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长假是什么鬼，她去上班又不是闹着玩儿。
“学长，你别开玩笑，我真的迟到太久了，再不去才真的要被放长假了。”
程煦松开手，勾了勾下巴：“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他的神情真的不像是开玩笑——事实上程煦确实不是个爱开无聊玩笑的人。
任时光半信半疑按下号码，响了两声，听到那头的响动，便瞬间心虚起来：“老板，那个……”
“时光啊，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我已经听说了，没事，你好好养病，我给你放了长假，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再回来就行，别担心，这个月的工资我会先结算给你。”
那边俨然一通让她不用回去了的说法，任时光呆愣着不知所措：“可是我没有要请假啊……”
“说的什么话，身体是最重要的，工作什么都先放一边，反正店里还能应付过来，你别想太多，好好养病，没养好也别回来了。”
无论她怎么解释，那边意思都是坚持要放她假，不让她回去。
任时光感觉一个晴天霹雳把自己劈分裂了似的，愣是想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就成这样了。
“你还没吃药吧，赶紧吃药。”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程煦伸过来的手，失神地摇头：“吃什么药，我感觉以后吃西北风就够了……”
程煦不由分说轻捏住她的下巴，喂进去两颗药丸，再强迫她喝水，这么重复了几遍之后，任时光喉咙里又堵了两颗“巨无霸”。
她心情复杂，难受得想骂人。
“学长，”她哑着嗓子，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程煦，“你为什么给我辞了咖啡厅的工作？难道你打算养我吗？”
程煦目光真挚，淡淡地吐出两字。
“不养。”
这回她不止想骂人，还想打人了。
委屈地捏紧拳头，任时光忿忿地抢过他手里的药盒，扔到一边，“不养你为什么要干涉我的工作，就是累死也是我自己的事啊，没有工作难道我自己吃自己吗，我又不是靠光合作用活着……”
再怎么样仗着她喜欢他，这么随心所欲也太过分了。
她烦躁得想揍他一顿，但一想到自己下不去手，她就更心烦了，自暴自弃往床上一摔，把脸闷在枕头里。
程煦站在床边，叹了口气，企图把枕头从她脸下拯救出来，轻声道：“下周市电视台会有招聘实习记者的面试，你去参加吧，我已经帮你递了简历。到那边上班的话，你可以和学校申请提前实习，这样不用两头跑，精力不会像现在这么分散，还能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帮助，比一直在咖啡厅兼职好多了。”
她突然松了力气，枕头猛地被抽出来跑到了他怀里。
任时光坐起身来，疑惑地眨了眨眼：“电视台？”
像看透了她心里所想，程煦放回床上，继续说道：“虽然是临时增加的招聘，但通过实习期之
后，一样可以转成正式员工，而且实习期有基本工资和生活补贴，足够你日常的开支了，可以放心去。”
一大早要消化的事情太多，任时光静下心来仔细捋了捋，既然他都说好，肯定是个不错的机会，“但也不是想去面试就能去的吧，我的简历能不能通过还不一定呢，学长，你都不了解我的具体情况，简历是怎么写的？”
正说着，手机响了。
她摸出来一看，电视台发来的面试通知短信。
她觉得她需要再吃两片药压压惊。
程煦：“现在你可以安心休息了吧。”
任时光漫无目的在屋子里转起了圈：“不，我得找找适合面试穿的衣服，还要上网看看面试技巧才行……”
程煦：“……”
她的兴奋最终被武力镇压。
“下周还远得很，你不休息好，面试也别去了。”
任时光这回听话的躺到了床上，可她一颗心还是跳得极快，不知是因为医生说的什么鬼“窦性心动过速”，还是因为高兴。
她窝在柔软的大床里，感受着已经许久没有过的踏实的安逸，满足地转个身蹭了蹭。
程煦坐在屋里唯一的单人沙发上，闲适地捧了本书，已经认真开启了阅读模式。
侧卧在床的任时光瞅了他半晌，喃喃问道：“学长，你不走么？”
“嗯。”
“工作怎么办？”
他沉浸在书里，头也不抬：“你继续睡吧。”
她曲起手臂垫高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这间小房子里只多了个他，便看起来拥挤了好多，距离近得像就坐在她床边。他似乎看得很入神，和以前一样，无论做什么事，总是专注到底，很难令他分心。
