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9
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
却走进你安排的战局/
我没有坚强的防备/
也没有后路可以退/
-------------------王菲《棋子》
*
高中毕业那会儿申请的贴吧账号两三年没用了，再次登录上去花费了岑枝不少时间。贴吧界面和以往的格局也大不相同，改版了不少。
她点进去自己关注的贴吧，在最后一栏找到自己的个人吧，等级已经十三级了，再看看其他的，或多或少才三、四级。对她而言，这已经算很高的等级了。
鼠标滑动几下，她打开名为“桀骜之心”的贴吧。
只有一个帖子，蓝色的标题并不瞩目，寥寥几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再看看回复，总共有两千多条。而记录的勤奋度则从最初的一天好几条心情推送最后变为时间停滞，她不再记录心情在上面。
目光缓缓往后移动，岑枝将视线锁定在最后一条心情：
----------每每听到梁咏琪的《凹凸》，内心总是升起一股惶然，我走的路确实凹凸不平，三番几次想过放弃。可是人吧，哪里听得下去别人说给你的道理，非得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才肯回头。
一句话后面还有几个人跟着回复评论，无一不是说着安慰的话语，而她连是哪些人关注了自己的个人吧都不知道，陌生人能看到自己写下的东西，也算得上是一种机遇。
手指放在鼠标上，她不疾不徐地打开文字编辑界面，愣了会儿，才开始写下一长串的文字，密密麻麻在眼前铺满。
她写：想过自己会在二十八岁的时候结婚，结婚的对象很平凡普通，普通如世间人，但每天都会在下班的路口等她一起回家，会烧火做饭，会温杯煮茶，会在夜深人静陪她做最不切实际的梦想……，而现实却给你榔头一棒，捶得你不知所措。
正月初八结婚，稀里糊涂。
刚发送出去，就有人立马回了消息，发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过来：呀，阿岑，怎么这么突然？
岑枝迟疑了一下，这个女生头像的人，她似乎认识，可惜时间太过遥远，具体要对应上是哪一个人，她真不知道，索性回：你是？
“阿岑……，我是邾静，你真要结婚了？”
“你还在玩贴吧？”
“没有没有，就是偶尔上来瞧一眼，看看你们有哪些动态，没想到今天一刷新就瞧见你发心情了。我的份子钱都没攒好……”
隔着屏幕，岑枝笑了笑，对方的表情肯定同当年如出一辙，瘪着小嘴，委屈巴巴的模样。
叮——
连续几条消息涌现在眼前，邾静的话里八卦得很。岑枝没回复她，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嘟了好几声，才接通。
邾静：“阿岑，这是咋回事儿啊，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暑假咱们聚的时候你还一个人逍遥快活着呢，现在就要两个人虐狗了。”
岑枝随口道：“相亲对象过得去，就结婚了。不然我妈得天天守着给我介绍朋友了，各种歪瓜裂枣，能想到不？”
邾静替她不值，“过得去是有多过得去，你这条件放在哪儿不是杠杠的，劳什子要相亲。”
岑枝避重就轻，笑话自己，“再好的条件也经不住岁月稀释，所以趁现在风韵犹存……”
邾静在电话里“呸”了一声，稍作感叹：“真是的，这嫁人也嫁得太快了吧，原来还说我们几个人当中，你会最后一个结婚的，结果呢……”
那是多遥远的事情了，高中毕业那会儿的誓言，现今想想，大抵是造化弄人。而她像是一个棋子陷入被人安排好的战局。
岑枝收回思绪，拉开窗帘的一角，旭日阳光趁机溜进来，落在她的脸上。
“你要有空，初八就过来，好久没见你了。”
突地，手机卡壳了一下，有其他的电话挤入手机里。
“你等会儿，我接个电话。”
“嗯嗯，你先去忙，我肯定会来嘛。”
话落，掐了电话。
岑枝接起另一边的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像是喝多了，说话吐字不清：“周游叶老婆，快来把……嗝，你老公带走，再喝就走不了了。”
她皱眉，“你们在喝酒？”
对方那边儿不耐烦答：“是啊是啊，你快过来领人回家呗。”
“你们叫个车把他送回家。”
“哈？”
