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回家的路上，我一言不发，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路边的行人和路牌蓦地变成了一个个移动的木桩，五颜六色却是统一表情式样，随着我的前进纷纷后退。
我的手紧紧的抓着安全带，大力压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上，尽管拼尽全力，全身仍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肖尧的脸和声音如鬼魅般萦绕在我心头。
他说：“那个人杀人是冲动下失手所致，事后害怕想逃走，必然去找幕后指使者敲诈，我一直跟着他，在他跟幕后的人联系后，想办法拍晕了他，然后偷了他的手机，然后亲自与那个人联系。他的上线是一个中年妇人，我告诉那个妇人，现在风头紧所以我来了，她看我有他的手机也不疑有他，她还不知道找错了人，只是埋怨不该杀人把事情搞大，从她的神色言语看，我怀疑她不是我真正要找的人，于是又使了手段，终于找到了那个女人。”
“犀犀，你知道吗？其实四年前我都已经帮你报仇了。有一天下午，我趁那个女人家里没人偷偷潜了进去，躲在书房的柜子里，准备天黑后动手。没想到她那天很早就回来了，我有些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出，我听到她进了卧室简单收拾一番后就回到客厅打电话，说实话那个女人的演技还真是好，我透过柜子的缝隙看得清清楚楚，前一秒她还狠辣的笑着，电话一接通就哭起来，她在电话里提到几次你的名字，我从她说话的语气内容推测，那个电话她应该是打给你男朋友的，于是我临时改了计划。她刚打完电话，就被我用□□弄晕了，我把她拖进卧室然后上了她，事后我将她丢进浴缸，造成她割脉自杀的假象。我还没来得及逃走，你男朋友来了，并叫了120。也亏得她命大，居然没死，不过也无所谓，她已经得到了教训，对她来说或许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而且我笃定她不敢声张，因为在她昏迷前我给她看了她母亲跟那个杀人犯交易的视频。”
“我那样做除了想了结了她，还想让那个男人迁怒于你，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犀犀他配不上你，在我眼里他就是帮凶，如果不是他没有处理好，那个女人怎么能明目张胆的对你下手？说实话我好多次都想连他也干掉，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犀犀，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是真的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就连这条命也是你的。”
“犀犀，我爱你，但是我对你从来没有过龌蹉的想法，你在我眼里就想天使一样纯洁美丽，我知道警察在我家搜到充气娃娃让你误会我了，不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让你跟我生活在一起，只是想照顾你，只是想每天都见到你……”
“桑静跟苏念嘉都是我杀的，谁让她们侮辱你？你那么好，她们凭什么，她们就是嫉妒，跟尹希苒那个女人一样，她们都想害你，我必须杀了她们。知道警察为什么一直找不到桑静吗？因为她去了地下，这个恶毒又拜金的女人，为了一个名牌包都能跟我上床，我当然不会便宜了她，我把她弄晕后送到了城郊某栋未完工大楼的底部，用混凝土埋了她……”
想到这里我胃里的那股恶心感愈加强烈，我让秦皓轩将车停到路边，然后跳下车一阵狂呕，我今天已经吐了好几次，根本没东西可吐，只是干呕。平静下来，我无力的靠在秦皓轩身上，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般难受。
“犀犀，有没有好点？要不要去医院？”
秦皓轩温柔的声音又让我想起肖尧，他叫我犀犀的时候，那陶醉得近乎扭曲的脸以迅雷之势占据了我的眼，我看到他从审讯椅上毫无束缚的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近乎疯狂的对我喊：“犀犀，这世上除了你没人可以困住我，如果那几天没有遇到你，如果你没有对我笑，苏念嘉的下场会跟桑静一样，警察也不会那么容易找到我，如果不是我想见你，警察根本找不到我……“
直到警察冲进审讯室按住他，他依然毫无顾忌的叫嚣：“犀犀，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没有人……可是我病了，我要死了，我不能陪你了，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最后，我看到了他的泪……
我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伤心、是难过、还是害怕，好像都有又好像都不是，我感觉自己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压得喘不过气，压得无力反抗……
我急需找一个出口！
“犀犀。”