任时光将他细细地看了好半天，大约是将他整个人都装进了眼里，才感觉到眼皮发重。
察觉到她终于睡着，程煦才起身走过去，动作极小心地把她手臂从脖子下抽出来，摆正了睡姿。
他刚才一点也没看进去书的内容——甚至并不知道自己翻开的书叫什么。
他知道她在看他，才装得更加入神，好让自己不会因为发烫的耳朵被拆穿。
程煦给她拉好被子，坐在床边，深刻地感觉到，此刻脑内的多巴胺又在急速分泌。
——但他已经明白，这不是简单的神经科学问题。
有很多心理学家研究认为，爱情是荷尔蒙的产物，是人体内多巴胺分泌产生的错觉，最多能维持不到三年。
昨晚趁着失眠的时候，他翻阅了四十八篇论文，看完近百个实验案例，不知不觉窗外天光大亮，而他突然发觉，任时光五年前的模样，仍然还鲜活地印在脑海里。甚至从认识她至今的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那瞬间，他突然特别想她——即使她就在直线距离不到五米的楼上。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俞明睿那个江湖骗子说中了。
他喜欢任时光。
任时光睡得迷糊，中途醒过来一次，似乎听见程煦在打电话，说自己不能去美国了，她听得费劲，没怎么折腾又立刻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午后了。
这无疑是她这几年来睡过最久的一次懒觉，睡得腰都快要散架。
最奇妙的是，醒来程煦竟然还在这里。
她脑子有些睡懵了。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总恍惚觉得这也许是场漫长的美梦。
“去洗把脸，出来吃饭吧。”
任时光循声看过去，居然还有现成的午餐在等她。
好想把程煦娶回家啊，这是她第一想法。
第二个想法是，就算是梦，让她吃饱了再醒吧——
程煦亲自煮了粥，任时光吃得急，一入口眼泪就飚出了几滴。然而不是被感动哭的，是被生生烫出了眼泪。
她吸取教训，先缓了缓，一边等粥放凉，一边想起自己迷糊中看到的画面。
“学长，我好像听到你打电话说去美国什么的，是你要出差吗？还是我做梦了？”
程煦拿着勺子不停在搅动她那碗粥，好让放凉的速度加快。
“嗯，我是打了电话，因为我母亲在美国，我父亲经常在各国跑，各自常住的地方都不同，所以每年大概有几次会在美国办家庭聚会，这周本来要和外婆一起过去，现在临时决定不去了。”
任时光看着碗里冒出腾腾热气，暗暗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为什么不去？不是很难得见面的吗？”
程煦瞥了她一眼，不作声。
接收到他的目光，她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嗯。”
程煦回答得很实在。
任时光忍不住疑惑：“为什么？”
他抛来一个比方才更莫名其妙的一瞥。
“你想想。”
她觉得他的视线比眼前这碗粥还要滚烫。
她咬着勺子认真思考了片刻，决定还是献身给这碗粥。
既然要好好休养，这么复杂的问题她就不要研究了。
这一周，她有课就去上，没课就回来躺尸，感觉把这期间没能休息的份儿都狠狠补回来了，身体状态确实好了许多。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就这么盲目相信自己能被电视台录取，会不会心太大了。万一落选了，还不是要去喝西北风的。
结果天降横财，有个买家在她网店里下单了一千条内裤，说是公司搞活动需要。她虽然觉得不解，什么奇葩公司搞活动要送员工内裤，那些员工得该有多倒霉啊，可钱是实实在在的，其他事轮不到她担心，也没必要。
于是她愉快地和聂圆圆下了单，更幸运的是，那个良心买家确认货款无比火速。
有了这笔收入，能缓解她好几个月的经济问题，还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去参加面试。
她心想，或许真是否极泰来。
一个人什么坏事都遇尽之后，剩下的就都只有好事了吧。
面试花了整整三个小时，去的人不太多，但从笔试到面试，走了很多环节，任时光已经把能展现得都展现了，走出电视台的时候，大有功力散尽之感。
她离开的时候，面试官的神情挺平淡的，让她回去等回复。
她每想到那个神情就觉得很悬，回去后一直惴惴不安地盯着手机，终于在隔天晚上，收到了入职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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