直接一走了之。
布好结界后，苏立坐了下来，神识扫了一眼无心七子各自的动作，凤眸微眯。
这七人都是要么纯单要么双灵根，放在哪个门派都是了不得的师兄师姐。如今他们却都甘愿留在无心堂，到底是不二忠心还是别有用心……
就交给师叔去试吧！
她来这可是为了享受退休生活的，拜拜了您嘞！
苏立跳下清水阁，找到耀方，直接跟他说了明日下山的计划。
“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不用张扬。”
耀方还道她是心系师尊嘱托，感动得从芥子中取出一袋灵石：“历练不易，还请掌门收下，以备不时之需。”
苏立也很是感动，接过袋子后神识一探：哦豁，五颗灵石。
她倒差点忘了，门派里最穷的人物，她数一，耀方数二。
“掌门，关于管理一事，我还有些不懂……”耀方一张方脸诚恳。
拿人手短，苏立收下灵石：“去清水阁谈吧。”
苏立与耀方聊了足有两个时辰。
“今日实在获益良多。掌门此次下山，可还有什么交代？”
苏立点头：“有的。”
“让零朽多买些米。别让新门徒还没辟谷呢，就先饿过去了。”
耀方捋了小须，呵呵笑道：“化神竟有如此神力，我倒真有期待了。”
苏立知他说的是自己“脱胎换骨”一事，应道：“你再练练，也快了。”耀方如今是元婴中期，离化神不太遥远。
耀方拱手：“承掌门吉言。”
忙完了这茬，苏立躺在床上，咬了一口白萝卜，清甜爽脆。
如此忙碌了几天，苏立当真有种自己还在时空管理局出外勤的错觉。
“叮！您即将遇到危险……”系统提示还没说完，苏立单手截下两枚银针。
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过于敏感的智障系统。
“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种方式？”苏立瞟了一眼白月时。
小样儿，还装打坐呢。
白月时依旧不搭话。
苏立坐起身，又咬了一口萝卜，“不过你的速度是有进步了。这次下山指不定遇见什么，请不要拖我后腿。”
“要历练到何时？”白月时蓦然开口。
苏立耸肩：“你很赶时间？”
白月时扯扯嘴角：“我非你族类，何必勉强。”
苏立捂住胸口：“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啊。大家对你不好吗？昨晚那最后一串肉可是进了你嘴里。”
白月时咬紧槽牙，他甚至懒得反驳昨晚是谁强行按住他腮帮，再逼他嘴巴张开，然后将肉塞到他嘴里。
他想不懂，为何化神会将一个仙人变化得如凡人般蛮横。
“对了，”苏立想起一件事，“你还是将眼罩摘了吧，有没有那种……带纱挡脸的帽子。”
她不太清楚这种帽子叫什么，只能用手比划。
白月时闻言，缓缓将眼罩摘下，却是闭合双眼。
他掌心朝上，一把抓住芥子中的黑色纱笠。
“对对对，这叫什么来着？”
“纱笠。”
苏立跳下床，刚要凑近白月时，白月时迅速将纱笠戴上。
隔着黑纱，白月时看见苏立在对他上下端详。
“这颜色看着不太吉利。”苏立摇了摇头，“有没有其他颜色？”
“没有。”白月时应得干脆。
苏立“哦”了一声，笑道：“那我找零朽问问。”
无心堂有一点好，就是不缺富二代，还是大方的富二代。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白月时开口：“这个行不行。”
苏立转身，将最后一口萝卜咬下。
白月时仍是盘腿而坐，脊背挺直，一袭白衣出尘。
白纱柔和了他的清冷气质，辅以他削瘦的身形，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就这个吧，我看挺好的。”苏立凤眸眼角扬起，荡漾出几许探究的笑意。
扬乐城，离无心堂最近的一处凡人城镇。
城中街市繁华，人来人往。苏立屏了自己的灵气与神识，与白月时置身在人群中，倒没那样显眼了。
隔着斗笠的白纱，白月时清楚看到苏立眼神中的光。
两人先是在一条名为“开心街”上逛了一番，苏立很快就挑了个茶馆坐下。
白月时抬眸，茶馆门匾上写着“醉茶楼”三个大字，装潢很是豪横，一看就是给富贵人家喝茶的地儿。
如此奢靡，的确是她的作风。也好，自己也喝不惯劣质的茶。
“小二，你们这儿能用灵石结账吗？”
苏立一身粉色衣裙，肤白清秀，气质出众，一双丹凤眼灵动肆意，看着就像是哪户人家大小姐。
小二不敢怠慢，服务周到：“能能能，客官这边请，是想在大堂还是雅间？”
“大堂。”苏立应得干脆。
白月时反而有些意外：她钱不够了？
