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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女王大人! 新


  

  十七岁那年,我随便在头顶拢个髻,额前垂着两缕刘海,手肘搭着膝盖蹲在大街上。秦顺舟和我揽着肩,眯眼望向天际,那里白云悠悠,蓝天似海,秦顺舟说:“三儿,咱俩好歹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说句实话,兄弟舍不得你走。”

  我说:“诶,别这么伤感么,老子又不是不回来了。”

  秦顺舟把脸撇到另一边,半天也不说话,我道:“别像死了老婆一样好不好!”

  秦顺舟回头大吼:“我他妈三个月以后成亲!你能不能不咒我!”

  我被吼得耳膜嗡嗡作响,立刻暴起,兜头将他好一顿捶,边捶边吼:“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是听不见!你要成亲了咋不早点说!干你祖宗!”

  秦顺舟四肢齐飞,慌忙躲到一边喘粗气,喘着喘着噗嗤一声笑了,直笑得双目泛红,“三儿,小时候咱俩第一回去偷鸡,你跑前面我殿后,被王员外家的下人抡着棍子追。”他摸摸我头顶:“我以为你能抱着鸡先跑,但你回来找我了,那人抓着我,你把鸡扔他脸上拉起我就跑,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咱俩是真兄弟。”

  “这回你走了,再见面说不定我儿子都会爬树了,男子汉要成家立业,兄弟说句掏心窝的话,苏州不比长安,那才是男人该去的地方,你……我替你高兴。”

  我好笑地擂他一拳:“男人该去个头啊,你想让我倒插门是怎么地!”

  秦顺舟挠了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不过我真的会回来,长安住着天子,不是我们这种人该呆的地方,呆久了,哥们说不准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

  秦顺舟点点头,和我君子一抱:“回来也成!混不下去我养得起你。”他紧紧拥着我,“不过,三儿,咱们这些人数你几年也不见长高,最瘦最矮,混久了简直觉得你像女人,等到了长安可不能像现在这么嚣张,会给人欺负。”

  我闷闷地“嗯”一声,突然也觉得伤感了。秦顺舟笑容明媚,道:“那么,我就不送你了,今日在此一别,等你回来。”

  他转身要走,我抓住他:“阿水儿……你婚礼我去不了了……”

  他微笑:“无妨。”

  瓦蓝的天上飘来一朵小乌云,后面还跟着一朵,不一会它们的娘,大乌云也来了。秦顺舟走了,我在道边站了一会,站到雷叉子不安分地在天上闪来闪去,轰隆声滚滚而来,才慢吞吞往王府走。

  雨点哗啦啦开始往下淌,我闷头一路小跑,冷不防撞到一个人,顾小五面色凝重,像堵墙一样站着,对我吼道:“你要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暗道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冲我吼,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告诉你我也要走!反正都要走!又不是不回来!你喊个啥!!!”

  顾小五像头发怒的狮子:“你说我喊个啥!你还有脸说我喊个啥!是不是几年没揍你又皮痒了啊!你要走了不告诉我,你把我当成啥?!”

  他空喊觉得不爽,将我摇得七荤八素:“当年那个奇怪的姓的小白脸说输了还和你玩就是王八!我他妈的当了这么多年的王八!我为了谁!我喊个啥!你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

  狂风继续吹,闷雷继续打,我仿佛遭了晴天霹雳一样,顾小五开始呜呜呜地哭:“秦顺舟要成亲了,我比他大两岁,快二十了,我为你,我他妈的成了个断袖,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还是不是人!董三你是不是人!”

  老管家撑着伞慌慌张张跑来接我,终于将我从虎口中拯救了出来,我浑身湿透地躲在老管家身后,看着他教训小孩一样用指关节在顾小五脑袋上敲来敲去:“你这熊孩子怎么成天到晚不学好!大雨天跑这跟我们少爷瞎得瑟啥!快快快走!”