秦皓轩的声音仿佛一根救命稻草，我不顾一切奋力抓住他，却是语无伦次：“好可怕，皓轩，尹希苒好可怕，她……她怎么可以……她是想逼我离开你对不对？如果我被人……你就不会要我对不对？她……”我说不下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秦皓轩很用力的抱紧了我，紧到我发疼，疼得忘记了颤抖。他见我稍稍平静，捧起我的脸胡乱的吻：“不要怕，有我在，不要怕。”
末了又再度抱紧我，声音带了非常重的鼻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将你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却毫不知情。”
“或许我还应该感谢肖尧，无论如何，是他救了你。”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话似乎充耳未闻，我抬头望着他，已是满脸泪痕：“肖尧，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一次次的救我，我却对他说不出感激的话，我甚至怕他，憎恶他……我害死了好多人，陈思、桑静、苏念嘉，她们都是无辜的，却都因为遇到我，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肖尧，如果他从来没有遇到我……他是不是也会活得很好很好？”
“犀犀，不要这样想，这不是你的错，只是巧合，只是……阴差阳错。”
我缩进他怀里，流着泪不发一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原是这样无力的苍凉……
我的心情在两天后，才慢慢好了点，说开心、不在意是自欺欺人，只是日子总归要过下去，我也不想整天像个“病黛玉”一样让人担心。虽然不是时刻开心，却是有高兴的事情发生，比如兰蔚说她要带新交的男友来给我过目，许幕阳的“春森北岸”已经开始动工，洛瑶跳槽去了隔壁的一家商务公司，因为她跟方伟要结婚了……
当然，最高兴的莫过于今天下午接到谭航的电话，他告诉我尹希苒跟她母亲已经落网了，因为有肖尧跟那个杀人犯作证，定罪是肯定的，只是庭审估计要等到一个月以后。时间不是问题，已经过了太久，也不在乎这一点拖延，只希望她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只能是应有了，因为法院不是我家的，我对兰蔚说如果是我家的，我希望她们被判五马分尸或者凌迟处死。原谅我的狠毒，对于她，我真的太恨太恨，不仅因为她无数次的陷害，更因为她害了陈思的命。
这几天除了心情，我的身体也不好受，不知是否因为感冒，那股恶心感总是挥之不去，时不时的就会干呕。晚上，当我第三次冲进卫生间后，秦皓轩站在我身后，有些欣喜的试探：“犀犀，你是不是有了？”
我心里一咯噔，第一反应却是平静，我看他一眼，无语的摇头：“你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我们又没有……”
他坏笑：“没有吗？”
我大囧，就知道他会这样，着急解释：“我是说很久没有。”
真是越着急越出错，蹦出这样一句话的后果是直接被他抢白：“很久没有？原来昨天到今天就已经很久？”他揽住我，声音模糊起来，“我的犀犀是在责怪我不努力？那不如现在……”
我打掉他的手，用力掐他的手臂和胸膛：“滚，你就会想这些无聊的，我的意思是那什么，就是这几天之前，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过，怎么可能会怀孕，就算这几天不幸中招，也不可能这么快有反应，你懂不懂？猪头。”
见他不再言语，我推开他准备回床上躺着，刚坐下他便追到我身边，居高临下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我。
“你干嘛？”我忍不住推他。
“犀犀。”他轻唤，突有些欲言又止，“上次在别墅……”
上次在别墅？我心里重复一遍，立刻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我马上拿出手机翻日历算日子，然后心里就不安生了。我嘟着嘴看他，有些焦作的说：“好像是危险期。”
的确只能说是好像，因为这几个月事太多，压力也大，弄得我神经衰弱，内分泌失调，安全和危险已经傻傻算不清。
秦皓轩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真的？”也不等我回答，便开始换衣服。
“你干嘛？要出去？”我疑惑的问。
他已经换好衣服，将我轻轻按到床上躺着，轻柔的哄：“乖，好好躺着别动，我去去就回，很快。”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约莫过了半小时，他提着一个大袋子回来了，我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口袋验孕棒。
他看着我惊讶的表情，傻乎乎的笑：“先用这个验验，明早我再带你去医院。”
原来他是出去买这个了，我看着他傻傻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这么晚了，你上哪儿买的？还买这么多？”
“不知道哪个牌子好，每种拿了几个，多验几次，准确点。”某人的样子不要太开心哦。
他见我坐着不动，轻轻掀开我的被子，催我：“快去验吧，你行不行？要不要我抱你过去？”话说，我怎么突然就弱不禁风了。
我迟疑一下，拉过被子重新盖好，骗他：“这个必须早上验，先睡吧，明早起来再验。”
“这还有时间限制说明书上好像没写。”他拿起一个仔细读起了使用说明。
