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回忆之境

　　细思起来，骆曼芳和秦修鹤独处的时间还真不多。除却那天夜半赠珠，便是当下馆中相谈。

　　想起那天夜里，秦修鹤的一句“只愿君心似我心”。这简直弄的她尴尬不已，也不知他到底是对她说还是对洛姬说的。当然，秦修鹤现在要同她认真探讨洛姬的问题，这倒是让骆曼芳心中负担减轻不少。

　　骆曼芳前段时日爆发过一次，当时她极度不想成为别人的影子，当然现在也是。秦修鹤此次提议，正是给了她摆脱的机会。

　　“我说给你听，也省的我烦闷。”

　　骆曼芳推了推身前桌子上的盘子，左手支头歪首对秦修鹤挑眉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的比你想的要多的多。”秦修鹤自然也不迟疑：“我算了算，最少也得了两块记忆碎片了。”

　　骆曼芳低眸看着桌子愣神半晌，叹了口气：“三块了。”

　　秦修鹤眼中稍稍显出惊讶，瞬间又掩饰过去：“哦？那你知道什么了。”

　　骆曼芳既决定要同他说，自然不会食言。其实她一直也想同秦修鹤说说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既然大家的目标都是找齐洛姬的记忆碎片，那么总得让自己的队友知道自己的情报不是。

　　“第一次是妖界回来以后，你给我的那块碎片。当时我第一次进入她的回忆，就去了九重天。当时就看到过她、你和许惊鸿，你们看起来挺幸福温馨的，你还说让他们好好做功课。“

　　秦修鹤喝了口茶润喉：“还有呢？你当时醒来显得惊慌不已，不该只是这么一些东西吧。”

　　骆曼芳心道，小样儿，你这老神仙真不是白活的，观察这么仔细都可以去做侦探了。心里这么吐槽是没错，骆曼芳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

　　“她当时装神弄鬼的说要缠我一辈子，我怎么会不害怕？”

　　谁知骆曼芳这句话吓的秦修鹤手中茶杯骤然掉落，只见他神色惊慌：“装神弄鬼？缠你一辈子？”

　　骆曼芳看他神情是真的紧张，还以为有什么差池：“就是洛姬的残魂啊，现在都半数凝结了。”

　　秦修鹤听后沉默不语，骆曼芳当他只是认真在听，也没在意他到底想些什么。骆曼芳自己心里猜测，洛姬是秦修鹤自己亲手处决的，现在这样听别人说之前快乐的事儿，大概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骆曼芳观察片刻继续说道：“第二次是即将出发之前，她将我拉去说了战魔界记忆骨片的事儿，我才在纪光分魂之后询问许惊鸿是否还看到别的东西。回来之后，你将那块碎片给我，我看到了洛姬堕仙台上的场景。是你亲手抽了她的仙骨，我只少许听到当时对话，似乎是她和天帝有了什么冲突所致。”

　　秦修鹤淡淡的应了声“恩”，骆曼芳见他没有反应便继续说了下去：“第三次，是女婴送我的锦囊。我第四次见到她，看到的是你抱着她的情景，你还说了什么封印。然后她拉着我走到银河一处，就见她和许惊鸿打闹，再没有别的什么画面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骆曼芳自然没有和盘托出，洛姬所说的她已凝结成实体和回忆境的事儿，骆曼芳私心不想说太多。其一，万一秦修鹤一直都是试探自己，那随意说出会不会再被这厮破一回鬼魄：其二，洛姬的回忆境对她来说现在无非是救命神器，也是她寻找其他记忆碎片的依靠，她日后想与众人讨价还价，还得靠它。

　　秦修鹤沉思片刻：“好了，我也同你说说我和她。我与玉鸿都是鸿蒙之气诞下的仙，洛姬也不例外。我诞生较早，玉鸿稍次，洛姬最晚。如你所见，我们和她关系甚密，但最后却也是我抽了她的仙骨。”

　　秦修鹤顿了顿，捧起手中茶杯饮了一口：“气分黑白，为仙者心中都住着魔。她因为某些事越过了界限，才导致后面的悲剧。听你说，她魂体凝结，定是当日她在记忆之中封了自己的一份魂。日后随着记忆碎片收集，她会越来越强大，你做好心理准备了？”

　　骆曼芳倒是没有什么危机感，洛姬魂魄越来越强大她早已感觉。同时她又气这秦修鹤说了那么多，根本什么重点都没说到。他和洛姬到底进展到哪步了，许惊鸿和洛姬的关系以及洛姬到底为何被如此重罚。秦修鹤这人就是打了个太极，他说的那些骆曼芳自己就知道不少，唯一有用的讯息恐怕就是仙心有魔而洛姬跨越了仙魔的界限。

　　骆曼芳由此脑洞发散，是不是因为洛姬跨越了仙魔界限，做了什么才引得重罚。

　　她独自沉思，秦修鹤也不扰她。此时油条倒是跑了回来，应是在外面野疯了，一幅恶狼模样。刚刚进门就爬上骆曼芳怀中，向着桌里美食伸出罪恶之爪，奈何他手还太短着实够不着。

　　骆曼芳被他扭动闹的回过神来，伸手给他拿过秦修鹤方才端来的粥：“小祖宗，羡慕死你，吃完就玩，玩了还有的吃。”

　　油条哪管骆曼芳，接到粥拿着勺子就开始舀着喝。喝粥也不安分，漏的到处都是，骆曼芳摇摇头看着油条，这小祖宗现在灵智未开，等这厮成为成体，看她不压榨死他。

　　秦修鹤被这对主仆逗乐了：“你还真是有模有样。行了，我去给他把今天的饭食都给打包了，明天的份你明日再来取就是。”