岑枝重复，“叫车送他回家，我正忙。”
没空理一群风流少爷的闲事。
滋啦滋啦，电话似乎被人夺了过去，对方深深浅浅的呼吸传过来。
“你过来，有事情找你。”命令的口气里夹杂着一丝不满。
“在酒吧谈事情？”
电话那头只是笑，笑得像是细腻的钩子。
“老婆，这还没结婚你就这样对我，结了婚我不就要被你抛弃了。”
话果然说得黏腻，生怕他身旁的朋友不知道。
“在你朋友面前还需要演戏？”
“不需要，你过来接我吧，不是说好了今天去看房子的吗，怕是你忘了，我才出声提醒你。”
岑枝咬唇，脑内思索一番，自己确实是忘记了。
“地址给我。”
“到了长提街电话联系。”
*
长堤街是著名的酒吧一条街，不过大中午的，整条街还处于歇业状态，就算是开业，也就一两家挂着牌子，而后继续睡觉。
岑枝刚从地铁门口出来，就见地铁口伫着一个人。正值三九寒冬，他穿得倒是清爽，一件墨绿色套头衫配上黑色牛仔裤，脚下还瞪着一棕色马丁靴。
看着便觉得寒意侵体。
“来了。”他掐灭手头上的烟，随意往草丛里一扔。
岑枝盯着那落在草丛里的烟屁股，还冒出一星烟火，“你朋友呢？”
“走了，你想瞧瞧他们？”
他今天说话的语气有些冲，不晓得是受了谁的气。
岑枝上前几步，嘴角一歪，“不想。周博士，今天零下二度。”
周游叶心不在焉，“哦，我不冷，上车，我带你去找地方。”
她好心提醒，“你来开车？”
寒风一阵阵刮来，周游叶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低头找着什么东西。
岑枝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戴着硕大的帽子，站在封口处面无表情地看他的一举一动，像是真把她这个人忽视了，又像是对于她的到来，似乎带着不满。
呜呼呼，又是一阵冷风过境，将他的话也带过来。
“岑枝，你还愣住干什么，不上车了？”说罢，又弯腰在彻底找什么重要东西。
岑枝走了几步，望了望对面的电子显示屏，今天是阴天转小雨，局部可能会有大雨，出门请注意安全。
“我来开车，你坐副驾驶座上去。”
敲了敲挡风玻璃，她张嘴示意。
嚯地，周游叶抬头将脸凑过来，吓了她一跳，“嗯？刚说什么，没听见。”
“我来开车。”
“我没喝多少酒，他们逗你呢。”
岑枝仍旧坚持，余光却注意着他手上拿着的小盒子，从样式去看，应该是一枚婚戒。
她移开目光，最后一次强调，“周博士，为了我的生命安全，请你做边上去。”
周游叶死拧，“我来，你快上车，要下雨了。”
啪嗒啪嗒，说着说着豆大的雨滴迎面扑过来，一声盖过一声。
岑枝忍不住剜了他一眼，“边上去！”
周游叶望了眼她，没吭声，而后悄悄地挪动屁股，坐到边上去，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些委屈的样子。
真没喝高，那才是怪事。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喝多了都像鸡婆一般，自言自语个没完没了，偏生看上去又像是正经人，脸不红心不跳，除了一双眼睛里满是混沌。
这会儿又开始唱起歌来，一只手还放在腿上，颇有节奏地敲着。
-------你说你的感触/
已经变得很模糊/
想走的路还是有点凹凸/
醇厚如酒的男声唱着这样的一首歌曲，居然也能将歌中的孤独凄清演绎出来。岑枝听得怔愣，路上遇上红灯，差点儿忘了停车。
还好周游叶握住方向盘，“小心。”
温热的掌心盖住自己的手，岑枝立刻如触电般地甩开他的手，“抱歉，走神了。”
周游叶若无其事地将偏过去的身体坐正，“绿灯亮了。”
岑枝“哦”了一声，慢慢开车，游走在车水马龙中。
雨下的密集了些，雨刷在车前唰啦唰啦，一下又一下，刷得人心里烦躁。
她从镜子里去往他，他嘴边还在唱着那首歌曲，声音淡淡的轻轻的，可是在她听来，不论声音多轻，都像是在她耳边言语。
她出声打断他，“车里有CD吗？”
“有噢，你想听什么？”
他抽出在底下放着几盘光碟，大多是小清新的电音。
“都可以。”
只要不是他唱，尤其是唱那首歌就行。她并非觉得是他唱得不好，仅仅认为从他嘴里出来这首歌，就像是置于海底的贝壳，有朝一日被人拾起放在沙滩上，见光曝晒。
无法适从，如此近的距离，两颗心如此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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