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兰蔚总说我有双重人格,遇到事情,有时候像鸵鸟、像蜗牛,有时候又像勇士。软弱的时候,即使万人推、千人扶,也像是“扶不上墙的阿斗”,只顾缩着头逃跑,比如那些跟秦皓轩分开的日子,无论外表如何伪装,心却是极度脆弱的,不过借助忙碌的外衣把自己紧紧裹住,以至于没有时间软弱;但如果决定坚强,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比如现在,我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渴望找到凶手,甚至觉得如果他曾经的目标是我,那我是不是还有机会再当一次饵,迎他出洞?
我向杂志社请了几天假,准备去陈思的家乡看看。第一次去,之前的日子,想过,不敢去。决定后,我给兰蔚打了电话,她说,她也去。等我到了机场,发现许幕阳也来了。
兰蔚的眼睛有些微肿,想是也哭过,她轻轻抱我:“这么多年,案子终于破了,你去看看也好,了个心愿,以后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看来她还不知道真相,为了不让她担心,我也不打算再告诉她。
我微微点头,挤出一个笑容:“好的,蔚蔚,别担心我,我看看就回来。”
“嗯,本来准备和你一起去的,但是最近单位有些忙,实在走不开,就让幕阳陪你去吧,顺便散散心。”
“幕阳?”我转头看许幕阳,我知道自从许父病种,众恒的担子都压在了他身上,他没有一天是清闲的,“不用了,他这么忙,我还是自己去吧,也不是太远,两天后就回来。”
许幕阳拉我的衣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票都买好了,你就带上我吧,让我出去透透气,天天开会看文件,我都快憋死了。”
看着许暮阳演技纯熟的样子,我忍不住想笑,有时候我还真怀恋以前那个说话都脸红的许幕阳。
陈思的家乡在江苏宿迁泗阳县的农村,我跟许幕阳先坐飞机到常州,再坐汽车到宿迁,到了宿迁又转车去泗阳县。到了泗阳县,天已经黑了,许幕阳提议:“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去陈思家?”
“好。”
泗阳县最好的酒店是一家四星,只是我们去得晚了,就剩下一间标间。无奈,我们只好继续找,找了几家店,环境稍好一些的,都住满了,有房间的,环境都太差。
我看着许幕阳微蹙的眉,想起他有洁癖,便说:“要不我们就住那间标间吧?”
我倒不是特别洁癖,但却是特别容易过敏,刚刚那些店的卫生条件,我肯定是睡不着的。我知道,即便找不到合适的房间,许幕阳也不会那样对我说。
果然,他说:“都怪我,忘了定房间,要不这样,你去那家住,我就在你附近找一家,明天早上来接你。”
“哎,幕阳,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走啦,反正里面有两张床,一人一张刚好。”我轻松的笑,他便没再坚持。
虽然跟许幕阳已经很熟,但真的要住一个房间,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只是不知道不自在的点在哪里。许幕阳也是,自进门后,就一直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前,挺直了背,佯装看电视。为什么我知道他是佯装,因为电视里刚好是广告时间,而且刚好放了卫生巾和尿不湿的广告,他却看得目不转睛,打死我都不相信,他是真的有兴趣。
我突然就想起大三那年暑假,秦皓轩带我去意大利的撒丁岛度假,地方是我选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小贝也喜欢去那里度假。虽然是度假,但因为兴奋,白天玩下来,晚上总会觉得疲累,我一般往床上一趟就不想再动一下,但身边的秦皓轩总是不老实,基本没让我好好睡一晚上。
有一次,我实在觉得累,他却又在我旁边“捣乱”,我一把抓住他乱动的大手,有些嗔怒:“你又要干嘛?你就不能消停一晚?”
“消停?我干嘛要消停?所谓度假,就是出来享受美景、美食、还有美色,前两个步骤都有了,怎么少得了最后一个环节”他在我脸上浅啄一下,又说,“再说,我认为在美色当前无动于衷的,一定是身体有问题,这世界上就不没有柳下惠那样的男人。”
“谁说没有,我看就有。”
“谁?”
“许幕阳啊,我敢说就算我跟他睡在一起,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我嘻嘻的笑。
秦皓轩的眼睛突然黑得深不见底,他翻身压住我,声音温和又认真:“你可是我的女人,不准其他男人碰,抱一下,牵一下都不行,看也不行,记住了?”
我被他认真的样子吓到,忙收住笑,认真的答:”记住了。”
他的女人?想到这里,我自嘲的一笑,笑得苦涩,真是个霸道的人。可是我怎么又想起他了?说起来,我们也不过在一起三年而已,为什么我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他的影子,是那些事太过刻骨铭心,还是我的意志太薄弱?想到这些,我突然觉得心烦,不由使劲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不再想。
“怎么了?不舒服?”许幕阳突然问我。
我一惊,知道是自己动作幅度太大,忙说:“没有,只是饿了。”
“傻瓜,那你不早说,我们现在去吃饭。”
我暗自腹诽,到底是谁傻?这世上还有谁能把卫生巾广告看出抗战片的感觉?
我没有揭穿许幕阳,傻乎乎的笑:“傻妞现在累了,不想动了,你去帮我买点吧。”
“好。”
趁着许幕阳出门的空档,我快速冲进浴室,洗澡洗脸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刚走出浴室,许幕阳就回来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还好,我带的是以前出差喜欢穿的家居服,省了不少尴尬。
许幕阳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房间的小茶几上:“外面也没什么好吃的,随便吃点吧。”
我看着茶几上堆着的各种食物,心想,这资本家跟平常人家理解的“简单”果然是不一样。
趁我吃饭的空档,许幕阳也去洗了澡,他的睡衣更严实,衬衣长裤,那感觉拿上一把小提琴,就能登台了。我忍不住笑他:“许公子又要去开会吗?”
