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九
夏尔与芬奇一路“气氛友好”地聊着天，期间芬奇不断地试探，夏尔见招拆招，直到她们终于到了菜市场，芬奇这才暂时放弃，他很客套地向夏尔表示歉意，“我的性格很不讨人喜欢，贝林总说我疑心太重，每次遇到陌生人都会忍不住盘根问底，希望之前的话没有给夏尔小姐造成误会和负担。”
如果换了别人，夏尔也许还会气恼甚至生气，可对象是芬奇教授就不一样了，只要一想到几十年后芬奇教授对她不厌其烦的教导，她就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夏尔微笑着向芬奇摇头，“您太客气了。”
她的态度如此和善体贴，以至于芬奇都有些脸红，之后便是再有疑问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二人买了菜回来，刚到胡同口就见小里德像个火箭般冲了过来，一把投进夏尔怀里。贝林气喘吁吁地在后头追，见了夏尔，他总算松了一口气，摇头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太能跑了。夏尔小姐去了不到一个小时，你跑出来四五趟，叔叔的腿都快跑断了。”
夏尔把里德抱起来掂了掂，发现他的眼睛微微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见夏尔盯着他的脸上看，里德略显窘迫地低下头，环抱着夏尔的脖子小声道：“我……我等了好久，很着急。”
“下次我带你一起。”夏尔柔声承诺道，贝林闻言不由自主地瞥了芬奇一眼，但芬奇却像没听到似的完全没吭声，就好像之前信誓旦旦地说有禽流感的人根本不是他。
中午的菜全都是芬奇买的，虽然他长得斯斯文文，还一副彬彬有礼的学生装扮，可还起价来却是个老手，反正夏尔是自愧不如——即使出身孤儿院，夏尔也几乎没有过讨价还价的经历，谢尔先生会把她所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每个月还有吓死人的零用钱，从某种意义上说，夏尔甚至比普通的贵族小姐还要过得富足。
虽然之前夏尔说自己一手包办午餐，可真到了做饭的时候，大伙儿还是纷纷自觉地过来帮忙，不多久就摆了满满一桌，只可惜餐桌有些破旧，桌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和瘢痕，稍稍有些煞风景。不过，大大咧咧的贝林他们并不在意这些，倒是里德皱着眉头盯着桌面看了好几眼，仿佛有些不能忍。
吃完午饭里德开始打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夏尔柔声问：“累了吧，去屋里睡。”
里德使劲儿摇头，“不……不想睡。”说罢又打了个大哈欠，碧绿色的大眼睛里还包了一小团泪花。
贝林终于意识到自己一行人该告辞了，恋恋不舍地起身道别。夏尔并没有客套地挽留，只邀请他们以后常来。
一群年轻人出了巷子，贝林终于忍不住朝芬奇开口，“说实话芬奇，你是不是也对夏尔小姐有点心动？”
众人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齐齐愣住。李小心翼翼地看了芬奇一眼，仗义执言道：“我觉得芬奇你太过分了，明明是贝林先——”
“你们想太多了。”芬奇耸耸肩打断李的话，“我可是真正的不婚主义者，夏尔小姐虽然漂亮高雅，但我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他说罢顿了顿，又摇头道：“也不能说没兴趣，只不过，不是喜欢爱慕，而是——”
他长叹一声，无奈摇头：“你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看出夏尔小姐和她侄子的异样吗？”
“什么异样？”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芬奇遂将先前试探得来的消息说给他们听，又道：“朱迪.福特我虽然没有见过，却听过这个名字，德玛星球礼仪协会会长，普通老师都已经是天价，更何况会长。这位波茨小姐的身份可不像她轻描淡写的那么简单。”他说话时特意看着贝林，贝林当然明白他的用意，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贵族……这个词在众人嘴边盘旋许久，终究没有人说出口。
