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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被拆穿了


  

  看起来巧喜和这群女人十分合得来,走时仍三五不时地回头。

  裴善婧笑道:“你这么想跟他们在一起,不如早早打发你嫁了,也学他们洗手作羹汤。”

  巧喜忙摆手,急得都磕巴了,“别,姑娘您别开玩笑了,我还小呢。再说了,我就是觉得他们说得好玩儿,想多听听罢了。”

  裴善婧说:“你不过是听着新奇,要是让你去过他们的日子,你可愿意?”

  她可招架不住这种八卦的长嘴婆。若不是她不能耽搁几个丫鬟的亲事,她真不乐意放他们走,眼睁睁看他们变成爱嚼舌根的老嬷嬷。

  出来时,立冬站在庵外等着,他很自觉地换上了那件已经属于他,并且标志着他“大爷”身份的衣服,在周围乌泱泱的人群中鹤立鸡群。见裴善婧和巧喜出来了,笑着迎上去。

  “姑娘,巧喜,时辰刚刚好,小心脚下,马车不在巷口,停远了些,劳烦姑娘累脚了。”

  裴善婧微笑,“巧喜跟你大哥多学学。”

  “啊?”巧喜一脸懵懂。

  裴善婧赞道:“心思敏锐彬彬有礼。不过是个小厮,举止也这样好。三姐果然治下有方。”

  立冬笑得腼腆,被一个小十几岁的主子夸奖,他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忙道:“五姑娘别笑话我了,小的哪儿有您说的那么好。”

  巧喜却不管,她说:“姑娘,您才见我大哥几次啊,我跟了您这么多年,一句夸奖都没有。”

  “哦?”裴善婧装作疑惑的样子,“那每年春节都多领两个利是的不知道是谁……”

  巧喜急道:“那怎么一样!”

  裴善婧看她嘴笨的样子,笑得开怀,“你忘了,我可没少夸你绣工好,是你脑子不中用,记不住好话罢了。”

  马车缓缓向葡萄巷驶去。

  葡萄巷原本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布道巷,前朝曾有一座道观伫立在此。只是前朝灭亡,那位亡国之君下令,一把火烧了京城,便是从城南开始的。

  幸而破城大军来得及时,攻下京城,控制住了火势,才不至满城焦土。

  但布道巷里道观和附近的居民却被活生生地烧死了两百多,惨不忍睹。

  国朝初立,皇帝就立刻下令复建城中所以受到破坏的地方,布道巷就是重中之重。

  后来布道巷中再没有道观建起,渐渐地,布道也传成了葡萄。曾经有第一次进京的外地人来,听说葡萄巷的名字,还曾经以为那里家家户户都种葡萄呢。

  马车走到了葡萄巷外,车夫正想勒马停下,却发现前面有辆马车正好堵着了巷口,看样子有好一会儿了。未免耽误主子看戏,他请示道:“姑娘,前面巷口堵了,我们车子过不去,等吗?”

  裴善婧聊起帘子看了看,是一辆外形朴素的马车,上下没有过多的装饰。她看到马车余下来的空隙,约有两个人身形那么宽,便道:“无妨,我们走下去便是。”

  她先下了车,立冬和巧喜紧随其后,她正想迈步,一看身上的丫鬟衣衫,就用眼神示意立冬先走,她主仆俩随后。

  刚经过马车,车上就扑通跳下来一人,唬得巧喜一下跌倒在地。

  四人面面相觑,显然对突然蹦出来的人有点意外。

  立冬马上把巧喜扶起来,却听到她的惊呼声:“啊,是你!”

  他疑惑地把视线转向来人,对方的脸太过好人,他们昨天才见过,他记得清楚,昨天准备上楼梯时,这人为了挤开姑娘,踩了她一脚。今天又把他妹妹吓跌了。

  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他马上出言指责:“这位老爷,您是不是该给我妹妹说声对不起?”

  齐观献也没想到他冲撞了人,便道:“是在下唐突,给二位告个罪。”

  立冬看看裴五姑娘的脸色,觉得没必要跟他周旋,便松开了搀着巧喜的手,朝戏园走去。

  “慢。”一把扇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立冬气笑了,好啊,这个孟浪子,自己都已经放了他一码,他居然敢蹬鼻子上脸?他弹开碍事的扇子。说:“怎么,老爷觉得一句道歉太轻了,想给我妹妹磕头认罪?”

  他很认真地在扮演富商豪客的角色,看起来并无漏洞。

  齐观献听了这话也不恼,而是绕着立冬走了三圈,又踱到两个女孩子面前,眼珠子直在他们脸上转悠。

  巧喜挺身而出,生气道:“喂,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蒸了吃!”

  齐观献不怒反笑:“姑娘,恶语伤人六月寒啊,小小年纪,心思莫要如此歹毒。”

  “你!”立冬冲上来,挡在两个姑娘家前面,说:“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妹妹,我们本来井水不犯河水,要不是你多事,我妹妹才没空理你。”

  “妹妹?”

  齐观献看看立冬,又看看巧喜,笑道:“像,真像啊。”

  他的视线透过兄妹俩,落在了裴善婧身上,“这位姑娘,你不打算说句话吗?”