  老管家护着我走了,顾小五依然倔强地站在雨里,我回头看,只见他背对着我肩膀一下一下地抖,手盖着眼睛哭得像个孩子。十几年了,顾小五从一个小混混长成了大混混,比我高一个头,我只知道看见他就想躲,早就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没揍过我。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顾小五早就成了过去时,但我总觉得好像前一刻他还勾肩搭背,没皮没脸地冲我笑。

  一觉睡醒,发现我躺在马车上,马车正慢悠悠地往前走,我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在是哪年哪月,我究竟在哪。慕容与坐在车外,玩着手中马鞭,有一搭没一搭地赶车,漫无目的。我爬出车厢,挂在他脖子上晃来晃去,他侧头微微一笑,揽着我坐下,我接过他手中青皮马鞭,学着他的样子左摇摇又摇摇。

  慕容与的吻轻轻落在头顶,亲昵地用侧脸摩挲,我捏着马鞭,阴阳怪气地说:“小时候经常欺负我那人,就是和你打赌还被你教训的顾小五,他说你是小白脸~”

  慕容与挑眉:“嗯?”

  “真的,”我惋惜地说:“我去长安的前一天,他站在雨里,一边哭,一边说,骂完你就说自己是断袖,原来你小时候就开始男女通吃了啊!”

  慕容与优雅地嘴角一翘:“呵呵,我还真是躺着都中枪啊,不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想说你长的帅!”

  微风将他黑发吹起,慕容与道:“这个大家都知道,乖,说个大家都不知道的。”

  我只好老实交待:“我去过长安。”

  慕容与点头:“嗯。然后呢?”

  “所以我早就认识你对么?你的传家宝玉在我身上,这趟来江南,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不错,可以这么说。”慕容与拿回马鞭,潇洒一挥,马车开始加速行驶,洛阳城外绿水青山,景色优美,他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我斟酌着问:“你不想再说点什么吗?”

  慕容与道:“嗯……是该说点什么,顾小五是王八。”

  我简直服了,拜托不要一脸严肃地说这种话题好不好!马车硌上路边石块猛地一颠,险些把我俩颠下去,我抓住慕容与手臂道:“慢……慢点吧,太快了。”

  他回手抓住车厢栏杆,抖着唇说:“我也不想的,可我不会驾车啊!”

  我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会驾车你装什么超级大钢炮挥什么鞭子啊!

  我怒吼:“那你为什么要挥鞭子啊!我真是受不了你啦!”

  马车还在快速奔驰,车轮溅起飞石呼啸而过,隆隆声不绝于耳,慕容与喊道:“因为挥鞭子很帅啊!谁知道这破东西轻轻一抽就跑这么快啊!你睡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出来和我说话,你不和我说话我就不会挥鞭子!我也受不了你啦!”

  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反倒成了我的错了!你不会驾车为什么不带着刘全来!都是你的错!”

  慕容与道:“刘全整天跟着我,明知道我不会驾车,为什么不自己跟来!”

  我俩异口同声地说:“都是刘全的错!”

  慕容与一揽缰绳,紧张之下力道大了,小黑马前足凌空而起,长嘶一声开始发足狂奔,这下好了,刚才还是只是正常的快跑,这回是发疯跑得快了啊!

  我没命大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啊啊啊!”马车又堪堪擦过一颗路旁梧桐,胳膊粗的枝干哗啦啦断在地上,刚长出来指甲大的梧桐果摔了我一脸。

  慕容与缰绳也不敢拉了,攥着栏杆的指关节发白,我泪流满面,你到底是不是本文男主啊,为什么别的男主都是高大英俊无所不能杀敌近万像砍瓜切菜般容易,会卖萌会暖床或冷酷无情或温柔似水,简直就是太阳系中一颗永恒发光体一般的存在!而你却这么挫,连驾马车都不会,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是不是作者你太无耻了啊!(作者连忙回道:谁谁谁说的!我对你够好了有木有,他除了不会驾车别的都很万能好不好,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去死吧,化身容嬷嬷抖S,我扎死你!)

  慕容与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太挫了,清了清嗓子,沉声定气地说:“三十六计,如今之计,唯有一计。”我刚要吼计计计计计你妹啊计,他一把抱住我:“我们赶快跳车吧秀秀!”

  然后“嗖”的一下,我俩离弦而去,一头扎进草丛里滚了满身泥。

  我无力地趴在慕容与身上,颓然地说:“……你不是会轻功么……”

  慕容与:“嗯。”

  隔了半天,我又说:“……那你怎么不用……”

  又隔半天,慕容与才说:“……这个比较复杂……”

  我慢吞吞道:“哦……是吗,怎么复杂。”

  他慢吞吞回:“你想听吗。”

  我道:“你说吧。”

  慕容与拎起我的手,让我握成拳,在眼前平行移动:“假设……马车是一个小物块,受到一个恒定的力,向前做先加速后匀速直线运动,车轮与地面摩擦力为f,根据动量守恒定律……”

  我缩回手愤怒地坐起:“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好不好!”