“也许……只是普通的富豪呢。”李忍不住道，他是贝林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的室友，见死党如此灰心丧气，他努力地想要安慰他。
芬奇却嗤笑一声，“小里德我看不出来，但波茨小姐绝对是A＋的基因。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战时法律规定，但凡是A级基因，自出生起就要登记造册，所有人都要被送入学校强制学习，她却独自带着孩子在洛萨定居，这说明了什么？要么波茨家族有权绕过法律行事，要么她并非天生的A＋基因。”
大家全都不说话了。谁都知道A级基因的特殊性，他们这一群人中只有芬奇和贝林二人是A级，正是凭着这个特殊基因贝林才能从偏远的小星球来到帝综求学，进学校后还有各种各样的优待，他比谁都清楚帝国地A级基因的看重。
除了贵族外，没有人能公然违背帝国法律，一想到那位亲切和善的夏尔小姐十有八九是贵族出身，贝林的心情就十分复杂。帝综大学里也有不少贵族小姐，习惯了她们的高高在上和目中无人，夏尔就显得太平易近人了，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有机会能获取她的芳心。贵族和平民之间就好像隔着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即使他是备受上天宠爱的A级基金也无法跨越。
后一种假设更加不可思议，基因等级就像天然的屏障，自出生起就已经决定，想要通过外力改变简直难如登天，据贝林所知，单是从D级升到C级，所需的手术和药材费用就能让一个中产阶级倾家荡产，更何况是升到A＋。
在夏尔不知道的时候，这群小伙子的思维已经荡漾到天际了。
睡了午觉起来，夏尔打算给新家添置些东西，除了她和里德的日用品，还需要小朋友的新衣服。里德自然是不能单独留在家的，他不会肯，夏尔也不放心。也许是因为里德曾经独自一人在森林中生活过，他比寻常的孩子更加缺乏安全感，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握住夏尔的手才能入眠。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但夏尔并不打算急着纠正他。这个孩子还太小，在她身边的时间也太短，甚至还没有放下对世界的戒备，夏尔不敢有任何刺激到他小小心脏的行为。
经过波林甜品店的时候，夏尔和里德跟波林太太打了声招呼。
“小里德你们去哪里？”波林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蹲下身揉揉里德的脸蛋，“哎呀我们小里德真是可爱极了。”
里德害羞地朝她笑了笑，“下午好”
“我带里德出去买点东西。波林太太知道最近的市场在哪里吗？”
波林太太顿时激动起来，“你要去购物怎么能不叫上我？街上的东西贵得要命，只有我这样的土著才知道该去哪里。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她说罢就火急火燎地往店里冲，不一会儿就脱了围裙换了身白底红花的连衣裙出来，一瞬间就年轻了十岁。
“怎么样，好看吗？前几天刚买的，才十五比特，划算极了。”波林太太兴奋地问。
夏尔还没来得及回答，里德抢先夸道：“非常漂亮。”
波林太太的脸上顿时笑开花，抱起里德重重亲了一口，“我的小宝贝，你的嘴巴真是太甜了，我喜欢。”
里德脸上立刻涨得通红，别别扭扭地想从波林太太怀里挣脱。他越是窘迫，波林太太就越是开心地大笑，不过她还算有分寸，很快把里德放回地上，在他雪白的小脸上捏了一把，“要多吃点，长些肉才好看。小孩子就是胖乎乎的。”
夏尔担心地看看她的店里，“店里还有客人在呢，您这么走真的没关系吗？”
“今天的甜品已经做好了，店里有我妈妈看着，不用担心。”波林太太拉着夏尔往前走，“我妈妈今年才八十岁，还很年轻呢。对了，一会儿你想买什么？我上周看中了一件白色的长裙，蕾丝质地，还绣着花，漂亮极了……”
夏尔就这么被波林太太一路拉到了市场。这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里里外外的铺子有好几百个，什么货物都有，来往的客人大多操着一口洛萨口音，正如波林太太所说，这里是土著们的地盘。
