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番外-林熙成(1)
我出生在一个书香世家,祖上曾出过武将,也曾做过地方小官,后来渐却没落,到父亲一辈,他只能从商。但他很有经商头脑,将林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母亲是当地有名的美人,知书达礼。父母亲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向为人称道。
虽然外表看起来父亲是读书人,实际上,林家有一套祖传剑法,名曰星云剑法。大概是那位武将祖宗传下来的吧。我从小就在父亲的指点下读书习武,从未敢懈怠。父亲的想法,总认为从商不是正途,读书考取功名才能光耀门楣。当然,习武是传统,强身健体又能自保。所以,父亲希望我能成为文武双全之人。
我也不负众望,三岁就被周围的邻居喊成神童,读书对我来说太简单了,星云剑法我也能倒背如流,所差不过功力火候而已。
我以为一生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了,熟料,五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那年我添了个妹妹,才三个月大,粉嫩嫩的,煞是可爱。父亲决定带我们回家乡祭祖。
“明日我先回去,有些事需要亲自督办,你们慢慢过来,”父亲对母亲说道,又转身对我说,“林熙,这一路你要照顾好你母亲和妹妹。”
“是!”
我和母亲带着妹妹和乳娘,由十多名家丁护着,一路南下,行至金陵紫金山时,忽然从林间窜出一群山贼。
十多名家丁紧紧护着我们的马车,我母亲见对方人多势众,连忙放低姿态,说道:“我们不过是小户人家,车中并无什么值钱之物,如若不嫌弃,各位壮士尽可拿去,只求让我们过去。”
我心里气愤,却也知母亲是无奈之举。那些山贼交头接耳一番,似有些动摇,可那名头领却垂涎母亲的美色,说道:“财我们要了,人也留下!”
一场恶斗开始。山贼人多,家丁一个个被打倒,乳娘还有些武功,却也只能护着妹妹。我护在母亲身前,无奈人小力小,眼见着贼人就要捉住母亲,乳娘抱着妹妹一跃过来,与贼人斗在一块。
可惜乳娘孤木难支,被那些贼人逼到崖边。山贼头领则冲着母亲而来,两边都形势危急,乳娘见无望相救,又不甘心落于賊手,一咬牙抱着妹妹林琅跳下了山崖。
“啊,林琅——”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我也心里发颤,说不出的恐惧。我怕母亲也像乳娘那样。
母亲没有,因为她被贼人捉住了。我则被他一脚踢倒在地。
“娘——”我急得大哭,伸出手想抓住那人,却被他用脚踩在地上,碾了几碾,手指都快被碾断了。
“林熙——”母亲哭喊着朝我伸手,却被那人死死抱住,欲往马背上放。
这时,天空中一个黑影落下,速度极快,只眨眼功夫就将那些贼人打得身首异处,一个不留。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幕,心底串上一股深深的惧意。
那人停下来,看了我一眼,慢慢走近。我这才看清救了我们的人。一身玄色宽大长袍,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透着恶魔般的诡异气息。
我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下,那人抬起手,我看见他手心泛红,心想这下完了。
母亲大概也看出他将对我不利,急忙扑到我面前抱着我,跪倒在地,恳求地望着他。一时静默,气氛诡异,我忐忑不安,紧盯着他的手一动不动。直到那掌心的红色褪去,我才舒了口气。
谁知那人却说:“要我放了他可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了。”
母亲瑟缩了一下,那时的我还不太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却能感知母亲的惧意。我回身抱着她,坚定地说:“不可以!”
“我的儿!”母亲含泪抱紧我,哽咽道,“我不能让林家绝后。”
铜面人将我们带回了他的住处,我绝望了,那住处在半山崖,下临深渊,上挨绝壁,没有卓越的轻功绝对上不去!
初时铜面人待母亲还有几分和颜悦色,只是母亲失了丈夫和女儿,心里郁郁,面上冷淡,他几次求欢不得甩手而去。渐却也失了耐心,残暴本性出露,时不时对母亲动手,对我更是呼来喝去,拳打脚踢。
最令我不能忍受的是,他竟心里变态到,有意在我面前凌·辱母亲。那是我一生的噩梦!以至于往后的日子里,每每夜里,我都会梦到那禽兽如何残暴地将母亲羞辱,再鞭笞得体无完肤,他像个恶魔般在她身上狂笑,笑声刺穿了我的耳,久久不散,直到我惊叫坐起,才从梦魇中醒来。
虽是梦魇,但我知道那都是真的。那几年我就那么痛苦地看着母亲遭受凌·辱却无能为力,内心绝望之极,我常恨自己为什么不快快长大,为什么手无缚鸡之力,我恨透了自己,恨不得去死,也许死了母亲就不用顾忌我了。
知子莫若母,当我流露出这种想法时,母亲含着泪对我说:“林熙,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哪怕娘死了,你也要活下去。”
我心生恐惧,仿佛母亲会立刻死去,我紧紧抱着她,说道:“娘,你不准死,不准死!”
母亲眼神空洞,望向飘渺的远方,喃喃说道:“这样活着,真不如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就这样死的。”
后来一阵子,母亲的态度变了,她对他曲意逢迎,百般讨好。我疑惑地看着她,却从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厌恶。母亲想干什么?
终于,有一天,铜面人来到我面前,仔细看了看我,摸了摸我的骨骼,赞道:“真不错,是块料子!”随后问我:“拜我为师如何?”