苏立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查过灵石和普通钱币的汇率是一比六：一枚灵石等同六十贯铜钱，也就是六十两白银。换言之就是她在修真界虽穷，在凡界倒是支棱起来了！
“挑最贵的两壶茶，要不同的。”苏立点单的姿势很是流畅。
对比茶楼外的熙熙攘攘，茶楼内环境清幽。不一会儿，小二就上了茶。
苏立以前只见过娇柔身段的弄茶女子，没曾想过这小二虽长得五大三粗，双手却是保养得很好，洗茶沏茶，一番动作行云流水。
“客官请。”小二礼数周到。
苏立点头，问道：“你们这儿有说书的吗？”
“有的，”小二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应道，“客官是第一次来吧？咱们楼都是未时请说书的来，您不太赶巧，可得好一会儿等。”
苏立挑眉：这茶楼倒是挺会做生意。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正是人最困的时候，挑这个时间说书，一看就是想留住要回家午休的客人。
“那就再点两道你们这儿的招牌点心。”
“诶！”小二喜笑颜开地退下。
“好不好起我想做什么？”苏立忽而看向白月时，语气挑逗。
白月时被戳中心事。眼前这女子明明长着一张凉薄清冷的脸，眼里却是贱兮兮的笑意，像极了哪门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吊儿郎当。
“我可不像某人，说话只说一半，”苏立呷了一口茶，悠悠道，“我知道你听力不错，好好听听这里的故事。”
她又放下茶盏，扬起下巴：“兴许能打探到可以治你眼睛的神医。”
凉风吹进窗内，吹起白月时的白纱。
茶楼内坐着三两桌，客人并不算多。
白月时也抿了一口茶，“便宜的小茶馆人更多。”言下之意就是这里的消息比较少了。
苏立指尖摸索着茶盏边缘，轻声道：“弟弟，好歹尊重一下弄伤你双眼的天雷。这里能收灵石，说明修真者也会来这喝茶。你猜是普通茶馆的客人接触到神医的机会大一些，还是这里的客人机会更大一些？”
白月时先是认真听她解释，随后接口道：“我年纪比你大。”
苏立撇了撇嘴轻笑道：“小师弟，您可真会抓重点。”
两人正说着，小二端着点心就上来了。
“这是咱们醉茶楼的招牌，这是醉花酥。”小二指向一碟点心，是粉色圆球状的酥饼，“二位吃的时候可要小心，酥里有流心，可仔细别弄脏了二位的手。”
说完，小二又指向另一碟点心，看着像豆腐一样嫩滑，却是晶莹剔透的方块。“这叫无情糕，是淡口的，咱就建议您先喝一口茶，再吃一口糕，保管您会吃出更香甜的味道。”
“有意思，”苏立细细看着这两叠糕点，“我是外地人，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点心，能讲讲它们都是怎么做的吗？”
小二一脸得意：“这俩糕点在外可是吃不到的。具体做法肯定是不能与您细说，但这醉花酥您得知道是用灼妖桃做的——您知道咱扬乐城又叫花城，灼妖桃可是扬乐城的名花……”
苏立听得入迷，也没动桌上的点心。
待小二讲解完，她鼓了鼓掌：“这点心好看，你讲得也好。”话音刚落，她手里就出现一个灵石，笑道：“我还有一事想问，你们茶楼能帮人兑换铜钱么？”
小二热心应道：“自然可以的。您们是仙人吧？不瞒您说，咱们茶楼老板也是位仙人，我也常与仙人打交道哩！对了，这一个灵石能换六十两白银，或者六十贯铜钱，您是要换成？”
“你给我五十贯铜钱就行，余下十贯就当是赏你辛苦介绍了。”苏立眉眼弯弯。
小二殷勤道：“好嘞！这茶也凉了，我给二位再换一壶。”说罢，就将桌上的茶又换下。
苏立并没有急着下口点心，手一转，掌心出现了纸和笔。
白月时见到她又看了几眼点心，就在纸上画了起来。他不想主动拆穿自己看得见，轻咳一声问道：“我可以吃一个吗？”
苏立头也不抬：“你又不是真的瞎，自己拿呗。”
白月时垂眸：她知道了？
想起自己这几日的装瞎行为，他心情颇为复杂，僵硬问道：“你在做什么？不吃吗？”
“写游记呢，等新茶上了再搭配着吃。”苏立应得耐心。
白月时又按兵不动。
“茶来咯，客官慢用。这是您的铜钱。”小二动作利落。
苏立收起纸笔，终于拈起一块醉花酥，抬眉道：“刺杀我可以，要是敢对食物下毒，信不信我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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