相比起冷清贫乏的比兰城，这里的货物就丰富多了，夏尔很快就买到了她喜欢的小绿格子窗帘、古地球风格的白瓷茶壶和杯子、厚厚的圆形羊毛地毯以及两块麻色桌布……
“在桌布的角落里绣上一朵绿芜花。”夏尔道。
卖桌布的地方有免费绣花服务，专业的绣花机只需一分钟就能在布匹上绣上任何你想要的图案。但夏尔的要求却让机器人犯了难，它竟然死机了。
店老板赶紧过来，听了夏尔的要求面露为难之色，“很抱歉小姐，店里的图样中并没有绿芜花的图案，不知道您能不能描绘一些。我们也只从传说中听说过绿芜花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呢。”
夏尔不由得愣住，绿芜花不正是洛萨镇的标志吗？她后世在网络上见过的绿芜花开的炫灿场景全都摄自洛萨镇，十几年后洛萨镇毁于战火时，令无数人叹息和缅怀的，除了数百年历史的帝国综合大学之外，就属整个帝国独一无二的绿芜花了。
绿芜花是传说中的皇室之花，据说只有皇族嫡系血脉生活的地方绿芜树才会开花，虽然后来被证实只是谣言，但是它的稀世无双的确给洛萨镇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浪漫。
“这样，那就算了。”夏尔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特立独行的好，她重新选择了图案——绿芜树的叶子，“这个也很好看。”
机器人很快把图案绣好，波林太太也拎着刚刚抢到的胜利果实来与她汇合，“你看我买的新衣服！”
波林太太买了三条裙子，唔，除了颜色不同外，夏尔几乎看不出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不过波林太太显然对此次的收获十分满意，笑得合不拢嘴。里德皱着小眉头为难地盯着那几条裙子看了半天，又仰起脑袋看看夏尔，显然他与夏尔有着同样的疑惑。
最后要去的地方是童装店，波林太太要为她家女儿茜茜添置学校庆典时的礼服，而夏尔也要为里德准备夏天的衣服。
波林太太对这片市场了如指掌，领着夏尔七弯八拐，终于到了目的地。店面不大，装修得十分古典，门口柜台上还摆着一只陶瓷招财猫，夏尔和波林太太一进屋就听到招财猫发出一声的“欢迎光临”，古地球东方语，优雅而干净。
里德好奇地盯着招财猫看了好会儿，拉住夏尔的手轻轻地拽，“姑姑，它在说什么？”
波林太太插话道：“鬼晓得在说什么。每次进门都听到这声儿，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鸟语，都没听过。”
“是欢迎光临的意思。”夏尔耐着性子解答道：“古地球东方语，自从十几年前地球毁灭，已经很久没听到过正宗的东方语了。”
波林太太惊呼，“现在的小姑娘可真是不得了，连古地球语言这么生僻的语言都懂，太厉害了。”
夏尔谦虚地直挥手，“并不厉害啦，只是因为我是地球血统，所以才会特意去学习，就像波林太太说洛萨镇方言一眼。”
“里德用地球语怎么说？”里德仰着小脑瓜，特别认真地问。
“东方语系叫里德，西方语系叫做Reid。”
里德跟着她读了两遍，吐字出乎意料地标准和清晰，这让夏尔十分意外，“哇，我们家的里德可能是个语言天才呢。”
“不知道小天才们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呢？”屋里有个苍老而友善的声音道，大家齐齐转身，这才发现站在柜台后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他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蓝色衬衫，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脖子上挂着一卷皮尺，这是只有在古地球文献中才有的装扮。
这是个裁缝！夏尔十分意外，洛萨镇藏龙卧虎她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传说中专门为王室和贵族们服务的裁缝竟然会隐居在如此偏僻狭窄的小店里，在大多数工作都由机器人代理的时代，纯人工裁剪制作的衣服可不是一般人穿得起。
(https://www.tyvxw.cc/ty147673/8633912.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