我从他手中抢过：“是没写，但这是常识，我还骗你不成。”
“那就明早验吧。”
秦皓轩不再坚持，重新换了睡衣就上了床，他的手从背后环住我，温热的手掌轻轻贴在我的小腹上，言语间满是欣喜和宠爱：“我的宝，要乖乖的，不要调皮让妈妈难受哦。”
我心底惴惴的，忍不住打断他：“哪来的宝啊，都还没确定呢。”
他的指尖在我的小腹上轻轻摩挲：“我确定这里面有，我都摸到了。”
我看得出来，秦皓轩对这个孩子很是期待，那种将为人父的幸福感溢了满脸，只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紧张，甚至很是沉闷，我不敢告诉他，我其实好害怕自己真的有了。
秦皓轩没发现我的异样，轻轻吻了我的耳垂：“我听说前三个月很危险，不仅不能啃了碰了，还不能同房，哎，我的苦行僧生活又要开始了。”无奈的语气，透出的却是由衷的喜悦。
我忍不住回过身抱紧他，脸贴在他胸膛上呢喃：“皓轩，我怕。”
“怕什么？”
“怕……”终是把想说的话吞回去，胡乱找借口，“怕你忍不住出去找小老婆。”这个借口找得也真够怨妇的。
秦皓轩以为我开玩笑，一下笑出来，语气却是无比庄重：“老婆放心，你老公我可是个相当有毅力的人，我向组织保证，绝不受外面那些糖衣炮弹的引诱。”
我瞧他那视死如归的样，也是好笑，嘴上却硬着：“谁是你老婆，滚一边儿去。”我说完便想推开他，却被他抓住用力环了环：“都是孩子的妈了，就别别扭了，看来这个名分问题咱们得尽快解决了，不然等孩子出来还不合法了。”
“你这是在求婚吗？”我问他，心想如果他说是，我就答应，其实所谓浪漫不过是遇到那个对的人。
谁知他说：“当然不是。”
卡，这个猪脑袋是不是被门挤过……
心里正失落间，又听他说：“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我会给你一个好的回忆。”
在他的怀里，我睡得很好，一夜无梦，早上亦是被一阵饭香馋醒的。睁开眼睛，秦皓轩的帅脸毫无意外的映入眼帘，不同的是他早已起床，还系着围裙。
我笑：“秦先生今天这么早？”
“为了给女王陛下准备早餐，奴才当然得早起。”
“那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请女王陛下移步餐厅。”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直接将我从床上抱起来往餐厅走。
我连忙拍他：“等等，我还没洗漱呢。”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我放下，然后转身出去，再过来时手上就多了个白色的盒子。他将那根验孕棒递给我，满是期待的笑：“去看看吧。”
我拿着盒子走进浴室，心里一阵忐忑，竟有些不敢验。
“犀犀，怎么样？是不是啊？”秦皓轩的声音有些着急。
“还没，马上。”我答应着，拆开了包装盒。
当看到验孕棒上清晰无比的一条线时，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我有些开心的递给秦皓轩看：“果然没有，太好了，我就说嘛，不可能这么倒霉的，莫名其妙的就有了……”我滔滔不绝，完全没注意到某个人渐渐黑下来的脸。
“你觉得怀了我的孩子是倒霉？”他终于忍不住打断我，语气里没有怒意，却是冷冷的。
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刚想解释，却听他说：“先吃早餐吧。”他说完也不管我，径直去了餐厅。
这顿早餐我吃得极其不自在，他做了我最喜欢的清粥小菜，还蒸了水蛋，我却食不知味，几次想解释，都被他冷冷的样子给憋了回来，无奈只好假装吃得香。
我正闷头喝粥，他突然放下手中的报纸，站了起来：“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司机已经到楼下了，你收拾好就下去。”
“皓轩。”我抓住他的手臂，轻轻的问，“你生气了？”
“没有，别想太多，好好吃饭。”多日不见得寡淡表情又上脸了。
切，我心里暗想，就你这语气，不是生气是什么？自知理亏，我也只能受了他的脸色。见他又要挪步，我抓住他不放，解释：“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这个孩子跟上次那个一样。”
“一样”
“上次那个孩子是因为我吃了药所以没有选择只能打掉，这次不也一样吗？我住院那段时间用了多少药啊，不仅麻药，还各种抗生素、消炎药、止疼药，如果真的有了，我怕也是不能要吧，如果注定不能要，那我就宁愿没有，至少这样我心里不会痛。”说到最后我有些哽咽了，不争气的眼泪也溢出眼眶。
“犀犀。”秦皓轩的语气软下来，他轻拭我眼角的泪，安慰道，“别哭了，刚刚是我不好，我考虑不周，没往那些方面想。”
“我也不对，该早点跟你说的。”好了，给你个台阶下，不说你小气鬼。
“是我小气了，还生闷气。”秦皓轩不好意思的浅笑，“真幼稚。”
卡，这货最近脑袋真的被门板夹过，承认自己小气不说，还说自己幼稚，要知道这在从前是不可能的，他才不要在我这个幼稚的小女生面前承认错误呢，当然，他几乎不犯错。
我突然想起韩丁的话，幼稚、小气、甚至失控，这些都是因为我，一种难抑的幸福感便涌上心头，我情不自禁的抱了他，大声说：“我希望你永远这么幼稚。”
“永远有多远？”
“远到我头发变白，牙齿掉光，满脸皱纹，闭上眼不再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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