  立冬忍无可忍,上前推了他一把:“去你的,你再胡搅蛮缠,我们就报官了!”

  “报官?”齐观献笑得轻松,耸了耸肩膀,“好啊,报啊,只不过,等差役来了,他们会好奇,咦,为什么一位贵女的马车会停在戏园的巷口呢?她乔装打扮成婢女的样子,究竟作何打算呢?”

  裴善婧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齐观献。立冬巧喜也一脸的震惊。

  齐观献的笑分明就不是发自真心,裴善婧望着他丰神俊朗的面容,双眼对双眼,一个是漫不经心,一个是茫然窘迫。

  立冬哪想到这男人这么有本事,居然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伪装,就好像亲自参与了他们的商量一样。他结结巴巴,“你……你放屁,她本……本来就是我的丫鬟,你凭凭凭什么说她是贵女。”

  此时进戏园的人不多,但两辆马车和他们几个人已经差不多把位置占完了,更有三三两两的男人从外边进来,他们好奇地打量着四个人,色眯眯的眼神时不时乱飞到两个女孩子的脸蛋上。

  齐观献深觉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便推开两步,命车夫把马车拉走。

  他说:“借一步说话,如何?”他在征求裴善婧的意见,很显然,他并没把立冬当成正经主子。

  裴善婧此时难堪到极点,仿佛她处心积虑的那点乔装手段,在齐观献眼里,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伎俩罢了。

  他又说:“我可不确定,会不会跟在你们车屁股后面,直接上你家里去问你的身份哟。” 

  她深呼一口气,说:“好,我倒想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齐观献把他们带进戏园,却没有入场,而是左拐右拐,找了一间厢房,让他们进去。

  裴善婧犹疑。

  齐观献明白裴善婧的顾虑,今天要是换做任何一位贵女,恐怕都不会有勇气跟一个陌生人进来,他对她的胆量颇为赏识。他向来对这种大胆到有些放肆的人心存三分退让。

  “戏园是正经之地,姑娘不必想得太多,何况,我一个对你们三人,吃亏的恐怕反是我

  吧?”

  立冬想想,首先跟齐观献进去了。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正对门口是铺了软垫的炕,门的右手边是三张圈椅,紧紧排列在一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布置,整间屋子空落落的,让人想不明白这间厢房的用处。

  齐观献率先走到炕前,抬手请裴善婧和他隔桌而坐。看到裴善婧慢吞吞地坐下,他撩起袍子大咧咧地坐上去。并说:“两位若不想站着,可到旁边坐一会,我这儿没有那么多破规矩。”

  他指的是立冬和巧喜。他们自然是听姑娘的,裴善婧说“去吧”,他们才小心地在圈椅落座。

  可他坐下之后一声不吭,一会儿摸摸手上的扳指,一会儿又把玩扇子,扇面不停地开开合合,好像这样就能驱散屋内尴尬到极点的气氛。

  他分明是在逼裴善婧开口。

  要不是当着陌生人的面,裴善婧还有一点知耻之心,她早就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男人怎么这样坏,把她逼得喘不过气来了!

  她兀自镇定,闭着嘴深吸了两口气,又淡淡地吐出。可是开口的颤抖却出卖了她和她表面相反的内心。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呵,我知道什么了?”

  这人,明知故问,一定要她把自己的那点拙劣手段全挖出来剖了!

  裴善婧问:“我是说,我乔装成婢女的身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齐观献拿扇子敲着桌面,一声一声地落到裴善婧的心里,起起落落。

  他微微挽起垂下的袖边,露出他白皙好看的手腕,单单看着手腕,或许也能推测出,它主人的面容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第一,你还记得昨天我坐在下场官座上,正好看到中间的官座中你……”

  裴善婧摇摇头,用眼神哀求他,千万别把她偷看他的事情说出来,她还想在下人面前留点面子。

  “呵,我正好看到你坐在炕上,这本身就不合理。”

  裴善婧轻易就抓住了他的漏洞,“难道我就不能是大爷受宠的丫鬟吗?主子赐座,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吧,这有什么不合理的?”

  齐观献不着急,慢慢说下去:“你说得对,主子赐座,奴婢受坐,这也是理所应当。可是,我看了你好几次,你要么就是……咳咳,要么就专心看戏,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试问,主人仁慈,让你和他同座,你不殷勤侍奉也就罢了,言谈举止间毫无尊卑之辩,你不是官家女子,难道是婢女造反了?”

  裴善婧心里急得很,可恶,想不到这男人如此会察言观色,她知道她斗不过他,却仍然针锋相对。

  “这些都是臆测吧,你我之间相隔甚远,怎么可能看得那么清楚。”

  “远吗?”齐观献作无辜状,他歪头挑眉,带出了十七八岁青年的稚气,“隔着戏台那么远都能看到角色的一颦一笑,你我之间这点距离,称得上远吗?”

  昨天立冬和巧喜坐在裴善婧身后三尺远的高凳上,根本不知道她的位置能和这男人脸对脸的看清楚,只觉得这男人眼力真是一等一的好。

  齐观献伸出两个手指,他手指修长,和他的手腕相比,粗糙太多,简直就不是从同一个人的身上长出来的。他晃动着两个手指,裴善婧能看到他指腹上长了厚厚的老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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