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午休时，沈念给邓洁写了一封信，偷偷地放进她的笔袋里。
“每个人都可以害怕，都可以怯懦，你没有错。倒是我连累你受到牵连，你没有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她们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都是课余时间的谈资罢了，你现在要做的是保持这样的状态，争取别的功课也取得进步，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会很高兴解答。”
这样类似的谣言，沈念其实已经已经习惯了。
小学的时候考第一，班上同学会说她母亲和老师关系好，肯定照顾她。到了初中，她父亲是学校的老师，每次她考第一别人就会说是她父亲给她透的题目。有次她故意考了个第二，别人就说她能力不行，不透题就考不了第一了。
一句话，就把她所有的努力跟实力全盘否定。
以前她还会去解释，但没人愿意相信她说的，宁可相信别人嘴里不知真假的话，现在她都懒得解释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秦炎森的手机一直震动。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了。
沈念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在他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她竟然自觉为他盯梢。
过了五分钟，手机又响了。
这次沈念瞥了一眼，到底是谁这么有毅力一直打。
她看见了，来电显示上写着的“梁爽”二字。
当了这么久的同桌，好像她都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秦炎森皱眉，又挂断了。
下课铃响起前一分钟，他的手机又响了，秦炎森不耐烦地再一次摁掉。
这回，和下课铃声响起的还有秦炎森手机的震动声音。
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
“喂！”
“是我，你先别着急挂电话。挂了电话是你的损失。”
“好，你说吧。”
“我爸有个朋友在一个剧组当副导演，现在缺少一个年轻男演员，你要想去的话，现在立刻来校门口，和我一起去吃饭。”
“好，我马上来！”秦炎森什么书都没装，直接拎着个书包就走了。
沈念听见了电话那头隐隐约约的女声，应该是梁爽吧。
“可是——”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的离去的背影，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已经消散在空气中了。
沈念一个人带着扫把和簸箕去了公区。公区说大也不大，就他们这层楼到上面一层楼的楼梯，两个人的话，一个人扫地一个人拖地，倒是十五分钟就能弄完。
可今天就只有她一个人。
“沈念，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做卫生呀，秦炎森呢？”
“哦，他有事先走了。”她终于扫完地，站起身，抻一抻腰。
“他怎么这样呀！一个大男人，留一个女生干？”
“没事的，谁不有个事情呢，下次我也让他一个人干就好了。”
旁边有人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呀，我看是忙着去约会吧，我刚看见他和6班的梁爽一起走的。”
果然——
她眼底的失落明显。
“走啦，我们先去吃饭了，需要给你打包吗？”
“没事，不用，我也快了。你们去吧。”
接下来的这几天秦炎森都没来上课，只有期末考试的那两天来了。
分班考试，考完大家都直接回家，他们两人很少说得上话。
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窗外，有一束跑在前面的光线打在少年的脸上，像是一只手，安慰着这个年少失母的孩子。
“可以！”导演终于松口。
上次和副导演吃饭后，副导演已经看上秦炎森这个孩子了。
但导演偏说他长得太好看了，演不了这个敏感的少年。
梁爽的父亲多次请托好说歹说，终于有了试戏的机会。
最开始的那个演员导演其实挺满意的，但就是哭戏不行。那孩子一看就是从小家庭幸福，母亲去世的这场戏哭是哭出来了，但是情感完全没有到。
可秦炎森不同，他有这样的经历，哪怕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妈，他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就痛苦不堪。
“行，那你明天就去剧组吧，我们在c市的戏快要结束了，你抓紧时间补上之前的戏份。”导演终于发话了。
身旁的少年收敛了悲伤，露出笑容，诚恳地向导演鞠躬，“谢谢您给我机会，我会努力的。”
车行驶在夜色宁静的道路上。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此刻突然转向梁爽，神情在昏暗的夜里有些模糊不清，“谢谢你。”
“谢我什么？”梁爽眨了下眼。
“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认识副导演，谢谢你一直帮我争取机会，还有谢谢梁叔叔。”他说得恳切。
梁威说找个地方聚聚，庆祝庆祝，正好秦炎森的父亲秦强最近也很发愁，项目出现了一点儿问题，资金无法周转。他想找梁威借点钱，本就想邀请梁威和他女儿梁爽来家里吃饭。
他看得出来那个叫梁爽的女孩子对自家儿子有好感。
养儿千日，用在一时。
秦炎森在家门口下车，梁爽跟着也下了车，此时梁爽的父亲还没到。
她看着他，认真地问：“你知道的，我为什么这么做？”
梁爽看着他，她的眼神热烈而真诚。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甚至他犹豫了好几天，到底要不要接受梁爽的好意。但他想当一个演员，想去看看他母亲痴迷的演戏到底是怎样的。
他接受了她的好意，也成功选上。
