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咖啡厅最近在搞优惠套餐活动，顾客比平时多了近一倍，恰逢同事生病休假，人手不足，连老板都亲自上阵，更别提任时光忙到快要嗝屁。
好不容易抽空去了趟厕所回来，老板丢给任时光一个任务。
“有个外卖单子，时光你去跑一趟吧，就在这附近。”
她看了看地址，是还挺近，直接过来店里买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的那种。
就这么一个单子，对比店里的热火朝天，出去外送反而乐得清闲。
任时光提着四杯咖啡，一路按地址上的写字楼找过去。
到了指定楼层，走出电梯，第一间就是单子上对应的房号。隔着玻璃自动门，任时光看见里面摆放了大幅色彩大胆的油画，还有造型奇特的雕塑，从装修到摆设都极具现代感的样子。
“还挺不错的嘛……”她嘀咕着，按响门铃。
不多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长相出众，五官看起来特别贵气的男人。虽然有点吊儿郎当的气质，但是眉眼带笑的模样很是赏心悦目。
玻璃门往两边打开，任时光提着东西上前确认：“是您这边点的咖啡吧？”
“对，谢谢。”
“咖啡送来了吗？我来付吧。”
里面又一道女声传出来，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任时光还在思忖这个耳熟的声音在哪里听过，眼前骤然冒出的面孔立刻为她揭晓了答案。
冤家路窄这词，在她和路佳身上，真是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绷紧了身体，目光只落在俞明睿身上，装作对路佳视而不见。
“一百三十二块，谢谢。”
路佳无声嗤笑了一下，能在这里遇见，她也觉得荒唐又意外。
“居然是你，我们最近见面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点？”
任时光不作声。
不明所以的俞明睿站在中间，眼见她们之间气氛诡秘，悄悄打起圆场：“一百三十二是吧，稍等……”
他掏出钱包，路佳直接摁住他的手，跻身到任时光跟前。
她扬起下巴，价格不菲的裙子与任时光的一身制服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你在这个咖啡厅打工，送外卖？啧……不知道一天要送多少趟，才能够得上奖学金的钱呢。”路佳笑笑，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票子，“两百，剩下的就当做跑腿费吧，不用找了，好歹同学一场。”
她嘴角缀着轻嘲，接过咖啡转身就走。
一旁的俞明睿脸色微微沉下来，碍于交情，也没说什么，只是面有歉意地对任时光点了点头。
任时光没有如她希望的生气，她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零钱，正好六十八块，直接扔在了地上。
对着路佳背影，字句清晰地说道：“钱还是要找的，毕竟不能拿两百当两千、两万用，我们还能用你这几十块开家分店不成？”
“是不能，不过给你多吃两顿饭还是没问题的。”路佳回过头来，眼角微勾，唇角鄙夷的轻笑：“你不是很缺钱吗，趁有得拿，能拿一点是一点……”
打发乞丐的态度，让任时光暗暗用力攥紧了拳头。
她一个梦想世界和平的人，怎么每回见到路佳，都觉得心底有股暴力冲动在策马奔腾。
“我还真不缺这两顿饭钱，你倒是可以看看，六十八块钱，够不够上医院治良心。”
任时光冷笑着说完，头也不回走出去，这才发觉，入门旁边的墙上有硕大的“明煦”二字。
她猛然怔住。
冤家路窄也就算了，偏偏还是程煦的工作室。
他们说路佳和程煦在一起，看来是真的？
对了……程煦还是她爸特聘的总设计师来着。
任时光眼神变黯，快步走进电梯。
俞明睿后脚跟着路佳走回会议室，握着手里那杯咖啡，心里仍然有些过意不去。
“你刚刚不是说那个女生是你同学吗？那样说话，是不是对人太过分了点。人家来送个咖啡，又没有招惹小公主你，对吧。”
路佳讨好地将咖啡递给程煦，对俞明睿不识时务，在程煦面前破坏她形象的举动，不耐地解释道：“问题不在我，是她三番两次无理取闹，我才这样的。”
听这个从小爱无理取闹的人口中说出无理取闹四个字，俞明睿深感滑稽。
“她对你做什么了？”
“她爸爸以前在广富市场开店的，后来出事故死了，一直想把这个责任赖给菁华，都胡搅蛮缠好几年了。说到底，还不就是为了钱……”
“那上次在发布会闹事的就是她？”
“是啊，本来一点小钱也不是不能给，非要闹上媒体，到现在还口口声声坚持说是菁华害死了她爸爸，也不能怪我这样对她了。”路佳语带不满。
“所以，刚刚那个送咖啡的女生，就是视频里那个，也就是……”