  慕容与委屈地坐起来:“是你要求作者让我万能的啊!”

  (作者:嗯!没错!就是你!)

  我面条泪:“好吧我真的错了!作者你不要再出来搞怪了,速度消失!”

  (作者无耻地滚走:知道错就好了,乖~)

  不远处,马车优哉游哉地走了回来,车上坐着一个笑得有些欠揍的人。以我和慕容与为中心,不知何时围了一圈人,荒郊野外的,不是个好兆头。马车走到跟前,车上人笑嘻嘻跳下来,冲我们扔来一物,那物是个小白球,滚来滚去滚到我和慕容与中间的空地上,不动了。

  我好奇地捡起来,慕容与忙道:“别动!”

  可惜晚了,一团白烟从球里喷薄而出,喷在我脸上,慕容与扑过来想挡,没挡住,白烟也喷了他一脸,然后我俩开始浑身发麻,四肢无力。

  这群人里为首的是个女子,腰间盘着一根红彤彤的长鞭,穿一身有着浓浓柬埔寨风情的暗红束腰格子裙,裙摆错落不齐,脚踩鹿皮长靴,盛气凌人。

  她的头发盘在脑后,插.着三根红发簪,簪尾缀着飞鱼银饰叮当作响,露出健康小麦色的面庞和脖颈,双眼微眯打量我们,不算太漂亮,但充满野性,很容易让男人产生征服欲。

  如果用一个历史名人来形容她,我想她就是女中豪杰——穆桂英!

  马车上下来那个人在扔完脱力散之后看起来更欠揍了,他对那位女首领说:“女王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女!王!大!人!

  卧槽无法直视的称呼,武则天都没有她和他威武霸气啊!

  女王大人嘴一弩,耸肩发出一声讪笑。一个浓眉方脸,光着头,头顶留着冲天炮的人龇起大黄牙说:“女王大人,我们跟了这俩傻逼一路,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傻逼的人,我赶脚没戏。”

  女王大人抱着胳膊,食指在臂弯里一点一点,似乎在思考。

  我道:“大光头,当着当事人的面就这么说,不太好吧?”

  大光头抡起手中关刀,愤怒得眼冒青烟:“你说谁是大光头!爷爷砍死你!”说罢作势要砍。慕容与慢悠悠地开口:“小光头,女王大人陛下还没发话,其实你想当光头大王很久了吧,小光头。”

  梳着冲天炮的光头一口凌霄血哽在喉头,噗通跪了下去:“女王大人!属下愿受任何惩罚!但请你允许我亲手结果了这俩贱人!”

  女王大人终于发话了,她玩味地盯着慕容与看:“帅哥,我注意你很久了,你长得很像我第二十五位夫人嘛。”

  大光头满脸通红:“女王大人!你……”

  女王大人打断他,冷冷道:“冲天炮,说你多少次了,做事不要太冲动!回去看看大黑狗喂饱了没有,往后一个月喂狗的活都交给你了!”

  大光头不死心地继续恳求:“女王大人!二十四夫人也带着个书童,不能让那书童在寨里吃闲饭,二十五夫人也让他照顾吧。”他指了指我:“不能杀二十五夫人,就让我亲手杀了这个吧!”

  女王大人要点头,慕容与又慢悠悠道:“杀了他,二十五夫人就由那个光头大黄牙来当吧,我不当。”

  女王大人皱起眉,我大难不死,连忙谄媚道:“是啊是啊女王大人,我们少爷虽然皮薄肉嫩,鲜美可口,但怪毛病很多的,从小到大起居饮食都是我照顾,没有我少爷活不下去的!”

  慕容与悲愤地说:“是的!没他我活不下去!我和女王大人的缘分到此为止吧!”然后闭上双眼,样子漂亮英俊得令人窒息,看得女王大人瞳仁微缩。

  我道:“女王大人英明神武举世无双,和我们少爷这样的翩翩公子,般配得不得了啊!”

  女寨主点了点头:“这么甜的小嘴砍了也可惜了,一并带走吧。”大光头跪在一边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女寨主道:“冲天炮,你离他俩远些,去殿后。”

  大光头急喘几下站起来,呜呜呜地跑开了。

  这回,我们的马车不但多了会赶车的车夫,还多了个女山寨大王,呵呵呵,人生不要太猎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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