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书籍

　　次日一早，曲家就派马车前来接送了。云暖睡眼惺忪地上了马车，找了个床榻，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有人挑开车帘，是曲家的大管家。

　　“云姑娘还睡着么？”他踮起脚，肥胖的脑袋向车内探去。

　　云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这才发现一路上枕着云逸的腿，还在袍子上面流了一滩口水。她面色一红，忙走到帘子边，遮住了管家的视线。

　　“曲大管家，我醒了。”

　　闻言，管家忙举起手，手中捏着两个油纸垫着的肉夹馍。云暖接过肉夹馍，还是热乎乎的。

　　“云姑娘，这走了半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家少爷想着两位饿了，专门让我们热了这肉夹馍送过来。姑娘放心吃吧，这些是我大清早从仙人居买来的，老锦城的口味，绝对正宗。”曲管家笑嘻嘻地道，满脸的肥肉随着笑声抖动。

　　云暖的目光越过管家，见曲水盘腿坐在人群中央。唯有他的座下铺着软垫和绸缎。下人们在篝火之上架起了铁架子，烤着数个白乎乎的肉夹馍，散发着鲜香的烤肉味。

　　他的墨发盘在白玉发冠之中，露出如画的侧颜。他侧了侧身子，对着身边的仆人说了几句。那仆人站起了身子，把管家喊了回去。

　　云暖退到车内，让云逸拿着肉夹馍，从怀中掏出一块细绢，为他轻轻揩拭着。

　　云逸故意把两个肉夹馍在云暖鼻子之下晃来晃去。那嫩肉的香味直往鼻中蹿去，她不知不觉地咽了口水。

　　此时，大管家又撩了帘子。只见云逸腿上盖了一块素白的绢子，云暖的手快要触及关键部位。大管家目瞪口呆，忙放下书，盖上了帘子。

　　他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之后道：“少爷怕二位无聊，特意差我送来几本话本，好打发这几日的时光。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云暖收了手绢。被曲家老爷误会，怪不好意思的。她拿起最上的一本话本：“巫师传。”她念出了声。

　　似有一道金光闪过云逸的脑海之中。他夺过云暖手上的书籍，并把手上的两个肉夹馍塞给云暖：“你都吃了吧。”

　　云暖垂涎了好久了。自然不客气地各咬了一口，肉质细腻，皮薄酥脆。她满脸的餍足。

　　云逸依靠着灵力的作用，以一目十页地速度翻完了此书。此书以千年前的巫师为蓝本，进行了艺术创作。在话本之中，巫师无恶不作。先是暗杀了当朝皇帝，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企图改朝换代。傀儡皇帝暗中筹划，终于设计刺杀巫师，还权于民。此外，巫师在王朝之中洗了无数人的脑，死后还有无辜的群众为其复仇，真是令人可悲。

　　读完了故事之后，心中有些悲愤。却不是对主角报以的感情，而是莫名其妙滋生出来的。他也不知有何所悲，有何所怒。

　　云暖吃完了肉夹馍，见他对着一本书发愣，推了推他的肩膀。他回过神，眸子中有一丝猩红。

　　面前飘过一阵劲风，裹起了帘子。云暖眼睁睁地看着云逸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慌忙地下了车。

　　云逸如鬼魅般地飘到曲水跟前，把《巫师传》丢在了他面前：“有没有此人的史书传记？”

　　曲水拣起了书，拍了拍其上的灰尘道：“这话本写得确实有意思，结局也是大快人心。我当初也是先看了话本才对史料感兴趣的。正巧前几日在锦城的书店买了一整套精装的史书，自然少不了巫师的记载。”

　　曲水使了个眼色，大管家立马会意，颠儿颠儿跑到后方的马车，抱着一整套书递给了云逸。

　　云逸接过，快速地翻阅了起来。众人看他随意地翻了几下书，就把书还给了管家，不免觉得好笑。明明对史书没兴趣，何必弄脏了少爷的新书。

　　云暖走到了他的身后，隔了几步，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

　　他转身，拉着云暖进了马车。一个甩手，云暖摔在了软塌之上。后脑勺磕在了墙壁之上，脑子嗡嗡生疼。

　　他就欺身压了上来。双手紧紧地按在地面，关节泛白。

　　舌头依旧霸道地撬开了樱唇，带着透心凉的寒意。

　　云暖一愣。他怎么了？他的情绪似乎很低落。

　　素白的手缓缓地搂到他的身后。她的舌头尝试去引导他。有过第一次的经验，她已经能驾轻就熟地和他一起纠缠，沉沦。

　　他的眸子之中的愤怒逐渐平息了下来。刚刚看了关于巫师的史料，他有种说不清的熟悉之感。所有记载的事情都是那么的真实，而脑海中闪过的片段，立场却是截然不同。他的内心深处，似乎燃起了愤怒的火苗，肆意吞噬着他，自己却无能为力。然而，云暖却是他情绪管控的良药，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愤怒之火，令他安定。