俞明睿后半句总结没有说完，他下意识看向程煦，兴奋中带着不解，不解中带着担忧。
兴奋的是今天终于看见当事人了。不解的是，无视了万花丛的程煦，放在眼里的竟然就是那么个平平无奇的小女生。
而担忧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程煦作为这个旧改项目的总设计，与菁华是合作关系，而那个女生是来向菁华讨债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其实是相对的立场。
眼看程煦放下了和萨摩的讨论，面色冷清，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快的模样，俞明睿赶紧把路佳带走，禁止她再继续说下去。
不知程煦是偶然出现，还是刻意等她回来。
反正晚上任时光下了班回去的时候，他就在二楼门口站着。
任时光默不作声往口袋里拿钥匙，疲惫的脸上调动不出太多表情。
程煦叫住了她，开口问道：“你今天是不是来过我们工作室？”
她脚步停顿，忆起上午不太愉快的见面，模糊地应了一声。
“嗯。”
“你在咖啡厅兼职，连外送也要负责？”程煦皱起眉，语气稍重，没有平时的温和。
没意识自己情绪别扭，他只觉得胸口堵着一阵没由来的烦闷，自白天在工作室里，听到她和路佳的事后，那股令人不悦的情绪就一直缠绕着。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路佳的骄纵可见一斑，光是脑补任时光被为难的那个画面，他就隐隐心烦。
任时光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联想到路佳跋扈的神情，不高兴地冷哼，心想她不过是和路佳有来有往互怼几句，他就这么着急要出头了。
爱情使人盲目，古人诚不我欺。
“我只是个小打工的，老板让送，当然就要送，有什么问题？”
程煦倚在门边，暖黄色灯光洒在他身上，和任时光那边的黯淡，仿佛隔开一条长河。
他薄唇微动，想谈谈她爸爸的事，可又觉得，这个时间点不合适。
犹豫半天，盯着她疲惫的神色，他叹了口气，声音清冽：“你可不可以换个工作？”
至少，去做一个对她学业和发展有帮助的工作，而不是像现在每天付出大量时间精力，却只够温饱，还有借口被人为难。
可任时光不是读卡器，显然无法穿透内心，去读取他没说出口的想法。
她满心不解。
好端端的，为什么让她换工作？
难道就因为她今天怼了路佳，他准备和电视剧里一样用强权逼迫她换工作，否则让她混不下去？
什么天雷狗血的剧情。
就算抛开这些不说，换工作，哪是这么轻易的事。
以她的资历，真要去公司做实习生不难，但是她的课还没修完，有几个公司会要兼职的实习生，要了也顶多是打着实习生旗号的免费劳力，哪家企业老板都不傻。
她心口吹过凉风，忽然对郝嘉诚的劝诫，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他说的没错，她和程煦，的确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单纯是生活条件的差异，而是他们天生的思维，和看待事情的角度，都太不一样了。
她对上他的眼，话音里透着坚持：“选择做什么工作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别人的摩擦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觉得，学长你没理由操心这些。”
她说完，几乎不再看他。
程煦见过她很多种模样，唯独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是头一回看到，他抿唇沉默下来。
任时光扶着楼梯，加重脚步。最近总是过速的心跳，又疯狂加速起来，脚下忽有些无力，不小心踩空，膝盖猛然磕在楼梯边缘。
任时光脸上火辣，眼角余光看见程煦走来，她忍着膝盖已经破皮流血的刺痛，自己站起身，飞快地上了楼。
***
路佳白天去找程煦，是要约他周末陪她去参加酒会，果断被拒绝后，又从俞明睿口中得知，任时光和程煦原来是互相认识的关系。想到任时光处处给她添堵，她就恨得牙痒痒。
晚上她叫了几个朋友出来，打算去酒吧转换心情，却中途接到其他人邀请，一行人改去了KTV。
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是，她竟然会在那里看见郝嘉诚。
坐在人群中的郝嘉诚，从推门进来的几个女生中看见她的时候，脸上的惊讶不逊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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