只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回应她的心意。
是他贪恋功利，利用了她的喜欢。
甚至有些恨自己的卑劣。
秦炎森缓缓握紧了拳，开口，声音一贯的冷静，“我知道，但我——”
梁爽立马打断他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之所有这么待你，是因为我愿意。如果能以此换得你的喜欢，那我固然欢喜；如果没有，我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所以你不要有什么负担。没关系的，我这不也和你一起进组了，以后还有机会的。”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答：“随你。”
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双手毫无意识地捏紧，抬起头。
头顶是夜空，月光如水，说不出的凄美。
“小森和小爽能一起拍戏，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老弟，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儿子呀！”梁威说道。
“拍戏？”秦强不明所以。
“是呀，明天就进组了。”梁威点点头，颇为满意，四个人一起举杯庆祝。
秦强多少得给梁威这个面子，当场不好发作。
秦炎森从来没有和秦强聊过这个话题，秦强要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早就把他骂醒了。
做什么都比当演员好。
早年秦炎森的妈妈魏舒就是当演员的，甚至当年还火了一把。
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魏舒的时候，她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后来他们谈恋爱了，他总和周围的人炫耀自己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再后来，她因为外貌出众，被人选上当演员去拍戏了，别人都眼红他有一个明星的女朋友，魏舒对他也还是很好的，但这个女朋友在公开场合从来不会说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情。
他知道这个事情对她事业肯定是有影响，但他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她风光了之后自己就要当个隐形人。闹了一场，魏舒确实和他结婚了，但是她还是一心热爱自己的演艺事业。
整天在外面拍戏，他们虽然结婚但也聚少离多，身边人说魏舒天天在圈里见到这么多好看的男人，已经结婚了还和别人拍吻戏，会不会出轨了？
秦强又闹了一场，魏舒没办法，同意生孩子，一年后秦炎森就出生了。
出生后，她对家庭和孩子总是无暇顾及，又出去拍戏。但这次因为休息了一年，再也没有接到过女主角了，或者是一些出镜率不高的角色，又或者演一些不太讨喜的角色。
身边人都说没有哪个当妈妈的是这个样子的，孩子不顾，丈夫不顾，就知道拍戏。
再后来他和身边的下属好上了，他只是觉得这个下属贤惠顾家。再后来，他们就离婚了，魏舒再也没有拍过戏。
偏偏这孩子继承了他妈妈一身演员气质，从小就长得好看，又会弹钢琴又会跳舞的，除了学习不行，其他什么都行。
他们父女一走，骨瓷的汤勺磕到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秦炎森已经习惯了他这脾气捉摸不定的父亲，懒得搭理他，起身准备离开。
“站住！”
秦炎森还是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怎么？”
“怎么了？你还有脸和我说怎么了？你和你妈一样从来不顾别人的感受，非要去演戏。”他忍着怒气。
“我妈怎么了？你和别人好的时候，你考虑过我妈的感受吗？”秦炎森被这句话惹毛，他母亲已经去世了，他怎么还有脸提，“我喜欢演戏，我就想和我妈一样当个演员，哪里碍着你了！”
“你喜欢？什么都是你喜欢！我觉得是不是你妈把你惯得太好了，凡事都凭着自己性子来。”
“是呀，我妈是把我惯得好，不像你从来都不闻不问，从来都勉强别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我妈事业刚起步，你就要逼着她和你结婚，她又不是说不和你结婚，她想晚一点再结婚。我妈结婚之后，事业本就受限，你非要她生孩子，她说想晚点生，你自己一天到晚疑神疑鬼，非要用孩子把她套住。婚跟你结了，孩子和你生了，可你干什么了呢？你自己好意思说出来吗？”秦炎森几乎是红着眼睛嘶吼出来的，他觉得做男人做到他父亲这个地步真是失败。
“你还反了不成，管起你老子的事情了。”秦强一挥手，餐桌上精美的餐具全被拂到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你现在能住上大房子，能用上这些东西，不都是靠着我妈吗？你一面花着她当演员赚的钱，一面又嫌弃她是个演员，横竖你都占尽了，理都让你说了，我妈还有什么说的呢！”秦炎森气冲冲地走出了家门。
一出门碰见梁爽竟然还在，“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想你可能需要车送你，走吧。”梁爽什么都没问，让司机载着二人离开。
路上，他给沈念发扣扣，竟然发现自己不是她的好友了。
怎么回事，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控诉一下。
他在平时送沈念的路口下车，一个人独自走到她家楼下，想把自己要当演员的好消息告诉她，一刻也等不了。
他站在她们家楼下的路灯下，想了好久，到底用什么借口敲门。
要不然再等等，说不定她会出来倒垃圾？
或者晚饭后一家三口出来散步？
“沈念我问你，这是什么？”沈母拿着几张信纸扔在了沈念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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