许幕阳愣了愣,反应过来,居然有些脸红:“我忘了带睡衣。”
吃饱喝足,我感觉心情好了一些,也不像前两天那么悲伤激动了,站起来休息了一会儿,便跳上床靠在床头看电视。许幕阳也靠在他的床上跟我一起看,时不时的还转过头看我一眼,说两句玩笑话。
我突然又想起从前跟秦皓轩说的,即便跟许幕阳睡在一起都不会有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跟许幕阳离得太近,我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烧,心里的感觉也怪怪的。
"肯定不会有事吗?”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是肯定的呢?我又凭什么这么肯定?须知沧海桑田,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层不变的,即便我一直不变,那许幕阳呢?他会不会跟我想的不一样?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但转瞬又释然的笑,这些天真是想的太多了,居然会怀疑许幕阳。我收回思绪,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睡去。这一觉,睡得不算好,一直在做梦,很乱又没有悲喜的梦。
等我醒来,许幕阳已经洗漱完,坐在床边看着我,见我醒了,说:“醒了?那我们准备出发吧。”
“好。”
很奇怪,明明做了一晚上的梦,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梦到了什么。
我们坐了近三个小时的车,又走了些山路,东问西问,才找到陈思的家。原来听陈思说过她家条件不好,尤志远家里因此还有些反对他们在一起,但真的到了,我还是被惊到了,因为,真的很不好。
在陈思家破败的院子里,我见到了陈思的妈妈,她正在喂鸡,憔悴暗黄的脸,过早花白的头发,都在诉说着这个妇人不如意的生活。我走上前,怯怯的叫了一声:“阿姨。”
她转过头,一潭死水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许光亮:“你,你是林犀?”
“是我,阿姨,对不起,这么久也没来看过你。”我咬住唇,又有些想哭。
她轻轻的笑了,笑容有些勉强:“你是来看陈思的?前几天村主任还通知我说案子终于破了。”
我点头:“对不起。”
她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却仍像四年前一样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是你的错,是她的命不好,命该如此啊。”
她领我们去了陈思的坟头,我有些意外,陈思的坟冢跟她边上的那些坟比起来,可以用豪华来形容,不仅规模是那些坟的的两倍,修得也很讲究,不仅有石凳石桌,石碑前还有一对石狮,就连石碑的材质看得出也是很好的。
陈思的妈妈用手擦了擦石碑上的灰,对着土里的人说:“陈思,林犀和她朋友来看你了,你的案子也破了,这么多年,你也该安息了,”她说完,已经抑制不住,蹲在边上哭了出来,许幕阳忙走过去扶住她。
我在陈思坟前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我觉得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说出来的却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比起四年前,这声对不起包含了更多的含义。陈思,我不会让你白死的,真正的凶手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陈思的妈妈终于止住哭,拉着我说:“阿姨知道这些年你不好过,其实你真的不要想太多,陈思生前每次回家都会跟我念叨你,还有兰蔚,说你们对她好,我想她一定不想你们因为她难过。”
“阿姨。”
“陈思这孩子,也真是命苦啊,我跟她爸爸当年都是下乡的知青,陈思一岁多时,村里刚好有一个回城的名额,我就对她爸说,要不你先回去吧,安顿好了,过两年我就带着孩子来,只是没想到她爸去了城里没多久,就得疾病死了,当时通讯和交通都不方便,我们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其实我觉得,这也没啥,人嘛,都是命,只是我好不容易才把陈思拉扯大,眼看她就要毕业工作了,居然也这么没了,还死得这么惨。我有时候就会想,是不是我八字太硬,克了他们。”她说完,又再次哭起来。
“阿姨……”除了抱着她哭,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终于,等我们再次止住了哭,她又说:“林犀,谢谢你寄钱给我,我本来也不想要的,但我想让陈思在下面过得好一点。”她说着指了指陈思的坟冢,“陈思的坟就是用那些钱修的。”
我寄的钱?我不禁疑惑,我的确曾经给陈思家寄过钱,那是刚刚工作后不久,但数量不多。
“阿姨,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有寄过怎么这多钱啊?”
她有些疑惑,但语气却很坚定:“怎么会弄错,我家里还有汇款单呢,还有……”她指着村口的一栋白色的楼房说,“还有那个学校,也是你男朋友以你的名义在我们村捐建的,小伙子还来看过我,人很好,他说你生病了,所以没有一起来。”
男朋友?还捐这么多钱?难道是秦皓轩?
我忙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三年前,我收到你寄的钱,那么大一笔钱,我真的是吓坏了,我本来给你退回去了,但没几天又寄来了,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来了,捐钱修了学校,还劝我收下钱。于是我就从里面拿了七八万块钱出来给陈思修坟,剩下的也捐到学校了。”
“他长什么样子?”我急切的问。
“小伙子长得很精神,也很帅气,高高瘦瘦的,看谈吐气质就不是一般人,当时镇长和村长亲自接待的他,村里的姑娘媳妇儿也都争着去看他。”
“他叫什么名字?”
“这我不清楚,我只记得镇长好像叫他秦先生。”
真的是他?真是是秦皓轩,原来三年前他也来过这里,跟我踩过同一方土地,仰望过同一片天空。他来这里是做什么,捐钱建学校,是为了减少我内心的不安与愧疚吗?
三年前,当他站在这里的时候,我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在C市,我在躲着他。
三年后,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也在C市,只是他此刻是否只担心,我的怀疑会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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