母亲在一旁催道:“熙儿,还不快拜见师傅。”
我皱着眉不说话,铜面人脸色冷了下来,母亲也万分焦急,频频对我使眼色。我知道母亲的想法,可是要控制自己的情绪,真的很难。
我看母亲急得快哭了,心里一恸,忍着极度的厌恶,终是跪了下去。
铜面人审视地看着我,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吗?不过,这孩子确实有天赋,我喜欢,哈哈哈……”狂笑几声后,摸了摸我的头,又说道:“想打败我,就拿出你的本事来!”
狂妄自大!我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从那以后,我一心一意跟着他学武,废寝忘食,就为了有一天能打败他,带着母亲脱离苦海。他的武功的确很高,招式诡谲,我后来才知他是圣天教的教主。他对我说不上好,也不算坏,大概是因为我不再和他针锋相对了,对他恭敬有加,他有时还和我谈圣教的事。
我也想通了,与其将仇恨摆在脸上,不如放在心底。母亲见我学会了怎么与他相处,便欣慰一笑。可是,我却在她的笑容里看到了解脱。我的心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然而,我还是没能阻止母亲离我而去。她忍受了那么多年,终是忍不下去了。其实,我觉得她走了也好,真的就可以解脱了。因为他真就是一个变态!每个夜里,我都要听到母亲的哭泣哀嚎,大声求饶。到了第二日,时常还能看见母亲红肿的双眼,还有……淤青的脖颈。每当那时,我都会想起小时候见到的那一幕。
十岁那年,她大概觉得我与师傅的关系已经稳固,也不再需要她了。于是,她又变回了最初的冷淡。师傅对她越发变本加厉,甚至掐着我的脖子威胁她。
她只是笑笑,凄苦地说:“这么多年,我苟活于世,早就活腻了,他如今是你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做父亲的,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她其实还是担心我,否则也不会说出一日为师的话。但他已经被气疯了,哪里想这么多。当下松开我,一掌将母亲掴到了床沿。接下来,我再次目睹了母亲的惨状,甚至比之前更惨,因为她就是那样被活活整死的。
我欲哭无泪,只觉得心口抽痛,胸腔也堵得慌,忍不住一阵干呕。师傅站到我面前,轻蔑地说:“这么多年,你们在我面前演戏,当我是傻子吗?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吧?那个贱人死了,你是不是也要随她一起?”
我心里一惊,母亲死了,他是不是要杀了我?可我不能死,母亲说过,即使她死了我也要活下去。我会活着,为母亲报仇!
“师傅?您不要徒儿了吗?徒儿一心伺奉您,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求师傅看在徒儿孤零零一个人的份上,不要赶徒儿走。”我上前抱住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后来想起来,原来那时的我就已经很会演戏了。
毕竟手把手教了我五年,师傅对我到底有些不舍。其实,他对母亲也很不舍,只是母亲执意离去,即便不是那次,也会是下一次。后来我见他时常在母亲的坟前静默,不知他可曾后悔过。不过,就算他后悔了,我也不会改变初衷,因为我忘不了母亲惨死的情形,忘不了每个夜里被噩梦折磨的痛苦。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些年的。长到二十岁时,我弱冠取字子诚。师傅第一次带我走出山崖,把我带到了圣教。站在高处,望着四面峰墙合围的神秘圣城,我忽然想到了报复他的方法。当天,我心情激动,忍不住做了一幅画,就是圣城山景图,并将它送给了师傅。
从那以后,他便时常跟我提起圣教的事,我对教中的情况也了解得七七八八。某日,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对我说:“子诚,你也算学有所成了,是时候到外面历练了,等你回来,我会将圣教的一些事务交给你,往后你也要为圣教出一份力。”
那时,我已完全继承师傅的衣钵,只欠火候和时机。既然他要我去历练,我就顺他的意出去吧。至于圣教,那迟早是我的囊中物。
出去后,我迫不及待回了趟家,这才知道,就在我们被劫走那天,父亲也惨遭歹人杀害。林家,已是荒芜之地,花草埋幽径,丝网结案台。我寻了扫帚一点一点扫下来,尘土漫天中,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呀?”
我回过头,见到一名花甲老人,辨认了一会儿,认出是林家的管家。“瞿伯,是我呀,林熙。”
瞿伯揉了揉昏花老眼,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我承袭了母亲的相貌,瞿伯很快认了出来,欢喜道:“是公子回来啦,回来啦!”一时激动,老泪纵横。
自我们走后,瞿伯一直替林家打理名下的产业,只是他一个人,到底年纪大了,林家产业越来越少。我决定重振林家。那一年我做回了林家公子,改名林熙成。
在我的努力下,林家恢复了往日风光,甚至更胜于从前,被称为“江南首富”。瞿伯就像我的亲人,真心关心我,只是,他闲下来总会提醒我该成家了。
平日里,在各店铺巡视时,也总有年轻貌美女子进店,有意无意搭讪,我面上总是温雅相对,然,内心却是极为排斥的。不过,演戏演习惯了,我也不觉得每日扮演温润如玉的公子有多累,相反,如果我站在那里能让店铺的收入翻番,我是极为愿意的。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我才会卸下白日的面具,品味心中的孤独,静静地谋划一切。我以为自己不会对女子产生什么念想,因为我对那种事有着莫名的恐惧,况且,我注定是生活在黑暗中的,黑暗中的人不配得到阳光。谁知竟让我遇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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