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祸起萧墙】

　　

　　钗儿心思百转，倒也反应过来不可透露自己有意合谋姜侧妃加害太子妃之事，到嘴边的指控生生换了话儿，但经过此事她也不愿再为姜鹭闲做事，所以将所有罪过都往姜鹭闲身上推，自己装出被骗受害的无辜相，若不是已对钗儿心灰意冷，祁采采定要再为她鞠一把同情泪。

　　但饶是知晓钗儿自己作践自己，祁采采仍是怒不可遏，一是恼钗儿不成器，二是怒姜鹭闲迫害她身边人，积攒下来的火气冲得她头脑发昏。

　　楼下传来响动，金珠焦急的声音和着钏儿的哭腔、小厮的哀求，搅得祁采采心中烦躁愈甚，移了步子准备下一楼去看，却被姜宴几接下来的话彻底激怒。

　　所谓看戏的不嫌事大，姜宴几又往本就一触即发的情势上添了把火，

　　“当天表嫂去府里接闲儿妹妹，这丫鬟就被闲儿妹妹送与了我尝鲜，弟弟不知这丫鬟又蠢又贪财还娇贵，不然怎么也会与表嫂说道说道，弟弟最是诚实的人儿，见不得那些腌臜勾当。”

　　姜宴几一派正人君子模样说着不知廉耻的话，不仅不觉着自身有错，还嫌弃起姜鹭闲眼拙送他的玩物‘成色不佳’，但归根究底还是不曾当姜鹭闲是他妹妹，抱着戏耍的心态将姜鹭闲往死路推。

　　有姜宴几的一席话就坐实了姜鹭闲的嫌疑，将本还叉着腰准备舌辩群雄的姜鹭闲满口谎话堵在了喉间，而姜鹭闲心虚的模样令一直憋着火气的祁采采再难理智对待此事，姜鹭闲接二连三的作为本就惹了祁采采不喜，如今太子谆行迹不明，死活难觅，姜鹭闲不仅不安分守己，还乘机搅乱东宫，这就触了祁采采霉头，乃是孰不可忍之事。

　　祁采采因怒极也没收内力，掌风抬起就照姜鹭闲脸上呼去，她练武多年，何等气力，此时真起了杀心，即使照全儿的人儿被这么一掌拍下都难招架，哪还记着姜鹭闲怀有身孕，“怎有你这般阴晦之人！”

　　声至掌至，却未落在姜鹭闲身上，钏儿不知何时挣脱了一楼小厮跑了上来，这一掌正打在钏儿面上，钏儿几个踉跄跌在一旁，薄白的面皮瞬间高高肿起，口中打破了皮渗出了血顺着唇角滑下，看着好不骇人。

　　发了狠拿花瓶打晕了小厮才跑上来的金珠看着这一幕差点失声惊叫，冲上去就抱住了要晕倒的钏儿，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倒没人注意到本该挨这一掌的姜鹭闲早在钏儿倒地之前便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直到一直跪着嘤嘤哭泣的钗儿突然嚎叫道：

　　“出血了，出血了！”

　　众人只道是钏儿唇角的血吓着了钗儿，但再顺着钗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姜鹭闲直挺挺躺在地上，藕荷色的襦裙下大朵大朵的鲜红绽放。

　　此般情况，祁采采盯着那一滩血泊愣在当场，冷静下来后便是慌乱无措，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娃娃，还未及笄的她纵然再故作冷静，成熟面对这种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在场无人有应对此事的经验，姜宴几看着情势不妙一口一个“晦气！”跑着离开了小楼，也不知他是不是去找人帮忙，但眼下姜鹭闲面色愈发缟白，唇色亦是，俨然是失血过多的症状，怕是不能赌姜宴几的去向，必须马上唤太医来看，钗儿是不顶用的，而钏儿因着未能阻止这一切陷入了深深的惶惑，是以金珠作为这间里年纪最大最沉稳的人儿，抹掉了面上的泪，抱了抱同是满面泪痕的钏儿，飞奔出去求救。

　　多年后金珠在尚宫局给小宫女训教时尤记得那是她一生最狼狈的时刻，两双鞋全踹飞了，赤着的脚板在晒得发烫的鹅卵石路上跑啊跑啊，她以为跑到终点这令人惊悸的梦魇就能醒来，哪想不过是另一个梦魇的开端。

　　泰和三十七年，八月初六日，大雍太子侧妃姜氏遭太子妃祁氏毒手，太医院竭力挽救，侧妃姜氏仍痛失麟儿，圣上震怒，夺祁氏太子妃封号，禁足清悟宫。

　　然，后宫对姜贵妃唯命是从的众妃嫔，朝野以姜太傅马首是瞻的众臣皆请求圣上下旨予祁氏毒酒赐死，同时，以彤宝长公主为首的多位有封号诰命的贵妇，以萧太师为尊的朝中清流皆跪于午门只请圣上三思，宽宥。

　　如此大事，圣上却持了不闻不问的态度，因祸起于姜贵妃所办花宴，所以圣上直接甩手将此事交由姜贵妃主审，宸妃协同查办。说来宸妃自从生了三皇子姞诂就讷言慎行，低调收敛，表面上看起来已是远不及姜贵妃光彩袭人，外加宸妃与太子妃也无多少交情，故而事态演变至今众人已敢断言祁氏必要治罪。

　　此后朝中局势乱如麻，即使是治罪派，关乎祁采采的罪责轻重也颇有微词，毕竟太子谆生未见人死未见尸，事情就有两种说法，若太子谆并未死，为了未出生的孩儿赐死皇室明媒正娶的正妃显然不合礼数，只有姜侧妃失掉的乃遗腹子，这太子妃祁氏才死罪难逃。但在这接连数月的寻找中太子谆都下落不明，若不是死了也难有别的解释，所以一些胆子大的才敢直接叫嚣让下旨赐死祁氏。

　　举国上下一片哗然，最为悲怆的莫过于仍在回纥征战的祁隆祁大将军，率先得知噩耗的祁胜不敢在此时轻易离京，派了最亲信的人连日将信息送往回纥，足足累死了五匹良驹才未耽搁事情。

　　而祁隆壮年之体捏着祁胜送来的信蹒跚不成步，刀枪加身都不眨眼的祁隆竟哭红了眼，当天夜里在职的军士说祁大将军拿了数皮壶的马奶酒自闭帐中，又有军士说祁大将军对着一个缝的极丑的布娃娃和一块玉炔又哭又笑，还有军士说祁大将军几次三番要砸了玉炔但又作罢，是从未见过雷厉风行的祁大将军有这般矛盾是时候……千万句的他说也只是为了解释第二日便收拾了行囊，违逆圣旨私自回京的祁大将军实属事出有因。

　　忠君不二的祁家世代将门之后祁隆只对着祁家军说了一个字“回！”

　　回哪里？回大雍，去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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