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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锈


  有些习惯,比老夫老妻来得自然。

  比如,如果严笑起得早,他会很顺手地为丁漠染挤好牙膏,盛好漱口水,如果丁漠染起得早些,她也会为他准备好剃须刀和口杯。

  严笑放置物品十分有规律,丁漠染摸清了一切从简的思维,很容易就能猜到他要的物件摆放在哪个位置,两个人相处了那么久,丁漠染这才稍稍有了点为人|妻的架势。

  默契不是天生,就算是际遇相仿,兴趣相近的两个人,也总有磨合的地方,但从一点一滴上去理清,去培养,就少了许多冲突矛盾。

  严笑处事有分寸,丁漠染也不是冲动极端的性子,现在能同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至少说明了一点。当丁漠染的心门打开的时候,严笑的心门也敞开了。

  书房是禁地,是承载他过去轨迹的容器,他放她进来了。

  严笑出门上班,丁漠染转身进书房,一个往外,一个往里,丁漠染在回头之前会不自觉地替严笑理一理衣领,哪怕他穿的根本不是衬衫。

  严笑在告别之时,总不忘摸一摸她的长发,然后就着她耳边的香味,准确地说出香水的款型。

  这是他们之间的互动游戏。

  严笑回家,不再直奔卧室,而是径自去书房。他知道丁漠染不爱动,除了三餐时间,她最喜欢的只是书房,一个那么喜欢书的人,肯定离不开那个地方。那是他们之间最后一道楔子,也是最契合的地方,从他读懂她身上的书卷的时候开始,从他尝试去看她爱看的言情小说开始。

  天气好的时候,丁漠染会和家养的黑猫一样侧躺着,在羊毛地毯上晒太阳。

  她懒洋洋的样子,几乎和黑猫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不会朝他亮爪子。

  她是甜的。无害的。

  严笑把丁漠染日记和手帐,原封不动地用拉竿箱装起来,放在她书桌后的架子底部。

  与丁漠染的书架相对的地方,也放着他的游戏开发日志,和灵感记录本。

  可是丁漠染好像特别懒,从来不会从挨近地面的那几排书架上取书翻看,再加上她现在庶务缠身,要看的也都是戏剧方面的专业书。

  严笑原还担心丁漠染会兼顾不来,经常忍不住半途跷班回来盯稍,却意外地发现丁漠染把时间安排得很好,完全不是初见时的杂乱无章,除了还是喜欢把资料和书籍到处乱丢的恶习改不了,其余皆无可挑剔。全情投入的她,隐约昭示着一件事,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不会再一个人躲起来哭,也不会一个人想着想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就崩溃,还有一个有趣的变化,是身为枕边人的他可以明显感觉到的——

  她胖了。

  从身后抱着她,他没再觉得硌手,相反,他体会到了如水般地丝滑柔嫩,缓慢地滋养,令她重新焕了生机,这点盎然的生命之意,反作用在他身上,令他越发轻松。

  而放轻松的结果就是,纵|欲。

  小俩口从新手村里摸爬打滚出来,渐渐将爱|爱升级到了进阶模式,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时候,开始向对方提各种奇葩要求。

  丁漠染轻蔑:“严总,DPS太高了,缓不过劲来么?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人家什么都还没感觉到……”

  严笑鄙视:“染染,要不要再给你介绍一个舞蹈老师?这腰身,啧啧,太硬了,我家小板凳比你稳当又柔软……”

  丁漠染哼了一声:“那你跟你家小板凳去做去……”

  严笑:“……”

  丁漠染虽然患有社交恐惧,但到底还是跟人打交道得多,严笑被她拿捏得刚刚好,偶尔想硬气一点,却只能把思想化成行动,整得丁漠染抱着他的大腿求饶。

  时间一点点倒回,没有压力的相处模式,仿佛重拾了一段段过往。

  丁漠染的时间被工作和严笑占满了,竟没有空闲去回忆有关陈之的点点滴滴。

  只是偶尔在鱼水交融后,恍恍惚惚向自己提出疑问,那样爱过的人,那么样刻骨铭心,为什么却没有交出灵魂和身体?她的第一次,给的严笑,而不是初恋的陈之。

  为什么?

