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同道
严笑像作贼似地回到了野相游园,神不知,鬼不觉。
被姚琅喂得圆滚滚的大黑猫,躺在书房的窗台上,懒洋洋地看着他,连喵都懒得喵一声。
严笑把两本小图册捂得紧紧的,里边的内容太奇葩太火爆,以至于他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光是脑子里想象自己和丁漠染抵死缠绵的情景,都能让他眩晕很长时间。
他蹑手蹑脚地出了书房,下了楼,走到门边,才想起自己回来是要找姚琅的。可是姚琅似乎不在家。
四周静悄悄的,习惯了大学附近喧嚣吵闹,再来体味这片宁静,居然有些不适应。
算你走运!
严笑往姚琅房间的方向扫了一眼,打算就这么回去与老婆大人会师,忽然听见二楼的客房传来一声轻响:“笃!”
像是有什么东西,磕在了门板上。
家里有人?对了,汤臣还住在这儿!严笑想着要不要上去跟汤臣打个招呼,楼上就传来了一阵吵闹。
汤臣的声音清脆,吐字尤其清晰,隔着门板,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什么?你还要瞒着丁漠染?之前你瞒着她,我还能理解,可是现在……”
严笑听到丁漠染的名字,不觉心间一窒,不由自主就摸上了楼梯。汤臣的声音更清楚了一点:“是,你为了严师兄,隐瞒了陈之还活着的事实,我也承认你这是为了他们好,看见丁漠染和严师兄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可就算你是做对了……”
陈之还活着?陈之果然还活着?
严笑想起在文具店里出现的那声幻听,现在回味起来,越发变得真实,他停在了门前,抱紧了怀里的书,可是手指抠进了肉里,痛却传达不了内心。
听到这个消息时,是震惊的。可是震惊之余,却又有些麻木。他几乎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做了个决定,不管是陈之是死是活,他都当陈之死了,他会死守着这个秘密,让丁漠染好好活下去,他取代了陈之的位置,完完全全取代了,他不想再功亏一篑。
是的,姚琅是做对了,姚琅隐瞒,他才无所顾忌,他才会付出得那样彻底,知道真相的时候,米已成炊,管它那么多呢!他和丁漠染,不是已经定局了么!
严笑退后一步,转身想要离去,门后却传来了姚琅一贯低沉的声音:“我做什么,都不需要管对或者错,我要的只是结果。陈之这个人很危险,笑笑和丁漠染,都不能接触他,他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所以我必须瞒着。就算是烂在心里,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汤臣忧心忡忡:“但这是一起恶意伤人事件,如果不报警,那丁漠染受过的伤怎么算?丁漠染一直想着他,把他当成好人,甚至把他当成了心目中的神,你不觉得可怜吗?她病成那样,完完全全是因为这个贱人啊,她失忆,她患上抑郁症,甚至于……自杀……就这样一个恶魔,有什么资格被人喜欢?”
姚琅道:“你心里就只有喜欢,不喜欢这种破事么?我是医生,我知道这件事值几斤几两,我不能眼看着她快要痊愈了,却又再一次被打成原形。”
汤臣提高了声音吼起来:“可要是她病好了才知道真相,我们还能救得了她吗?她还会相信我们吗?伤人是刑事案件,我们有责任让那坏蛋绳之以法!”
伤人?严笑的步子定住,整个人,都像是冻僵了,他能感觉一股寒气从背脊升起。
陈之没有死,是他伤害了丁漠染,丁漠染生病,甚至差点死了,都是因为他,可是他却没有死。
死去的情敌,变成了活着的敌人,这是什么感觉?严笑的脑袋里,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
汤臣还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行,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丁漠染,你不去,我去!让开!”房间里,他推开了挡在门口的姚琅,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调查报告,却被姚琅劈手抢了回去,两人一人扯住一半,用力过度,调查报告就被撕开了两半。
姚琅红着眼睛,将手里的报告一点一点撕成碎片,汤臣眼睁睁地看碎片滑落,他张大了嘴:“师兄,我不懂,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被取代的,即使丁漠染知道陈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喜欢了,就还是喜欢了,她现在喜欢的是严师兄,也是一样的……严师兄和陈之是两个人,完全不一样的人,现在他们一起存在放在这里,相互纠结,相互抵触……丁漠染需要的是一个了结,一份道别,真相是她向陈之道别的最好理由……你为什么不相信她?”
不相信她?隐瞒等于不相信?
不自信,才会妄想?
妄想,把他换作我?妄想,爱情转移,取替回忆?
严笑站在门口手脚冰凉,他举起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半晌没动,直到短信提醒响起。
随着提醒音,门内的争吵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姚琅和汤臣,谁也没想到,严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就在客房门口。刚才的话,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短信是丁漠染发来的:“老公,我有点事回C城,明天才能回,别等我。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亲热的称呼,恰恰地是砍在心上的一把刀,丁漠染在日记里写,陈之陈之陈之,可是从来没有称陈之为老公,甚至连昵称也没有,以前他只是以为丁漠染传统板正,没有幽默感,也不懂得放肆,后来才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真实的丁漠染,还跟记忆里那个胖胖的小姑娘一样,一举一动,都是率性的暖。
他害怕失去,才步步为营,却没想到,这是基于一种不信任,他在爱情面前自卑,自卑到连自己都未能觉察。
门从里边反锁了,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敲着门板:“开门!你们刚才说陈之什么?他对染染做过些什么?我都要知道!”