　　他的气息逐渐平稳。稍稍撑起了身子，在云暖耳垂上轻轻一舔。身下的小人立刻颤栗了起来，满面的粉色。

　　眸色深深，如果不是顾及到她家族存亡，他恐怕会控制不住。抽身，闭目盘腿坐在车帘边。小缝中偷溜进来的冷气散去了身上的燥热。

　　接下来一路默然。

　　终于赶在城门将闭之前入了城。

　　这一路南下得走半个月。前十日都在天锦国境内。第一日下榻的为仁心城，是天锦国开国之初的都城，现在已经成了陪都。

　　这里百姓安居乐业，商贸繁荣，热闹程度自然和锦城不相上下。

　　众人在曲家客栈下榻。客栈名字和锦城的酒楼名如出一辙——云水客栈。也只有诗情画意之地生出来的人儿才能想到如此水墨的名字。

　　曲水站在柜台前，问云逸需要几间上房。

　　听到这问话，云暖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和人接触多了，自然也明白了什么是亲疏，什么是礼节。

　　“一间。”云逸毫不犹豫地道。

　　云暖走到他的身边，执起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他朝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之中是缱绻难散的柔情。

　　曲水心中似有一声叹息。他有些鄙夷自己。明明讨厌以貌取人的世人，自己对着美人却多了份遐想。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俗人。

　　曲水开完了房，又问到：“这仁心城的夜市很是不错，我也是仁心城的熟客了，不如我带你们逛一圈？”

　　末了，他又对云暖眨了下眼睛：“夜市中可是有各色小吃，错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他那星眸之中，流露着一股狡黠。

　　云暖抬头，望着云逸，满脸的希冀。他的手紧了一紧，虽然打心底讨厌曲水，可是不忍扫了云暖的兴。

　　得了应允，云暖兴奋地尾巴都要翘了起来。她跳了起来，抱着云逸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云逸伸出了手，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她的脑袋。这丫头，真是可爱的很。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游走的小商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有杂耍讨赏银的杂技人，有吆喝的糕点蜜饯商贩，也有背着新鲜时令果蔬的菜农。

　　云暖到了这夜市之上，似有脱缰的野狗之意。见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云逸拽都拽不动他。

　　走了半会，云逸空着的手已经抱满了各色的蜜饯糕点。每当云暖流露出喜欢的神情，曲水都豪爽地付了帐。

　　云逸看在眼里，心中还是略有不快。他前段时间赚的银票都上交给了云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勾人的香味又吸引住了云暖。她乐颠颠地向前跑去。云逸看到云暖向前奔去，也跨步追了上去。只是抱着小吃多有不便，让曲水走在了前头。是家糖炒栗子的铺子。

　　木头搭起来的小铺子，铺子外挂着一道红色的小旗，上书“糖炒栗子”。店内摆着几盏油灯，照得小店明亮温馨。许是太热了，炒栗子的伙计拿起脖子上搭的汗巾擦了起来。擦完端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大口。

　　在锅中的栗子，混合着细沙与糖蜜，棕红色的外皮爆裂，露出了金黄色的内瓤。那馥郁的香味，萦绕着整个铺子，甚至延伸到街边，在街道的另一头勾人心神。

　　“老板，来一斤。”云暖笑嘻嘻地道。

　　伙计在秤盘上垫了张油纸，铲了一勺栗子放上去，不多不少，正好一斤。他把秤杆横过来，给云暖过目，然后麻利地用麻绳包好了栗子，递了过来。

　　云暖开心地伸出手。曲水捏过糖炒栗子包着的绳头，夺了过来。

　　“你干嘛呀？我要吃栗子。”云暖一脸不开心。

　　“栗子还烫着，小心烫着。”曲水回头，把纸包放在了云逸的怀中，立刻获得了他的白眼。

　　曲水离她很近，浅淡的檀香萦绕在周遭。他垂头，星眸之中如含一汪春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带你吃仁心城的水席可好？”

　　“嗷——疼。”云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云逸的瞳孔微缩，把手中的小吃全都塞到了曲水的怀中，阴沉着脸，拉着云暖就走。

　　他的脚下生风。云暖迫不得已地被拽着前行，腕子那处有痛意传来。

　　曲水抱着小吃在后面紧追不舍：“云大夫？”

　　云逸带着云暖拐进了一小巷，曲水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云……大夫……发生了……什么？”虽如此问着，心中也大概知晓了缘故。只是他可不愿承认在撩拨云暖。从来只有姑娘挑逗他，未有过他主动出击过。

　　云逸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沉脸盯着曲水。云暖的手腕生疼，狠狠地甩开了云逸的桎梏。

　　云逸眯着眼睛看着她，就如同往常生气之时般，有种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云暖觉得云逸做错了，可是他如此骄傲自负，怎么可能会去道歉。她盘算着先去给曲水道个歉，回去再好好安抚云逸。遂向前走了几步。

　　“曲公子，我代云逸向你——”忽而，她的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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