　　秦修鹤说完起身去了后厨，骆曼芳见油条小祖宗就差没把人家的碗给弄碎了，叹了口气认命的接过勺子开始慢慢喂它。油条这条龙，简直是猪，吃完了就开始在骆曼芳怀里打瞌睡。等秦修鹤给骆曼芳拿回打包的粥，油条已经倚着骆曼芳睡着了。

　　骆曼芳只得一手抱着油条，一手拎着油条的粮食慢慢回了去。她刚刚回到家，顺手就把油条放到床上，恐龙装还未来得及脱下来，洛姬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你今天跟他说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坏事儿的。他若当场杀了你，你连个哭冤的地方都没有。”

　　骆曼芳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跟他说了？”

　　“你先进来吧，我慢慢和你说。”

　　骆曼芳对着空气点了点头，登时又愣住了，她该怎么进去？

　　“哎，没用的玩意。以后想想回忆境，就行了。”

　　骆曼芳心中默想，还真的进了去。就见洛姬坐在一处熟悉场景，正品着茶。骆曼芳仔细一看，这不是今日她和秦修鹤坐的那间雅间么，这也是洛姬的记忆？

　　骆曼芳皱眉道：“这也是你的记忆？”

　　洛姬放下手中茶：“这是你的记忆，我之前就说过，我是你，你就是我。我自然可以看到你的过去，包括你在阳间的那些破事。”

　　骆曼芳楞怔片刻：“你怎么能随意窥探我！我为你寻回记忆，不是为了让你这么做的。”

　　洛姬身形一闪，来到她面前面色阴沉的说道：“你以为我想看？”

　　就在骆曼芳以为洛姬要爆发的时候，她突然神色温柔下来：“这回忆境，是我当时废了一件神器创造的。自成一界，专以收集记忆，来强大自身，你之前见过的赤烟、纪光和女婴，他们的记忆就很强大。当然，也不是随意收集的，我带你瞧瞧。”

　　洛姬伸手就来拉骆曼芳，骆曼芳本就想知道更多，自然也不会拒绝。跟着洛姬脚步，骆曼芳才发现这回忆境当真不同了，出了刚刚她回忆中的茶馆雅间，门外竟排着一圈一模一样的房间，每个房间上面都挂着一块匾额，有些亮着有些暗淡。

　　骆曼芳问道：“怎么都跟红尘布置的一样？”

　　洛姬娇笑：“这不，让你觉得熟悉些，我才让它们显成这样的。”

　　骆曼芳挣开洛姬的手，向着几处亮着的匾额走去。仔细一看，那三个亮着的匾额分别写了——爱别离、生和怨憎会。再看看四周暗着的牌匾，数了数恰好五块。其余的房间只是门上有字，却不像这些再有牌匾了。

　　骆曼芳转头高呼：“这不是佛家八苦么？”

　　洛姬站在原地脸色不明：“是。”

　　骆曼芳又问：“这些房间都是什么。”

　　洛姬走上前来：“如你所见，代表了三千世界众生的喜怒哀乐。就说这爱别离，赤烟和徐墨，相爱的人乖离分散，所以苦。再是这怨憎会，女婴和虚胤这对冤仇始终没办法避开，注定要见面，这就叫做怨憎会苦。生哭，你看那纪光，本是天之骄子，却因地府疏忽，生来就是种痛苦。这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七个房间，皆是如此记忆。”

　　骆曼芳对佛学还是稍稍有些研究的，见洛姬漏说一样，指向五取蕴：“那这扇呢？”

　　骆曼芳看了看写这五取蕴的匾额苦笑道：“这是，我和你的。”

　　骆曼芳想了想佛家对五取蕴的解释，五蕴即是色、受、想、行、识五种身心聚合产生的执著。取是执取的意思，五取蕴刹那刹那的生灭，它一直迁流变坏，所以是苦。所以，洛姬的罪责就是执着？她只顾想着洛姬，漏了洛姬说的她的苦也是五取蕴。

　　她并不知道洛姬到底执着的是什么，也觉得洛姬不会想说，指着其他三五间房：“那些呢？”

　　洛姬神情轻松的说道：“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是用来存放记忆的。从五取蕴数过去，第一间是我收集的法决，第二间是天地鬼神的信息，第三间等你开启了八苦就知道了。”

　　骆曼芳哂笑一声：“你还真有心把它们分类。不过很可惜我就是问问，这些我用不上。你还是赶快说说记忆碎片都在哪儿，我好赶快找了结束这场噩梦。”

　　洛姬扶了扶骆曼芳额上碎发：“我的记忆被散入六道，只有对应八苦的人出现了，我才能知道到底在哪。不过，下一块一定是在妖界。至于你会不会用到这里的记忆，那可说不准。”

　　骆曼芳拂开洛姬的手：“我知道了，等油条的事解决了，我会注意一下妖界的任务的。”

　　洛姬呵呵一笑，伸手将骆曼芳推了一把，骆曼芳自然回到了地府之中。

　　这下骆曼芳才发现，自己不再是精神进入回忆境，从上次开始她就是以魂魄进入的。难道回忆境真如洛姬所说是自成一界吗？

　　骆曼芳甩了甩头，看了看还在酣睡的油条，抹了把脸爬上床抱着油条开始休息。她本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会动用洛姬回忆境中的任何东西，却不想这场交易以迅雷之势袭来，打的她措手不及。

　　油条生病了，诺大地府却无人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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