  向现任提及与前任相处的细节,很难得到公允的对待,丁漠染听严笑交代了一部分的病史,更加深谙这个道理。但是与严笑相处得越好,这种不安就越发深入骨髓,像是埋身体里的炸弹,一个不小心,就能把修修补补的那份心,炸成无法弥合的碎片。

  丁漠染想求助于姚琅,可是姚琅和汤臣这几天都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值得庆幸的是,这两个人也没再吵架。

  外面的世界沸反盈天,丁漠染却插不上手。她的消息来源只有网络、电视,还有严笑。一向喜欢唧唧歪歪的汤臣,反倒变得沉默起来,有时候遇见她,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看起来尴尬又怪异。丁漠染把这种躲闪的态度,自动理解成了害羞。

  然而,这份“害羞”中间,却没有半点如愿以偿的兴奋。

  客房里,汤臣一改平日的懦弱与柔顺,暴跳如雷:“你让我去偷丁漠染的东西?不行!绝对不行!她把那些东西当成宝贝,根本容不得别人触碰,我不会踩这个雷!”

  姚琅穿得像个管家一样坐在床上抽烟,烟头丢了一地:“我这也是为了进一步加深对她的了解,以期制定理合适的治疗方案,这很合理。”

  汤臣生气地踢开脚下的烟头:“合理个鬼!你是她的主治病生,严师兄也承认了你这个身份,你想拿什么不方便?为什么偏要我?”

  姚琅语气淡定,目光沉静:“为什么偏要你?答案那么简单,你还想不明白?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汤臣……”

  他站起身,一步步往他走去,直到将他逼到了墙角。

  伸手,干净利落地撑在了雪白的墙面上,将汤臣不算娇小的身体困在了怀里。

  姚琅的目光加深,与汤臣的视线绞在了一起。

  暖昧,是汤臣爱吃的那一套。

  姚琅徐徐地吐了口势气,含着烟圈,熏得汤臣双目紧闭,他低声说道:“让你去偷,目的再简单不过,我们上了同一条船,你就不会出卖我。”

  汤臣坚定地说道:“就算不在同一张床上,我也不会出卖你的!这个你放心!我喜欢你,就不会出卖你!”

  是船,不是床。

  这中文听说读写的能力,真是差到爆了。

  姚琅僵着脸退了回去,却被汤臣拉住了领带,他被硌得喉头一紧,一双火热地唇便送了上来,姚琅全身细胞发出了尖声示警,身体几乎是在同时有了反应——只见他侧身飞起一脚,把汤臣直接踹到了床上,随即他理了理额头的卷发,狼狈地瞪了汤臣一眼,沉声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最好给我安份点。”

  不安份的那个人,是你啊!一面说着“宝宝不是那种人”一边上前撩火的那个人,是你啊!

  汤臣趴在床上吐血三尺。

  至于为什么姚琅要偷丁漠染心爱的小盒子,他倒是无法分心去想了。

  ……

  姚琅向严笑口头申请过后,就载着丁漠染去医院做体检了,剩下汤臣一个人在家里看家。

  下午,姚琅准时送丁漠染回到野相游戏,自己则带着一份数字建模材料去了酒吧街,并在酒吧里点了一瓶最贵的酒。

  晚上十点半,一身清爽的林修远出现在酒吧里,从头到尾焕然一新的样子,令姚琅有些眼红。

  林修远这次带着明庭华苑的业主闹事,从中间沾了不少便宜,光是严笑支付的佣金,都够他在市中心买两套房了,“林偏门”用暴发户的神情盯着姚琅:“舍得开这么贵的酒?发大财了?有什么好生意介绍给兄弟我?”

  姚琅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优盘:“按你的方法套了模型,丁漠染的化验报告复件也一并存在里边了,你看看她头上的那处伤……”

  林修远敲了敲桌面,令服务生过来开酒,自己吊儿郎当地看着优盘没怎么动:“我是生意人,你不开价就谈生意,不合规矩啊……就算要谈,也是严大公子亲自来吧?”

  姚琅叼着一根烟,没点火,沉默了半晌才答道:“这件事跟上次你查的那个人有关,所以不能让他知道,价钱方面我不会亏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作为医生也好,朋友也好,我都想知道,这个陈之对丁漠染到底做过些什么。”

  丁漠染珍藏的那些小东西里边,有一把金属小锤,听她说,那是陈之大一金工实习的作品,是他亲手制作的。

  可是从医生职业出身的姚琅,捧着那些淋淋琅琅的小玩意时,总有种难以言说的直觉,他觉得那里边散发出来的不是金属生锈的味道,而是接近铁锈味的血腥。

  他希望不是幻觉。

  可是接触到的蛛丝马迹,却一步步将他的幻觉化成为真实。

  当丁漠染的头部扫描结果呈现在面前的时候,姚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锤子。

  陈之为什么会失踪?丁漠染为什么会失忆?这中间的时间点是怎么穿插的?两者之间有没有关联?

  他必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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