姚琅本|能地推开了窗户准备往下跳,却听门外传来了严笑的暴吼:“姚琅,你特么有病!以前隐瞒我的病情,害我进了精神病院,现在又隐瞒我老婆的病情,老子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这个王|八|蛋的!你要是不开门,我就把你搞男人的事情撞到姚家的本家去!我数三声,一,二……”
汤臣迅速拉开了房门,严笑像一头豹子,几乎是扑着进来的。
他推开了汤臣,直奔姚琅,而姚琅这时候的已经有一条腿,架了窗框上了。
严笑冲上去,不把他往回拉,反而抵着他的后背往前推,一边推还一边大声说道:“反正你的腿也断过一次了,不差再摔一次!”
姚琅自己跳,还能保持平衡,被严知这一推,就有点慌了神,他弓着背往后缩,扒着窗框不松手:“臭小子,你有病!”
严笑道:“是有病,精神病,还很严重!发起疯来,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就奇怪,你给了林修远什么好处!”
……
从S城到C城,高铁四十五分钟。
丁漠染没带行李,但是证件都带齐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她也想给爸妈买点东西,可是在超市看来看去,都是些拿不出手的货。丁妈妈不喜欢名牌,买贵了她会生气,丁爸爸不抽烟不喝酒,就喜欢吃水果吃饼干,这个礼物还真是不好挑。
丁漠染想起爸爸最近迷上了做木雕,于是又去了一趟东街五金店。而五金店离陈之家就很近了。
丁漠染已经不怎么想念陈之,或许真的像姚琅说的那样,思念那个已故的男朋友,只是抑郁形成的假象,随着她渐渐康复,那份自虐式的思念也就跟着变淡了。
走在那条旧马路上,一切恍如隔世。
丁漠染还记得陈之第一次送自己回家,到了大院门口就不敢进去了,怯怯地站着,手和脚都不知道要摆在哪里。以前只觉得他这样憨态可掬,现在想想,才明白,那种无措,是来自于一种骨子里的自卑。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严笑,以为他头上戴着言情小说的总裁男主光环时,她也是这样无措地自卑着。
回忆在这条路上复苏,重新拾起来的零零碎碎却很平淡。一起去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参加学校组织的文化节,她在台上唱,他在台下看。关于爱情的部分,很少。
丁漠染提着带给爸爸的礼物,在路上慢慢地走。
这两年C城棚户区改造进行得轰轰烈烈,很多旧房子,甚至单位筒子楼,都被划入了拆迁改造的范围,听说丁漠染家的房子也要拆了。
端木翔过来C城,就是为了手上的的改造项目。拆迁的部分,主管单位不会插手,赔偿方案只能由开发商自己谈。端木总裁亲自从S城赶到C城来,足见诚意。
提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端木翔的消息发过来,没有文字信息,只发了一份定位简图,图上标志是东门口乌石矶。
陈之家就是住在乌石矶,不会那么巧吧?
丁漠染迟疑了一下,在对话框里输了几个字:“我就在附近。”正要点发送,不远处的一阵喧哗声传来。
熟悉的,带着浓重乡音的女声尖啼道:“我说不行就不行,那合同我没按手印,不作数的,之前就说了,一个户头一百万,我家有四个户头,就得四百万。”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被当地居民围在中间,急出了一身汗,他拍着手里的一叠文件,大声道:“白纸黑字,都签好了的,有地的一百六十万,没地的六十万,这也没亏你们,你们怎么就不讲道理呢?”
丁漠染一眼就看见了中年人旁边的端木翔,他一身手工西报笔挺,高高瘦瘦的身材竖在人群中间,赫然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她删掉了微信里的回复内容,转身欲走,人群却在这个时候挤出了一名中年妇女,短发,发质硬朗,毛茸茸地像个刺猬,微微发胖的身材,是那样熟悉。
陈妈妈仰起头,眼睛里闪着光:“染染,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还带了礼物啊……做什么这么客气呢?”
陈之的妈妈伸手去接丁漠染手里的礼品袋,丁漠染下意识地将袋子往后挪了寸许,随即反应过来,又递了过去:“阿姨好久不见。”
陈之妈妈笑起来:“什么阿姨不阿姨的,谁不知道你和我家陈之是一对,叫得多见外,要是不介意,就叫我一声‘妈妈’吧。”
呃……啊?
丁漠染好不容易硬挤了一点笑意,倏地收了回去。
太尴尬了,简直。她压根就不该来。
端木翔风度翩翩地迎上来上,丁漠染却从他轻快的步伐里读出了一点幸灾乐祸,他的目光在陈之妈妈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定在了丁漠染脸上,他笑得温文尔雅:“陈之是谁?原来丁小姐和我一样,也是同道中人?”
鬼和你是同道中人。丁漠染抽了抽嘴角,还没来得及回答,陈之妈妈先抢话了:“陈之是我儿子,染染是我儿媳妇,你和她认识?”
儿?媳?妇?
这就更尴尬了。
丁漠染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躲个一万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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